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进入中学的第一个月里，桃乐丝决定加入戏剧社。
“怎么会突然想要加入社团？”
彼得非常喜欢规律的、可以被预测的生活，但是很明显桃乐丝决定加入戏剧社这件事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放学的路上他们总是会结伴回家，走过无数次的街道里，他略显迟疑的发问。
桃乐丝挑了挑眉。
“是的。”
她肯定的点点头。
“我是说，为什么会是戏剧社而不是别的，戏剧社有什么格外吸引你的吗？摄影社也很好...”
桃乐丝看着有点紧张的彼得笑了笑。
“嘿，你不能因为你喜欢摄影就觉得摄影社是最好的。”
“好吧。”
他努力让自己看上去轻松一点，为此他瘪了瘪嘴。
“但是，为什么非要是戏剧社？”
他对这个答案异常执着。
“戏剧社很好，非常好，好的不得了。”
桃乐丝边说边走到花坛边上，她张开双手保持平衡，几乎是下意识的，彼得伸高手虚扶着她。
“戏剧，表演，它让我有一些，嗯，热情在里面。就像戴上了一层面具，有些东西得以释放，在这份亦真亦假的东西里，我可以最大限度的成为自己，我爱表演。”
她往前走着，无视着彼得伸出的手，摇摇晃晃。
彼得执意要扶着她，桃乐丝伸出手，猛的和彼得击了个掌，接着发出哈哈哈的笑声。
“或许我以后会离开纽约，离开这里，去学习表演。”
“你要去哪里？”
彼得的眼睛有一瞬间的放大，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对于这个设想或许有些恐惧。
听了他的提问，桃乐丝停了下来，她站在花坛边上，比他高出一截，她面向他，双手叉腰，皱着眉思考了一会。
“也许是好莱坞？加利福尼亚？或者是英国？”
“表演也很好。”
彼得听见自己这么说。
他笑了笑，看上去是一个完美又温和的朋友。
作为朋友就是要这样，支持你的决定，理解你的理想，这是作为朋友应该做到的。
不是吗？
扶着桃乐丝跳下来，在垂眼的那一瞬间里想些什么呢？
彼得？
或许再难分辨了。
几乎是下一秒，他的注意力又被桃乐丝分走了。
“你呢？你想做什么？”
她向他发问。
“我吗？我还没有想好。”
他看上去还是那样腼腆。
“也许我还是会留在纽约，毕竟我不想离本叔和梅姨太远。当然，或许也有可能会离开，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看看。”
“比如？”
在桃乐丝的眼睛里，他低下头，一个酒窝若隐若现。
“或许是出去旅游？看看极光？”
“极光！”
桃乐丝兴奋起来。
“如果真有这样一天，拜托带上我一起。你知道的，我想去看极光很多年了。”
是的，彼得当然知道。
无论是从每天早上进门叫桃乐丝起床看见的海报，亦或者是夜晚通过望远镜看见桃乐丝举着极光照片发呆的样子。
当然，当然。他并不是什么变态，或者狂热份子。
只是他总是想到桃乐丝关于森林女巫的那套言论，这让他有些分不清楚桃乐丝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又是假的。
他们已经中学了，彼得当然知道这个世界上不存在什么“森林女巫”，可桃乐丝有时候确实表现的有些过于神秘，这让他有些拿不准，所以有时候他会用望远镜小小的帮助一下自己。
除此之外就是在作业较多的时候。
桃乐丝并不是一个非常热爱学习的学生，这并不代表她不聪明，她只是对作业不太擅长，或者说，她对作业不太用心。
在作业很多的晚上，她通常会睡的很晚。
有一次在彼得半夜迷迷糊糊起床去喝水的时候，他突然发现桃乐丝房间的灯还亮着。
这让他吓了一大跳，从此以后他就开始用望远镜监督、或者说观察桃乐丝的作息。
一旦发现这样的情况，第二天早上彼得就不会在校车上和桃乐丝搭话，让她在校车上可以睡久一点以免再次发生她在课堂上睡着被老师批评的惨剧。
无论如何，他确实很清楚桃乐丝很想去看极光，很想很想。
极光确实很美，彼得承认这一点。
但或许是因为桃乐丝的原因，他才对极光另眼相看。
看着桃乐丝刻意显得可怜的表情，他笑着点点头。
“当然，我们都知道你有多想去看极光，就连梅姨都知道。”
他不去看她的眼睛。
“那么就说好了。如果真有一天你要去看极光记得带上我。”
桃乐丝见他回避着，她以为彼得其实并不太愿意答应她，只是碍于朋友之间的情谊不得不敷衍，因此她特意绕到彼得的另一边，甚至把头凑到他眼皮底下，只为观察他的表情。
“说好了？”
她重复了一遍。
“当然。”
彼得为了躲她不得不朝后退了一步，他发现脚下踩到什么硬硬的东西。
他蹲了下来。
“是幸运硬币。”
彼得举着它，看着跟着他蹲下的桃乐丝笑了起来。
“看来某人的愿望要实现了。”
听到这句话，桃乐丝得意的、小声的打了个响舌。
她看上去真的好得意，带着自己愿望会被实现的笃定和骄傲。
好得意，好得意啊，彼得觉得她看上去就像一只骄傲的狐狸。
小小的，毛茸茸。
黑色的头发在她身后一晃一晃的，晃得让他看不见路，看不清别人。
加入戏剧社的桃乐丝如鱼得水。
尽管她并不打算做什么特殊的事情，但她的天赋依旧得到了老师的肯定。
“你是个天生的演员。”
老师是这么说的。
得到这句评语的桃乐丝并没有显得多么惊喜，她和彼得坐在学校的草坪上询问着他的情况。
“摄影社怎么样？”
桃乐丝实在有些好奇。
“就这样。”
彼得坐在那，扯着手里的一根草。
“告诉我吧，你的心情看上去并不是很好。”
“我很好。”
彼得立刻接上这句话。
“真的？”
“真的，没错，我很好，非常好，没有什么不好的。”
桃乐丝盯着他的脸看了两秒。
接着她毫无征兆的放声大笑。
在彼得紧皱的眉头里，她乐不可支。
“彼得。”
她断断续续的说。
“你真的很不擅长撒谎。”
彼得感觉自己像被卸掉力气的螺丝，一些躲起来的情绪顺着桃乐丝话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好吧。什么都瞒不过你。”
他继续扯着那根草。
“其实也没什么，你知道的，老师不太喜欢我。或许是因为我的照片还够不上他的标准。”
彼得尽力让自己看上去并不在意这些事情。
桃乐丝坐在那静静的想了想。
“过段时间学校会进行慈善演出，如果我没记错这个活应该是戏剧社的。愿意来为我拍些照片吗？我会是主角。”
“真的吗？桃乐丝？你是主角？”
彼得这下真的有些震惊，要知道，戏剧社也有些歧视链。尤其是年纪比他们大的高年级学生，彼得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桃乐丝是怎么坐上主演位置的。
桃乐丝笑了笑，尽管她表现的已经非常温和，彼得仍然能从中感受到一些铁一样、带着点血腥味的东西。
“因为我天生就是主角。”
桃乐丝坐在，嘴角有些轻蔑的笑意，她微昂着下巴，斩钉截铁的开口，轻巧的声音，不容置疑的语气，就像一头狮子在清晨巡视时发出的第一声咆哮，就像要把这句话楔进他的头骨里。
“祝贺你...？”
彼得有些迟疑。
刚刚的桃乐丝就像是一种幻觉，那样的她在转向彼得的时候消失了，无影无踪，她又笑起来，带着点俏皮。
“要来吗？我的专属摄影师？”
她撑着草地笑吟吟的发问。
“当然。”
彼得毫不迟疑。
“记得把我拍好看点。”
桃乐丝看了看手表，她意识到快到彩排时间了。
这让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
“走吧，我觉得你还是把我送过去好一些。”
她看了看彼得。
朋友也要做到这一步吗？
彼得并不清楚。
但这不妨碍他按照桃乐丝的话去动作，他接过桃乐丝的书包，跟着她走到排练室门口。
“起码要一个小时，你可以找地方等等我？”
她接过书包指了指手表，彼得点点头。
“或许我会在大门口的书店。”
他们彼此比了一个ok的手势，彼得就看着桃乐丝消失在了门背后。
一个小时，或者两个小时？
这晚的记忆有些混乱，在他看见桃乐丝有些狼狈的出现，脸上带着擦伤和血迹，他的心里第一次充斥着无与伦比的愤怒，以至于他僵在那，没有第一时间上前。
“帮我拿下包吧彼得。”
桃乐丝的声音还是那样轻巧，她甚至还有心情觉得彼得这样看上去像个傻子。
因此她笑了笑。
“背着挺累的。”
彼得控制着自己上前。
“发生什么了？”
他觉得自己的嗓音有些干涩。
“没什么，至少我主演的位置不会再变动了。”
她耸了耸肩。
“回去吧。”
她满不在乎的说。
彼得跟在她身后，在她的行动里，他站在那不动了。
“彼得？”
桃乐丝回头。
他站在那，面无表情，难得的有些阴郁。
“谁干的？”
他发问。
桃乐丝觉得有些好笑。
“人有点多，我想想。朱迪、黛西，好几个人。怎么了？”
回答她的是彼得的背影，他第一次跑这么快，风一样奔向排练室，他冲进去，在一群女孩子里面寻找着刚刚桃乐丝提到的那两个人。
彼得当然知道谁是朱迪，谁是黛西。
他听桃乐丝提起过，在前段时间。
那是比他们大几级的女孩子，是戏剧社的头头，桃乐丝说她们“很难搞”。
但他从没想到会有这么“难搞”。
当他在更衣室门口发现朱迪的时候，他举着她的衣领狠狠抵在柜子上，周围围了很多人，但他迟疑了，他没办法挥下那一拳，在他愤恨的喘息里，一双手包裹住了他的拳头。
是桃乐丝。
不用回头，彼得自然就知道是谁。
“还不走吗？”
桃乐丝冲朱迪咧开嘴笑了笑，露出她的牙齿，配合着脸上的伤口，她看上去就像一种野兽。
“等着他来打你？”
在她调笑的声音里，朱迪尖叫一声跑了出去。
人群被驱散了，彼得维持着那个姿势，桃乐丝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她看着因为充血用力而泛白的指尖，感到无与伦比的满足。
啊...是从未有过的感觉。
其实为了拿到主演，桃乐丝付出了很多。
在得到老师表扬的那一刻起，针对她的霸凌就开始了。
鞋子塞图钉，衣服被划破，写满侮辱性词语的更衣柜。
当然，她也不是毫无办法。
尽管朱迪和黛西并不是那么容易糊弄，但好在她们也不是铁板一块。
桃乐丝稍加利用流言，她们就迫不及待的撕破脸。
只可惜距离演出时间越来越近，她们自然而然的决定暂时握手言和，先解决掉桃乐丝再说。
不过还是很可惜，她们在某些方面玩不过桃乐丝，在格斗上也同样如此。
希望她们能在今晚想明白她们坏掉的鞋子、被丢在厕所的衣服，以及一柜子死去的虫子是谁干的。
就算想不明白也没关系，桃乐丝相信，她们迟早会懂的。
可眼前这种激动的感觉在反击朱迪的时候没有，报复黛西的时候也没有，得到主演的时候也没有。
什么时候都没有，这种让她激动到有些颤抖的感觉...并不常有。
多么罕见，彼得·帕克，一个并不出彩的书呆子，会为她感到愤怒，为她感到冲动，为她...失去理智。
多么...美妙。
她的手也有些颤动。
但欲望被满足之后只会产生更大空洞。
尽头在哪里呢？桃乐丝？
她来不及细想。
在她的动作里，一片沉寂里，她摸了摸彼得的脸，从未这样温柔，桃乐丝，她的话语像清晨的雾，带着水汽的东西，无时无刻不在周身存在。
“好了。”
彼得的脸因为愤怒而发红。
“我们回家吧。”
看着那一抹红晕，她柔柔的说。
彼得咬着牙，一头汗里，他们四目相对。
他从未觉得自己这样无用。
“你是我的大英雄。”
桃乐丝摩挲着他的脸，她温柔开口。
彼得一下子卸了力气。
“我没事。”
他努力笑了笑。
桃乐丝抱着他，黄色的灯光里，她的一滴泪滴在彼得的领子里，彼得听见她轻轻的说。
“谢谢你，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