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纸女(八)

    男厕走廊夜风萧瑟,还能听见哪个小男生强有力的呼噜声。

    冯羚抠着地面冷不丁地开口问:“你觉得刚刚给我们纸的是人吗?”

    戴弎把那张手帕纸打开了又好好对折上消磨时间,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才突然想起来他们一晚上都在这钻进钻出,厕所里的“人”压根没时间进去,也压根没人从厕所里出来。

    冷汗唰一下就从额头冒出,虽然就是怕得有些迟钝了。

    冯羚看他一眼,又问:“你说沈菅凭什么敢直接莽进去呢?会不会是我们猜漏了什么环节?”

    “有没有可能,当时他进去的时候其实没拿到手帕巾?就是说他……”冯羚皱着眉,脑子里的想法是又乱又清明,“我们假设可能…就是说,会不会最开始,我们刚落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大家都还一脸懵的时候,只有沈菅看上去面色如常,而且他那时候离我们最远,等我发现他在的时候,他离尽头厕所就只有两步远。”

    “有没有可能,在最初的时候他其实经历过一次问纸,但不知道怎么他就是顺利脱身了,所以一样的选择留给了王飞,王飞没他那样的好运气和本事,所以在王飞说厕所有人给他纸的时候他一点也不吃惊,反而在王飞之后又进去了一次,因为他有本事出来,再进去只是为了摸清规律是什么?”

    “那么他凭什么能出来呢?递到面前的纸可以不要吗?”

    “不可能,刚刚我们没有第一时间接纸,那手明显向我们伸过来了一些好像在催促我们,一定不是轻易可以不选的……”

    冯羚一个人自问自答,把戴弎扔在一旁叠手帕的动作都呆滞了。

    一个人滴哩咕噜说些什么呢?

    那面条精怎么了?

    冯羚一把拽起戴弎,把他手里那张叠得软趴趴的手帕巾揣回兜里,说:“我们再进一次,如果没意外之前的猜测都对,那么我们大概率会看到红卡纸和厕纸两种选择,那么之后别管干什么你就挂在窗台上别睁眼,尽可能挂高,剩下的我看着办。”

    “?”戴弎看着那在夜里也亮晶晶的眼睛,弱弱问了一句:“那如果不是怎么办?”

    “不是你就跳下来说谢谢我要这张手帕巾,天这么晚了你也赶紧回去睡吧。”

    ……

    戴弎又爬上了窗台,其实就他们俩的体型而言肯定是戴弎蹲着会更轻便一些,毕竟冯羚人小个子轻便,挂在这对胳膊的负担小不说对那个摇摇欲坠的铁窗都没那么大压力,其次是他43码的脚踩着这么点窗台真的很不够用,但他坚信他羊儿姐这么安排是有意义的!

    如果他就这么摔下去也会努力在空中不砸到冯羚的,只是为什么他羊儿姐一进这地方就似乎和沈菅较上劲了,沈菅能活下来是沈菅的本事,聪明人有聪明人的活法,蠢人也有蠢人的活法,既然都已经想到怎么能活下去了为什么还要去找死,还要找找死不会死的方法。

    戴弎想不明白,但戴弎照做。

    只是默默在心里记上沈菅一笔,觉得是他害得冯羚思虑过重,冯羚总是不服输,身上一股韧劲,没人逼她的时候她歹命烂活,一旦有了那个危机感她能一夜之间任蚂蚁筑起高楼。

    又推开厕所门蹲下,外面夜已经深到虫鸟都安静了,冯羚平时都早睡早起,规律得跟温室民一样作息健康,此刻虽然不知道外头是什么时辰,但她的时差的确是被倒过来了困倦异常,眼角都逼出两滴泪来。

    她数着这是第三次,就刚刚的经验来说没准她们还要机械作业十次不止,但两个人却再没换过位置,如果有问题,高高挂在窗上的戴弎应该会更安全一点。

    突然她一下子反应过来,他们二人之间早有一张纸,如今只是看如何才能躲开必死之路,以防未来在某一次上厕所的时候无路可退,那她完全可以自己进来让戴弎守在外面啊!

    冯羚一拍脑袋,刚准备站起来让戴弎出去,隔间就幽幽传来问话:“你有纸吗?”

    动作被硬生生打断,她又蹲回位置上,心跳在一瞬间几乎要跳破一百七,她轻巧着把手心按在胸前一方面为自己壮胆另一方面也是哄着自己。

    谁想对面似乎失了耐心,又追问一次:“你有纸吗?”

    “没有。”

    冯羚快速抢答,因为精神高度集中呼吸急促到手脚都在发着抖,戴弎也有些紧张地扭回头,却被冯羚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对面迟迟没有回应。

    震耳欲聋的沉默几乎和着冯羚要冲出嗓子眼的心跳节奏,好在对面终于慢悠悠递过来了纸,“我有,你是要白纸,还是,红纸,呢?”

    两只手顺着缝隙伸了过来,还是一样的干枯修长,爬满蜈蚣一样的血管。

    听着奇怪的断句,看着不寻常的双手,拿白纸的手青黄发灰,拿红纸的手灰绿发黄,冯羚没再出声,甚至因为害怕自己发出声音而紧紧捂上了嘴。

    “你要——白纸?还是——红纸?——”

    窗外的风不知怎么突然急促了起来,刷刷吹过树叶沙沙作响,与原先一回恍若双耳被捂伤的安静截然不同,对面那一双手也在此时显得有些急躁,声音一顿又一顿,咬字清晰有力地催促着她回答,甚至又把手往他们这伸了伸。

    冯羚抬头看隔间,因为对方这个姿势完全就是和她面对面蹲着,随着伸过来的部分越来越多,她几乎觉得对面的人要贴在这个隔间上,担心下一秒甚至要破墙直接撞过来。

    红白两张纸抖动得越来越明显,伸过来的胳膊也越来越长,那歪曲突起的筋脉就像是泥地里松土的蚯蚓一路前爬,磕磕绊绊却坚定地挤向这边。

    那“土壤”露出大半真实面貌,冯羚捂紧的嘴包住牙齿却仍是止不住地上下打颤,那压根不是什么活人该有的胳膊,不说看不出有什么血肉就算了,松且薄的皮肤之下清晰可见黑绿的毛细血管,小臂远端的地方皮肤尽是焦黑的,说不上溃烂还是病变,一路延伸进衣服里。

    “哐——”

    隔间被撞出一声巨响,闷响,是人骨肉砸在挡板上的声音。

    “你——不要?哐——”又是一声狠戾地撞击,“不要纸吗!——”

    几乎是瞬间,一颗长发散落的脑袋从缝隙里钻了出来,头皮刮着木板的声音在它撞击声里也很难忽视,两只一早伸在这边的手还倔强地捏着纸,像是只要冯羚抽走任意一张它就能好好离开,恍若此刻它双臂几乎完全伸来这边,大半个头探来也只是希望冯羚收下它的“好意”。

    两纸关节高的缝隙,那颗头就这样狠地钻了过来,长发不知是什么坚硬的材质擦着隔板听得人头皮发麻,然而更恐怖是下一瞬——

    那颗脑袋突然似王八探头一样向前一撅,义无反顾地在空中旋转了一百二十五度。

    空间骨骼响动声和冯羚睡梦里听见的那颗把她家阳台削掉的陨石落地的动静差不多,“咔——”的一声,那颗头僵在空中,也是在这个角度下,这像是被人削掉后脑勺以及额头和鼻子的脸大半暴露在空气里。

    说鼻子和额头被削掉也不尽然,那两处是漆黑的,如炭化了一样连接着原有的皮肤,说不上那些青黑的毛细血管是汇聚到那两处还是自那两处延伸向外,总之一张本就青黑恐怖的脸上纵横斑驳。

    它缓缓张嘴,嘴角刷一下裂至头发深处,猩红的嘴里一截舌头灵活动着,合上又唰一下咧开。

    “红?还是?白?”

    整个厕所内是死寂的静默。

    冯羚早在第一声撞击的时候就两脚支撑着隔间夹角跃上最高处,直到上半个背紧贴着天花板,她才空出一只手去扶天花板,戴弎是没这种本事,却也踮起脚尖,半个身子卡进防盗窗,剩下半个只恨自己太硬了不能把腿架到头上而努力大叉着,学着冯羚的样子抵着斜墙角,半个背都贴着天花板。

    单论难度系数他应该是远大于冯羚的,毕竟他鹑火关第一猛男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一些怪力乱神,此刻已是所有求生意志都在叫嚣着控制他的浑身肌肉,尤其是眼轮匝肌。

    无人回应,甚至视线里看不见人影。

    这让在地上阴暗爬行的生物有些扭曲,它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前方,该说不说这怪物的视线实在是有点直,像是一整颗黑弹丸的眼珠意料之外的只聚焦一点,堪堪擦着戴弎的鞋底。

    猛然间它又瞬间把头逆向转了125度。速度之快让那干脆的骨骼声又在隔间内响起,冯羚没忍住眼皮一颤抖,直接是看见那怪物头和胳膊几乎平行地摊在地上,圆柱型的脑袋诡异又僵硬,大开大合的嘴还在问着“红还是白”,又迷茫又暴躁。

    这一眼,冯羚本身压抑住的呼吸直直变成了倒抽两口鼻吸,换手成爪死死抠着天花板才挽救了发软的腿。

    好在不消几分钟,那家伙似乎终于是气馁了接受此程竟要无功而返,窗外呼呼大作的风也慢慢安静下来,一切又仿佛回到了最开始祥和的模样。

    ……

    戴弎在窗上等着冯羚动,冯羚一动不敢动甚至想穿越回前几分钟掐死偷偷睁眼的自己,直到要脱力了才慢慢从最高处滑坐在地上,然后在角落里瘫成一团。

    戴弎听见动静一点点睁眼,最后直上直下地跳在了地上,腿麻了。

    “真是见鬼了。羊儿姐,你刚睁眼了吗?”

    “啊——”

    “您胆真大,不愧是我姐,下回咱直接把人拽过来抢纸吗?”

    冯羚深深望着他,良久无力地抬起胳膊,示意他先拉自己出去再说话,她现在看到那扇隔间的挡板她都心里犯哆嗦,真羡慕戴弎这种心大眼睛肌肉紧的。

    二人坐在311门口的走廊上,听着不知哪传来的鼾声,远离厕所,都在劫后余生地默想活着真好。

    “明天把这方法告诉其他人吗?”

    “当然。”没理由不告诉他们,又不是谁都像沈菅那样,冯羚留了半句没说,毕竟是在人宿舍门口,背后说人坏话她担心被拍肩,尤其是刚刚经历了堪比恐怖片的场景,“但我总感觉今晚不一定安稳。”

    王飞和李宇接连直接或间接因为厕所死去,除沈菅这种胆大脑子好本事好的,还有他俩这种连蒙带猜胆子半大的,剩下几个多少对厕所会有些忌讳,但厕所这玩意是说能戒就戒的吗?

    她和戴弎也验证了不管厕所里一个人两个人都会被找上,但其他人不一定知道,此时对于他们而言逃避恐惧的唯一方法就是抱团。

    “剩下几个人里也不见得有谁能和你一样飞檐走壁。”

    戴弎嘴上说,心里却知道冯羚其实不在意,她对他人命运的操控欲很低,能告知一嘴已经是她最大的善良了,至于剩下的只看他们的造化,所以他也没多说什么,两个人就这样沉默地仰头放空,并一致觉得今晚唯一能好好睡个觉的就只有沈菅了。

    殊不知门背后的床上,沈菅几乎是听完了他们所有的讨论。

    ——比预想的要惊喜啊,羊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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