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灼玉瞬间转身,一条黑臂迎面击来,她双臂交于头顶硬生生抗下一击,疼得甩着手躲开。
来者是一个黑衣人,目标明确,就是冲着赵灼玉来的。
她喊了一声,屋外没人,只好先与这黑衣人纠缠一番。
躲闪还手之间,觉得此人出招的路数和袭击褚管事的人有些相似,但比那晚的人厉害些,当即推测这是齐王派来的人。
赵灼玉不想再和他浪费时间,使出浑身解数把人撂倒在地,两拳砸在他脸上。
黑衣人也恼了,挡开赵灼玉的手把她按翻在地,一手掐着她的脖子,一手摸出火折子吹亮扔向屋中帷幔。
火顿时燃了起来。
赵灼玉暗道可恶,狠狠踢开黑衣人起身奔向装有证物的木箱,孰料黑衣人抓住她脚踝又把她坠倒在地。
“滚开!”
说话间,房门“嘭”地关了起来。
赵灼玉的心登时凉了半截,又大喊几声“来人”,然而依旧无人应答。
黑衣人得逞一笑:“臭女人,你的死期到了。”
火势愈来愈大,滚滚浓烟呛得人喘不过气,赵灼玉和黑衣人打到书案边,她抄起一方砚台狠狠砸在黑衣人头上。
可这人像下了决心,哪怕快要失去意识,双手还是攥着赵灼玉脚踝不让其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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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逢舟在前院被庄上的人吵得头疼。
这些人方才没问题,眼下又出了岔子,说什么京兆府的人把庄上的古董摔坏了。京兆府的衙役说没有这回事,惹得庄上的仆从要拼命。
“这古董比我们的命都值钱,各位官爷要是不给个说法,我们今天就死在这里!”
李逢舟说:“诸位别急,若真是我们的人摔的,自然会给你们说法,但你们要如何证明?”
“我们都看见了!”
“就是就是。”
李逢舟知道这些人有故意影响他们查案的意思,但好在赵灼玉在查,他可以慢慢收拾这些不配合的人。
正争辩,忽听有人喊:“走水了!”
李逢舟生怕这是湮灭罪证的花招,当即冲出厢房,只见滚滚浓烟直通青天,方向正是主院。
李逢舟心下大骇,呵道:“跟我来。”率领衙役往主院奔去。
火焰烤得人直冒热汗,双眼火辣,气也快喘不过来。
赵灼玉打晕黑衣人,一脚把他踢开,抢到床边取木箱。
又闻铁器相撞,随即是木头碎裂之声。
李逢舟撞开门,一股热浪袭来,隔着浓烟,他看见赵灼玉抱着木箱踉跄两步,摔倒在地。
“赵灼玉!”
李逢舟毫不犹豫冲进火海,只见几片青瓦落下,他一惊,以身为盾挡护住赵灼玉,一阵钝痛后感到后脑冒出热流。
在外犹豫的衙役见状也冲了进去把人和证物带到安全之处。
赵灼玉吸了几口气,清醒了些,急忙推开衙役看李逢舟的情况。
他目光涣散,躺在地上“看”着赵灼玉,嘴里“哎呦哎呦”。
“赵推官,疼死我了。”
赵灼玉声音发颤:“去找止血的东西来,借山庄的马车,快!”
吩咐衙役带上证据和那黑衣人,自己背起李逢舟去找马车。
“别睡,撑住,一定要撑住。”
“我没事……”李逢舟艰难一笑,“你力气真大,能背得动我。”
“是是是,我力气大。”
上了马车,赵灼玉用布巾紧紧按住李逢舟后脑的伤口,让他枕在自己的腿上,拍了拍他的脸道:“能听见我说话吗李逢舟?别睡,千万别睡。”
赵灼玉知道李逢舟怕血,尽量把自己身上的血迹擦掉不让他看见。
“李逢舟,你怎么那么笨呢,我这个人身子骨硬朗,你那么脆弱何必逞强救我?你要救用手挡一下也行啊。”
赵灼玉还记得他当时撑在她身前,被砸到还笑出了声,眼睛亮堂堂地看着她,轻声道:“女侠,我们是不是上当了……”
真的太蠢了,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
李逢舟强撑着挤出笑:“还好你没事。”
“你撑住,我带你去看大夫,你会没事的。”赵灼玉急得双眼通红。
“别哭啊,我还没死呢。”
“你闭嘴。”赵灼玉捂住李逢舟的嘴,“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李逢舟眼睛倏然红了,他真切地感受到了意识在抽离,真怕自己睡过去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你靠近些,我跟你说几句悄悄话。”
赵灼玉俯身凑近他,“我听着。”
李逢舟虚弱道:“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记得,我心甘情愿,你什么都不欠我。”
说完轻轻捏了捏赵灼玉的脸,“谢谢……”
“别说胡话了。”
“遇见……你这么勇敢的人。”
赵灼玉闻言心神俱颤,看着李逢舟睡去,早已惊惶万状,不禁落泪,喊道:“快,再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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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过午,秦承志到齐王府拜访,王府门房通禀之际,他急得原地打转,打着腹稿,过了好半晌才被请进王府。
此时姜珂正坐在水榭中悠闲喂鱼,瞥了匆匆而来的秦承志一眼,权当未见。
“问殿下安。”秦承志朝姜珂深深作揖。
姜珂背对着秦承志“嗯”了一声,淡淡道:“你不在临溪诗社待着,到我这里做什么?”
秦承志双手搓得火热,一咬牙,跪在姜珂跟前,“求殿下救我。”
姜珂偏头,蹙眉道:“怎么了?”
秦承志道:“殿下,听泉庄被查了,京兆府的人找到了那些东西……”
姜珂没有很惊讶,骂了一声“废物”,把鱼食尽数丢入水中,“说说吧,怎么回事?”
秦承志颤颤巍巍道:“今、今日一早,京兆府和巡防司的人找上门来,言下之意秦家出了贼,我宿醉未醒,脑子里一团乱,当时家中也无人可与我商量,我第一反应是害怕官府的人查到胡二和李正头上,所以就让他们去听泉装避避。”
他悄悄抬眼观察姜珂的表情,咽了咽口水,继续道:“然后、然后不久前听泉庄的人就通禀,说京兆府的人去过,还带走了一个箱子。不仅如此,庄上着火,李侍郎家的公子遇袭……受了重伤。”
姜珂一脚踹在秦承志肩上,“废物,我要你有什么用?你自己想办法去,不要拖累了我。”
“殿下……”秦承志一脸哀求,“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那些东西被拿走也就罢了,眼下李公子受了伤,我不知如何是好啊。再者、再者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着火,那刺客我也不认识啊!”
“你不知道?你不认识?”姜珂冷眼相看,“难道不是你想湮灭证据?”
秦承志惊恐万分,用双膝往前走了两步,“殿下,就算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伤人啊,求殿下出面说几句话。否则李侍郎不会放过我,我爹定会打死我的。”
姜珂恨铁不成钢,“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他的神情冷漠又厌烦,秦承志看在眼里,恨在心里。
想当初他得知齐王对临溪诗社感兴趣,不惜以父亲的名义攀附钱伯清和钱思,给临溪诗社招揽了不少生意,又在钱伯清面前故意提及齐王的心思,让钱伯清主动邀请齐王做临溪诗社的“栋梁”,并承诺他每年分几成钱。
从头到尾,都是秦承志在揣摩他姜珂的心思,他没说几句话,银子流水似的往口袋进。虽说秦承志也讨到了好处,但如今他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齐王竟想见死不救?
怎么能?不可以。
“殿下……”秦承志垂眸,心一横,低声道:“殿下,那个箱子里,也有你写过的东西。”
姜珂神色一凌,“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捡我写过的东西。你觉得这样就能威胁到我头上?”
“不敢,我只是觉得此事有必要告诉殿下。”
没想到秦承志在这里留了一手。
姜珂冷冷一笑,片刻后道:“你爹倒是比你沉得住气,让他来求我,如何?”
秦承志猛地抬头,满脸不可思议。
让他爹来求,他爹不得打死他这个不孝子。
怨恨、失望、无奈……诸多情绪在秦承志胸口翻涌,竟逗得他想笑。
“我明白了……”
事到如今,齐王根本不愿帮他。
姜珂知道自己玩脱了,怕秦承志鱼死网破,提醒道:“动手的又不是你,一切尚且还有转圜的余地。再者,临溪诗社的人也会为你作证。”
秦承志点点头,失魂落魄地告辞。
他离开后,姜珂的侍卫走进水榭,禀报道:“殿下,都办妥当了。”
姜珂又从一侧的匣子里抓出一把鱼食一点一点丢进水中,幽幽叹息:“只可惜没砸死那个阳奉阴违的女人。”
他听到官府的人往香山去的消息时,当即明白了他们八成要前往听泉庄,于是立马派人赶去探查。
并嘱咐道:“若京兆府那个赵推官在,盯着她,别真让她查出什么来,真要查到什么,你们要不惜代价阻止。还有,出了王府的门,你们就是秦家的人。”
侍卫道:“是底下的人失手了,请殿下责罚。”
姜珂笑道:“也好,死了倒没趣。人现在何处?”
侍卫道:“听泉庄的马车去了医馆,赵推官留了片刻,回京兆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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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宣在值房中翻阅着赵灼玉从听泉庄救下的证据,眉头拧作一团,半晌后放下书看向赵灼玉,目光触及她身上的血时不免动容。
“他会没事的。”梁宣一叹,“倒是你,和人打了一架,真没事?”
赵灼玉面无表情道:“没事。”
梁宣虽然算不上喜欢赵灼玉,但看小辈为查案弄得满身是伤,他心中亦有愧疚。
“听泉庄那边本官已经派人去接着搜了,你且安心等着。你不是告了假,怎么又会和李推官出现在听泉庄?”
赵灼玉自然不能说自己是怕开罪齐王,只道:“还是想出一份力。”
梁宣长长一叹,靠着椅背捏了捏眉心,“这事闹的,也不知道秦大人那边会怎么着。”
二人交集不多,出了此等荒唐事,弹劾秦庸的人必将层出不穷。
梁宣隐隐希望秦庸能从那个位置上下来,如此,他便有机会再往上走。
想到赵灼玉父亲在都察院任职,梁宣有些庆幸在京兆府的人直白地表现出不喜欢她。
而他,给过她相对公平的对待。
“此事秦大人不占理。”赵灼玉淡淡说完,又拱手道:“下官恳请大人把审理胡二和李正一事交给下官。下官定能从他们口中探出一二。”
“这可是你说的。”梁宣心下欢喜有人愿意主动开罪秦家。
“下官保证。”赵灼玉坚定道,随即话锋一转:“下官想把他们带出去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