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明昭郡主的话,怜儿不敢欺瞒,更无说谎。”
赵倾怜咬唇,微垂的眼尾好不委屈,率直道:“衍钰哥哥确不喜用香,尤其像您身上这种浓郁香料,我身上的香,是衍钰哥哥命人特制的安神香。”
“我昨日进京,一路舟车劳顿,今日又要赴宴,他怕我休息不好,便让我用。没想这味清淡若无,也能让明昭郡主发现。”
闻言,明昭郡主微低高昂的头颅,似嗅了嗅自己,蹙眉。
但再看向赵倾怜时,又恢复从容姿态,招呼众人:“都别站着了,坐吧。”
众人含笑入座,一旁有侍女在明昭郡主点头示意下走出,引着赵倾怜入了座。
短暂脱离风暴中心的赵倾怜刚想借口起身,又是一道声音响起:“郡主恕罪…佩安来迟了。”
赵倾怜倏忽睁大了双眼:好美!
美到一眼惊心动魄,步步我见犹怜,再看蓬荜生辉。
只她弱柳扶风的被侍女搀着入门,像是对待着易碎的琉璃,雪色大氅裹着身子紧紧的,进来也不见要脱的意思,说话间就咳,好似身子不好。
凌瑶一旁小声解说入耳:“这是苏丞相嫡女,自幼患有体弱之症。”
赵倾怜颇有些惋惜。
不由想到顾衍钰与苏佩安,若他俩站在一起,当真是仙资玉质,能入羽化登仙之境也。
当然,她是只客观从样貌上来评:当真是绝配!
“苏姐姐能来,我们已是极喜。”明昭郡主一改高傲架势,眉眼舒展,这才有了几分平常少女该有的明媚。
苏佩安含笑,径直在明昭郡主身旁落座。
赵倾怜便知,这两人在这些人中的地位,应称之为最贵了。
她无心再参与这场纷争,突轻抚腹部,眉头微蹙:“诸位见谅,怜儿突感不适,恳请先行告退。”
凌瑶见状,忙上前扶住她。
赵倾怜撇了眼上座苏佩安,按说该论到她下场说两句了,没想对方只顾着喝茶暖手,并未在意看她。
倒是意外!
赵倾怜也不再给众人机会,借着凌瑶搀扶疾步离去,裙摆翻飞间隐约可见步履匆忙。
走到门口,凌瑶落后一步,接过一旁侍女递上的正红织锦披风,赶忙追了上去。
等脱离众人视线,赵倾怜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暗松一口气。
“赵小姐小心着凉,还是先将披风披上吧。”
赵倾怜目光扫过凌瑶伸来接披风的手——虎口肌肤光洁,并无顾家仆役皆有的九重莲火烙。
顾家所属一应人事物,皆会被打上标签,为何她没有?
第一才女?
想到她每次行礼时,那微不可查的、与顾府嬷嬷教导标准不差分毫的屈膝角度,当真是世家自幼才能教养出,刻在骨子里的举止。
凌瑶见赵倾怜沉默不语,许是以为她要问些什么,不由蹙眉思量着什么。
赵倾怜勾唇笑笑:“我在这里等你,你帮我去取一个手炉,我有些冷。”
“是!”凌瑶应声明显松了口气,想也未想转身离去。
赵倾怜不知她是被分了心神,还是怎么回事,竟就真这般走了。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揽月阁】
禾奕近前,在顾衍钰一旁低语:“怜儿小姐不见了。”
顾衍钰闻言,黑眸晦沉,对身旁几人说道:“我有事,暂且失陪。”
【花园小道】
禾奕站立一旁,顾衍钰薄唇轻启:“百里夜幽。”
一道诡谲的身影,自暗影中走出:“在。”
“赵倾怜现在何处?”
“暗卫还未联系上——可要用鸣霄箭联络?”
“她素来机敏,若让她知晓……”
顾衍钰话语微顿,低垂的眼睑遮住几分眸中的冷意:“罢了,到底是学不乖,总该吃些苦头才会懂事。”
“禾奕,备车。”
百里夜幽耳尖微动,缓步隐于暗处,没了踪迹。
下一刻,凌瑶被人带来,径自双膝跪地:“凌瑶自知有错,跟丢了赵小姐,请大人责罚。”
顾衍钰转身看她,一声哂笑:“你确定自己受得起这份责罚?”
闻言,凌瑶神情一凝,攥着裙角的手隐隐擅抖,面容苍白没了血色。
“萧凌瑶,我即让你奉她为主,如何取得自己主子的信任,还要我来教你?”
萧凌瑶咬唇不语,只单薄挺直的脊背,多少泄露出她的几分倔强与傲骨。
“我不喜欢太蠢的人,你只有这最后一次机会——萧家上下满门一百二十三口性命,你自己想清楚。”
“顾大人!”
顾衍钰觑见她眼底的不甘,语气隐有嘲讽:“记住了,这世上没有一人比得上她一根头发,做好自己该做的,不然我不介意送你回你该去的地方。”
待顾衍钰离去。
萧凌瑶绷的笔直的脊背瞬间崩塌,颗颗滑落的豆大泪珠,砸落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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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衍钰与禾奕一前一后走着,禾奕问:“萧凌瑶心性未定,未必忠诚,要不要……?”
顾衍钰:……
赵倾怜心有防备,派到她身边的人,换作是谁,她都不会轻易接纳。
顾衍钰微叹了口气:“不必……她不喜刻板无趣之人。”
话落,走过岔路,红绳手链脱落,小臂灼热感袭来,顾衍钰突兀停下脚步。
他抬手抚开袖口,一层薄皮下,隐有猩红血光闪动。
顾衍钰眉头一沉,指腹用力碾过假皮下灼烫的肌肤,凝神感受着那血脉相连般的悸动。他缓缓向前踱了两步,眉峰锁得更紧——灼热感竟微弱下去?
他倏地转身,退回岔口,朝另一条幽径试探着迈出。
一步,两步……臂间灼痕骤然发亮滚烫,血光几乎要透肤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