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纸女(七)

    冯羚大步在走廊上寻找着沈菅的身影,想明白了聪明脑袋虽然不在自己身上但却可以为自己所用的时候,脚下都跟安了小弹簧一样有些雀跃。

    沈菅耳目清明,冯羚一路推开各个宿舍的门往里探头,手脚的动静和频率都明显欢脱,虽然最后走进309的时候故作沉默。

    她手脚都轻,像是小猫挪步一样探来他身侧,学着他一样对王飞的尸体上下打量,假装不是套话地问:“跟李宇相比王飞死得还算体面,会是红卡纸杀的吗?你也说了李宇生前受到剧烈惊吓,难道是卡纸成精把他杀了?”

    一般人在这样看似认真思考其实无厘头的问题之下多少会回上两嘴,或反驳或认可,沈菅却只是回头给了冯羚一眼。

    于是她又自顾自地说:“李宇出现在走廊上的时候我们所有人都追了上去,只有你和邱月月姗姗来迟,你好像不奇怪他会死?还是说你在借他来验证你的猜测?”

    “昨天下课后厕所里你遇到什么了?为什么不共享线索?”

    从无厘头的猜想入手,竟也是让她硬生生猜到了些可能,冯羚走上前站在沈菅和王飞之间,就这样把后背大剌剌地留给死者,仰头直视沈菅。

    沈菅的头发是真的长,说他邋遢吧他不靠近王飞和李宇半步,手揣兜里坚决不靠近一切可能会弄脏自己的东西,然而说他爱干净吧,那一头过于柔顺的碎发实在是挡人视线。

    别说他自己了,冯羚看他都有些障碍。

    就这样对视片刻,沈菅往前半步,问:“为什么要共享?”

    “为什么…?”冯羚险些没控制好自己的音量,脱口而出的反驳才想起来似乎真的没规定大家一定要合作,沈菅没主动向大家获取过信息,集体讨论的时候也心不在焉不知听了没有,似乎打一开始他就没准备融入群体,完全的单干主义。

    于是话绕一圈,“共享一下会怎么样?你又不会少块肉。”

    沈菅看着冯羚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即使在没开窗没打灯的昏暗室内也亮晶晶的,刚刚正是这双眼睛犀利又直白地盯着他,现在带点嗔怨无理取闹的也是这双眼睛。

    冯羚见他无动于衷,思索着再开口,方才的一串话几乎是她没怎么过脑子想到什么就天马行空说出来了,其中的每一句话和拷问都经不起推敲,但看沈菅的反应似乎是让她瞎猫碰上死耗子了,于是连哄带骗:“下课后你去厕所看见什么了吗?因为看见了什么所以你知道王飞一定会死是不是?李宇也是因为那玩意死的吗?一开始王飞说红卡纸和厕纸之中他选择了厕纸,李宇如果选择了红卡纸那么意味着无论如何选择都只是在死法上选,没有生路。如果你在厕所里也遇上了,现在在王飞之后李宇之前的你却安然无恙,是不是说其实并非是双选题而是三选题?你恰好选中了能活下去的正确答案?”

    一连串的问题,他二人之间的距离早就因为沈菅走近的半步变得危险,冯羚却沉浸在高度集中之中无暇分心,要是旁人在此这样连蒙带猜地撞对了沈菅的发现,大概率等其他人回来就会看见王飞的尸体上叠了一具新鲜的尸体。

    但沈菅却没这么做,他只是微微倾身,贴在冯羚的耳侧,在温热的呼吸里他悄声说:“既然你好奇为什么不自己去试试真假呢?我说是就可以相信吗?没准只是还没轮到我死呢?”

    门外响起脚步声,沈菅撤步走了出去,戴弎回来的时候只看到他羊儿姐有些呆滞地捂着自己的耳朵不知道走神些什么。

    “今晚你来我宿舍一趟。”

    “啊?”

    冯羚一天都在思考,如果有三个选择的话该如何恰好碰上轮到她的时候存在生路呢?

    如果沈菅真是选到第三个正确答案的幸运儿,那么他唯一可以借鉴的就是在他之前还有王飞拿到过错误选项,难道错误选项被拿走之后下一次再进去的人就会在剩下没被选的那两个选项之间选择了吗?

    可这样对于当时什么线索都不知道就莽进厕所的沈菅而言会不会太冒险了?

    如果他真是只想着自己能活下去就好的那种人,按理应该把这些线索扔出来让其他无关紧要的人去为他试错,难道他还有什么没被她套出来的话吗?

    还有凭什么沈菅上厕所就能触发选择,她和戴弎两个人加起来不止上了□□次厕所,一个人也没遇上,这种概率真的是应该的吗?

    等会!

    会不会是她一直在最后一个坑上厕所占了人家npc的位置所以触发不了?那也不应该啊?另一边不也还有一个空位可以占吗?

    没读过什么书不知道数列和概率怎么算的冯羚画了一天,最终决定在寝室公厕试一试。

    “那是不是应该去男厕啊?毕竟沈菅李宇王飞都是在男厕上的。”戴弎问。

    “你说得有道理,今晚男寝公厕见!”

    晚上戴弎老实回了宿舍,他的宿舍和冯羚那几乎是一套标配,两个被卷进来的外来者还有一个原住民,戴弎拉着原住民聊天的时候沈菅还没回来。

    “隔壁好像死人了诶,今早在一床阴司纸里被发现。你说谁这么恶趣味还给死人装饰上了啊?”戴弎本着羊儿姐给他的任务,抓个原住民打探消息,她觉得这些人的反应并不太对。

    “哦。”被莫名其妙搭讪的本地人慢吞吞地应了一声,戴弎觉得他有点像一种在电视上见过的动物,反应迟钝不说动作还很慢,就这样慢吞吞地转过头来,看向对面上铺的戴弎,“不是第一次了,刚开始大家都很害怕,后面也就习惯了。”

    “什么?”戴弎一下还没反应过来,本来沉浸在他可能会慢慢转过来对着自己张开血盆大口,半张脸直接翻倒去最后只剩深红色的大嘴的恐怖猜想之中,结果这厮只是脸不红心不跳地陈述了一个事实。

    “你们这经常死人?”

    “啊,是的。不过都说是家里有事回家了或者怎么的理由,不然也不至于两栋宿舍楼都没住满吧。”

    习以为常的态度几乎让戴弎以为他是在说今天晚饭的排骨炖萝卜有些太碎了。

    “那你们知道是因为什么吗?就是…为什么会经常死人呢?”

    “啊,谁知道呢,被诅咒了吧?反正人都是要死的,一觉醒不来还有人给你穿好寿衣铺好上路钱,也不算太糟。”

    啊?

    一通话戴弎嘴角都扯不动了,下铺那个原住民见他不说话了自顾自换起衣服,然后就出去洗漱了。

    戴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躺不住,一咕涌爬下床才发现沈菅不知何时回来了,正枕着胳膊盯着他上铺,本来还挺烦躁的,这下倒有点不好意思了,这床他这个重量在上头翻来翻去也不知道会不会落灰。

    “我出去一下。”

    戴弎说,跑到门口遇上冯羚时他才反应过来为什么他要和面条拖把怪报备?

    冯羚早早蹲在男寝转角阴影里。

    男女寝过点就锁门了,但显然是锁不住冯羚,她不管钻的爬的都十分擅长,三下五除二就躲过了宿管阿姨和监控苟在了阴影里。

    “羊儿姐,咱今晚真能撞上那人吗?”一见冯羚戴弎刚刚周身的晦气就一扫而空,他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小声询问着,两边的宿舍基本都关着门,熄灯之后仅剩一点月光照亮半截走廊,他和冯羚转述着刚和本地人室友的对话,冯羚听完没多做评价,因为她宿舍的本地人明显也不是什么正常人,感觉唯唯诺诺的,这学校教学似乎也挺正常的,怎么教出来的学生一个赛一个的不正常?

    “撞不上就刷呗,一晚上进出厕所就不信遇不上一次。”厕所门前,冯羚停下,本来她在沈菅之后真下定决心要去探探那第三个选择,结果戴弎带来的新消息就让情况变得不容乐观。

    如果死者不仅仅存在他们之间,那就意味着本身可能存在的概率会变得非常乱,全校怎么说一千上下的人,谁能知道一天之中有多少人会被随机刷新选错了纸?那么到她手上有正确生路的概率不就不可测了吗?那她不是纯靠运气开盲盒了?

    难不成她还要每天每晚专门盯着每个厕所看有没有警戒线拉着吗?一想到今天一下午算的那些东西都白费冯羚就忍不住挂脸。

    “刷到坏的怎么办?”戴弎跟着冯羚一起蹲下,两个人在皎洁的月光之下被切割成了明暗两半,冯羚哼唧着说道:“他们不是说了吗,顺应规则或者打破规则,如果遇上死局就随机应变吧。”

    “比如?”

    “把人拽过来抢走他兜里的第三张纸?”

    戴弎感觉整头的头发都奓了一下。

    月黑风高夜,天上星星像眼睛一样眨个不停,冯羚专门挑了倒数第二间的位置拉着戴弎进去,倒数第二间边上正好有个窗户,窗台上凹凸不平的似乎刷漆的时候就没注意滴得下面全是,此刻积满了灰尘。

    冯羚和戴弎进去之后面对面,静默了几十秒无事发生,戴弎用眼神询问:是不是需要脱裤子上厕所才能触发啊?

    冯羚皱眉,想说你问我?忍了忍破罐子破摔,用口型说:你脱,我站上面去不看!

    指了指窗台,那儿也就大半个脚掌那么宽,人蹲在那重心几乎都得在半空中,冯羚也是个彻头彻尾的行动派,嘴形刚落成人已经跃上了窗台,窗台约莫离地七八十厘米,高有快一米的样子,侧望过去不知道具体几个隔间这么宽,总之他们这只有半扇。

    冯羚就这样心无旁骛地扒着防盗窗,抬头看星星月亮。

    大概等了五六分钟,戴弎腿麻是其次,裆下过风晾外头总归是不舒服,他拍了拍冯羚的胳膊,后者似乎也挺丧气的,两腿一蹬跳下来说:“起来吧这次没戏了。”

    就这样二人进进出出五六回,先是啥也不用说一个进去就往窗上爬一个二话不说脱裤子就蹲下,到后面戴弎省略步骤只蹲不脱了,冯羚也不光挂在那了又是单手翱翔站又是背贴着人呈开弓形拉着,总之二人越来越敷衍,冯羚甚至快一个人组成一个马戏团。

    “换一下吧羊儿姐,腿蹲麻了。”戴弎不堪重负地提出交换的意见,冯羚也搓着手上的铁锈,没二话地答应了。

    此时,夜已深。

    冯羚看着夜空之中高悬的明月,飘动的白云也显得灰濛濛的,像是以前在电视上见过的那些女明星会穿的毛领一样,给月亮防上寒了。

    想到这,第十一次作战计划开启,照旧是第二个坑位,冯羚蹲下戴弎爬上防盗窗,不知是不是因为被他俩轮番扒了太多次,这回戴弎跳上去的时候感觉到防盗窗有一丝丝松动,吓得他脚趾赶紧透着鞋底狠狠扒住窗台,他这个吨位这个高度摔下去尾椎骨估计能裂,裂了就算了一屁股坐着他羊儿姐能给人直接送走,彻底不需要第十二次作战计划了。

    思绪东弯西转的四处乱飞着,突然他发现周围安静得滴水可闻,虽说之前也很安静,但这种好像双手捂住耳朵蒙着的安静实在是离奇得让人难以忽略。

    戴弎赶紧扭头看向冯羚,二人立马是会上意了,精神高度集中。

    “你有纸吗?”听不出年轻的声音自正前方传来,冯羚紧盯着眼前的隔间门板,那儿有大概两个指节高的缝隙,是死是活的选择将会从那儿递出来。

    她轻轻咽了口口水,回答:“没有。”

    “我这有,给你。”对面传来一阵轻轻的摩擦,之后一只几乎是皮包骨头的手伸过来,刚刚露出手腕。

    冯羚心如擂鼓,该如何描述那只手,在厕所的灯光下那手不能用白或黑来形容,虽然每一个指甲都修剪整齐,但皮下的血管实在是过于明显了,青得发黑甚至感觉是几条蚯蚓要从半透明的皮下挣脱上来一般。

    冯羚就在这么多看的几秒内险些生理性的泛起干呕,好在下一秒的确如她所想,在那只手上看见了第三种选择——一张干净的手帕纸。

    那只手里正攥着两张纸,一张是王飞那天用的厕纸,还有一张则是叠得齐整的手帕纸。

    冯羚几乎在一瞬间就确认了第三个选择是正确的生路。

    她抽过那张纸,小心翼翼道了谢,连着看那只实在有些狰狞的手都顺眼了几分,对面缓慢抽回手,呜咽含糊地说着了声不客气。

    周围的声音忽然又变得流动。

    冯羚这才猛然抓住方才和她说话的人好像并不像个男生。

    她抓着纸和戴弎蹲在厕所门口,“你觉得刚刚给我俩纸的是男生吗?”

    “…不太像。”

    “我也觉得,那你说如果他是个女生在一开始在男厕给王飞纸的时候就应该被发现是变态了吧?那怎么没听他说?”

    “但也不是特别像女孩子啊…,会不会是还没变声的同学啊?”

    “……”冯羚沉默,她看着手里的手帕纸,想着要不要说,又担心是自己听错,在她回答“没有”的时候对面似乎传来了一声轻笑,似有似无的气声,但又莫名让她听出了几分兴奋。

    而后面那声含糊的“不客气”也让她觉得毛毛的。

    但不管怎么说,总归是确认了的确有第三种选择的存在,红纸厕纸手帕纸三种选择,如果一切有规律可循,那么王飞当时面对的是厕纸和红卡纸,他拿走厕纸之后,这个随机刷新的npc手里便没有了厕纸,所以轮到下一个幸运儿直接刷出来的沈菅面临的选择便是红卡纸和手帕纸,沈菅自然也是选择了手帕纸才得以活下来。

    这样一来npc手里就又没了手帕纸,下一次到了李宇的时候又变成了厕纸和红卡纸的选择,而他因为看见了王飞的死法便会毅然决然地选择红卡纸,落了个当场暴毙的死法。

    以上全是基于没有其他人参与到这个循环之中为前提条件推敲出来的结论,一旦有其他本地人或者他们几个外来人口打乱这个顺序,什么时候再出现手帕纸将会无法计算。

    况且按现在的情况,下一个无论如何都会继续回到厕纸加红卡纸的组合,那么无论谁选都是死路,注定有一人要死的命运该告诉大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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