合卺酒又称交杯酒,顾名思义,饮下合卺酒,象征二人合二为一,甘苦与共。

    江岚溪犹豫着端起酒杯,无措地盯着澄澈的清酒,似是要把杯底钻出个洞。

    她做不到。

    做不到有意识地和自己不爱的人喝下这杯酒,只是端起酒杯这个简单的动作,她来来回回偷看了裴翊好几眼,后者却没什么反应,好像只是参与一场再寻常不过的宴会,右手端着杯子,泰然自若。

    江岚溪如鲠在喉,一口气不上不下地卡在胸口,她暂且把这种感觉称为无助,就连眼泪都没地方流。

    她深吸一口气,咬咬牙要举起手臂。

    不料裴翊左手轻轻按下她的手腕,右手握着杯子,杯口轻轻碰了下江岚溪手中杯子的杯壁,随即将杯子微微往上一抬,一饮而尽。

    清冽的液体入口,江岚溪都没品出味道,只剩舌根的辛辣。

    就当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

    江岚溪坐在镜前,拆头上复杂的头饰,很多地方她看不到,只能靠摸索。

    裴翊已经换回了常服,坐在桌边的椅子上,有些郁闷地发呆,估计是在为前几日的案子发愁。

    “帮我一下。”

    江岚溪说道,一直举着胳膊,她早就累了,虽说紫烟很有可能就守在外面,但江岚溪此刻却不好意思叫她进来。

    裴翊看她胳膊肘撑在桌子上,脑袋都快要埋到桌子底下,不知道的以为是在挖地道。

    他没帮女子拆过发饰,也没干过精细活,笨拙地摆弄来摆弄去,只听见江岚溪嘴巴不停:

    “这个东西很贵重,你轻一点放!”

    “抱歉抱歉。”

    “很疼!这是往外拔的,不是往里按!”

    “不好意思。”

    “还有没解开的,你别硬拽!”

    “......”

    最后两个人累得够呛,才把这一脑袋的零七八碎弄下来。

    “紫烟。”

    “少夫人。”

    空气在这一刻都凝结了,紫烟一开门带进来些寒气,钻进屋子里,吹得江岚溪抖了抖,裴翊拿着金钗的手一僵,又缓缓放了下去。

    江岚溪身子一怔,她下意识以为紫烟是在叫别人,却忘了自己的身份早就变了。

    头痛欲裂的江岚溪决定不再纠结这些,当务之急是让紫烟收拾好这些东西,她能睡个好觉。

    房间里陷入了一片沉默,紫烟收拾好东西匆匆离去,偌大的房间又只剩下他们二人。

    江岚溪抬眼看着镜子里的裴翊,那人也正看着自己,眼底复杂,好像遇到了比天还难的大案,眉心微蹙,目光炙烤着人一般,江岚溪几乎是一瞬间就收回了视线。

    “你手腕上的玉镯呢?”

    裴翊问她。

    裴翊好像很关注那个镯子,从初见那一面就很好奇它的来源。

    江岚溪眼珠一转,想探探人的底,便没顺着他往下说,而是自顾自说道:

    “你不是一直很想知道它对我的意义吗?我现在就告诉你。”

    江岚溪说得眉飞色舞,镜中的人微不可查的勾了勾嘴角,说道:

    “洗耳恭听。”

    江岚溪絮絮叨叨一大通,末了,说了句:

    “所以那是我喜欢的人送我的,我现在也喜欢他,而且很有可能会一直喜欢。”

    说罢,她期盼地看着镜中的裴翊,她甚至希望这人突然暴起说着要与她和离,那才正合她的心意。

    后者的眼尾若有若无的弯了弯,没有预想中的狂风暴雨,而是犹如春日的暖风。

    裴翊尾音上扬,声音如同一壶度数不高的甜酒,让人头脑微微发晕。

    “我不介意。”

    “你凭什么——”

    江岚溪说到一半就憋了回去,再说下去就有些得寸进尺了。

    他凭什么不介意?

    裴翊看着她摇头晃脑半天,一双大眼睛眨来眨去,却无论如何都眨不走心中的疑惑,不禁哑然失笑,又忽觉失了风度,敛了敛神色,问道:

    “所以现在能告诉我,这么重要的东西去了哪里?”

    “碎了。”

    两个字砸在地上碎成八瓣,连带着江岚溪高昂的情绪也一并掉了下去。

    “你砸碎的?”

    “怎么可能!”

    “不小心磕碎了......”

    这段对话没了下文,江岚溪突然没了安全感,无助地握住右手腕,不知道该做什么。

    这里不是江府,不是她的家,权力的消失让她倍感不安。

    “早点休息。”

    裴翊站起身,往外走去。

    江岚溪一直对他有种莫名的信任感,就比如她能确定裴翊一定会去外屋睡。

    她躺在床上,周身的一切都是如此陌生,桌上燃着最后一支蜡烛,昏黄的烛光拉长桌上的两只酒杯,明明紫烟已经拿出去清洗过一遍,可江岚溪还是觉得空气中弥漫着酒香,她的头有些发沉,却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吹灭最后的光亮。

    两个屋子只有一窗之隔,裴翊常年行军,对光线格外敏感,他肯定能感觉到。

    江岚溪长叹一口气。

    黑暗如同一个掠夺者,搜刮着江岚溪身上所剩无几的安全感,她在空中抓了几下,甚至连自己的手都看不到,她感觉后背出了一层冷汗,呼吸变得困难。

    听力被无限放大,她听到外屋一阵窸窸窣窣,紧接着屋外的人说了话。

    “你不怕黑?”

    嗓音低沉,带着些倦意,声音不远不近,江岚溪想他大概正靠着窗,皱着眉头问自己。

    “不......怕啊,怕。”

    “盖被子了吗?”

    裴翊问她。

    “啊?盖了。”

    声音由远及近,只听“唰”一声,是火柴被擦亮。

    一瞬间,火光勾勒出裴翊高挺的鼻梁,紧接着是俊朗的眉眼,鸦羽般的睫毛扫了两下,好像下一秒就要碰到烛火。

    “怕就让它亮着,这点蜡烛钱咱家还是出得起。”

    “你不会被晃得睡不着?”

    裴翊不解地挑了挑眉,双手抱臂,说道:

    “别想太多,外面放鞭炮我也能睡着。”

    也是,江岚溪转念一想,裴翊在都察院这么多年,恶劣的环境见多了,什么地方都能休息,何况是在自己家里。

    暖光铺满整个房间,驱赶了名为黑暗的恶兽。

    接连不断的做梦,裴翊锐利的眉眼在梦中无数次闪回,伴随着玉镯碎在地上的声音,熟悉的声音回荡在耳边。

    “你方才做噩梦了,提到了你先前说的银镯,看来那东西对你来说很重要。”

    “虽然我给你的是只玉镯,但都压在腕上,你应该会好些。”

    ......

    “江姑娘,看看这对金镯你喜不喜欢?”

    裴母坐在桌子对面,桌上摆着两只金灿灿的镯子,两只叠戴,一碰一响,极其悦耳。

    江岚溪谨慎答话,也不知裴翊去了哪儿。

    这是她第一次见裴母,上一次还有盖头遮着,看不见样貌。

    裴母绝对称得上是个美人,美人美在骨,皮肤又保养得极好,皱纹都不见几根。

    “谢谢娘,儿妇很喜欢。”

    “我就说这镯子好,裴翊昨儿拦着我,非说让我换个别的,真搞不清楚他到底想些什么。”

    江岚溪干笑一声,暗自腹诽,亲娘都搞不懂的人,自己一个外人又怎么会了解。

    裴母一脸慈爱,仿佛一直盼着家里能有个女儿的愿望真的实现了一般,回握住江岚溪的手,说道:

    “家里没有那么多规矩,有什么不合心意的,要是不好意思说,就让翊儿转达。”

    “他,他去哪了?”

    自打醒了以后就没见过人。

    ......

    城北,裴翊身着一身藏青色衣裳,左手食指弯曲,骨节处抵在眉心,眉心微蹙。

    爆炸过后的一片废墟还未处理,泥块、土堆乱七八糟混在地上,不远处的小山岌岌可危,马上就要坍塌。

    “头儿,你这也太拼了,昨天刚办完喜事今儿就来办案子。”

    “人家小姑娘第二天醒过来看见你不在,不知道得多伤心。”

    苏文谦昨天在酒席上喝得东倒西歪、不省人事,这会儿还宿醉着,头痛欲裂。

    裴翊面色缓和了些,轻笑一声,说道:

    “你又没娶过,你怎么知道?”

    “诶,你怎么噎人呢,娶了媳妇了不起啊——”

    苏文谦小声嘀咕道。

    “你先前真的不知道你要娶的是江府的千金?”

    裴翊摇了摇头,自从升了官,再加之战事吃紧,他哪有闲心思想婚姻大事。

    知情后几周都没回家,直到结婚那日才知道自己要娶的是谁,

    苏文谦在一边啧啧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听得裴翊心烦。

    “想说什么就直说。”

    “头儿,如果你早就知道当初要娶的是江小姐,你还会赌气不回家吗?”

    裴翊深吸一口气,感觉太阳穴突突的,好看的眉毛舒展开来,说道:

    “会。”

    苏文谦像是心中的猜想被验证了一般,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说:“也是,江小姐脾气不太好,我——哎,别踢我!”

    裴翊敛了敛神色,他今天来这儿不是为了打嘴仗的。

    爆炸过后,底下的东西会被炸出来,他直觉有些东西是他们上一次没有发现的。

    他指挥身边两个人去搜东边,自己和苏文谦则去了西边。

    “头儿,你说这下面会不会还埋着——”

    苏文谦起身去看裴翊,发现后者正盯着不远处,神色紧张,带着不解。

    “死人,是不会写信的,你说呢,江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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