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心客栈夺心血

    “她给你看的那本画册,你还有印象?”阿氓问道,尾音拖得微长,目光落在虞欢欢脸上,等着她回忆起昨日的场景。

    虞欢欢跟着他的话,竟然就真的想起了,昨夜明亮煤油灯下,一面墙的锦旗,还有画册中被定格的,被花姨搂在怀中的女子。

    她眼睛倏地瞪得溜圆,几乎是脱口而出:“那个猎虎的......”话音未落,就见阿氓唇角勾起一丝了然,顺势点头接道。

    “那名女子,原来是合欢宗的一个女修。我们都知道,合欢宗的法术心门,自然是双修来的更为直接,进阶最快。”

    “但是——”阿氓话音一顿,视线扫过虞欢欢全神贯注的脸庞,见她连呼吸都屏住了几分,眼中闪过欣慰。

    这才继续道:“其实也不全然,并不是所有进入合欢宗的修士都愿意双修来增长灵力。只是说如果要是不这样的话,修行只会更加艰难。”

    虞欢欢听得入迷,眉头微蹙,不理解的问道:“可如果这样,当时为什么还要报到合欢宗的名下呢?”

    见这,阿氓只好叹口气,虞欢欢身上最与众不同的一点就是,她从始至终都没有得失心,抱着来都来了的心态参加的选拔大会,又抱着得过且过的姿态摆烂度日。

    所以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一类人,选拔大会过了之后,就像被遗弃在现场的孤鹊。

    主动争取想要的仙师,却总是比不上早已提前疏通关系的凡间贵绅,皇清国戚。也比不上自小就长在仙门世家的小孩。

    这种人只能像随波逐流地浮萍,飘到哪就算哪了,哪里有什么能够自主选择去哪个门派,哪个师门的机会。

    那个猎虎女修,恰恰就是这浮萍。

    “猎到这灵虎时,已经是她在合欢宗的最后一年。”阿氓看着虞欢欢的眼睛,缓缓道来:“因为修的艰难,合欢宗给她下定了期限,要是这一年内还没修满功德录的积分的话,直接就被遣送下山,打散灵力,也没有了仙师考核过关的说法。你知道的,这对于一个上山修仙的人来说,是有多重要。”

    阿氓的声音依旧清冽如山涧清泉,冷冽的嗓音缓缓讲述故事时,就好似冰水里的薄荷,叫人瞬间冷静下来,虞欢欢被带进故事。

    她自然也知道,仙师考核顺利下山对于每一位修仙者都代表着什么。

    功德录不过是用来记载修仙者的学分积分情况,修士通过努力专研法术,降妖猎兽的方式增长灵力,提升积分。

    只有当积分够额的修士才有资格提出结业下山的要求。仙师考核不过,最多可延期三年,三年内必须通过,若是三年还过不了。便会被驱逐下山。

    那么这十几年的艰难,都将白费。

    不仅要被抹除所有与修仙问道相关的所有术法信息,还要一事无成,不带记忆的回到凡间,看着幼时的玩伴娶妻生子,大不相同,而自己却像缺失记忆的顽童一般被硬生生抹掉所有记忆。

    好多修士一开始被驱逐下山时还好,可回到凡间,疯的疯,傻的傻。这——也是虞欢欢最害怕的。

    虞欢欢听得心头发紧,凝重地点点头。指尖无意识地捻着阿氓袖口的一小块布料,轻轻拽了拽:“然后呢?”

    “好在那个女修没有白费心血,在东夏皑皑雪山中,猎到了雪灵虎。只是雪灵虎一但离山,灵山就会崩陷。她也因为这个重伤,雪即将将她吞没的时候,也是花姨花公带着客栈出现,救了她。”

    虞欢欢倒抽一口冷气,杏眸圆睁,攥着衣袖的指节都泛了白:“你...你早知道了?!花公花姨他们...说的开头竟然是真的?!”

    阿氓瞧着她那副难以置信又急于求证的模样,唇角不受控制地扬了起来。

    这丫头,上一刻还气得想咬他,转眼就深陷故事里拔不出脑袋,这忘性大的......倒也算种天赋。

    他接着说道:“花公花姨很照顾她,用上好的灵药替她治疗伤口,期间衣食起居样样到位,只是每每女修提到要用灵石报答的时候他们都会推脱。只说自己既然是前辈,既不会图小辈的钱财也不奢求这些身外之物。让她好好养伤就好。”

    他缓缓道出花公花姨的“照顾”,目光却始终锁在虞欢欢脸上,不放过她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剩下的话也没有再说出口,因为后面的故事虞欢欢已经猜的七七八八。

    八成也是一样的套路,想要女修功德录修行的一半,真是两个可恶的伪君子。

    但她偏偏就是一个听故事不能只听一半的人,见阿氓话到一半,着急地像个热锅上的蚂蚁。

    只好一直缠着阿氓,“快说吧,这个女修最后逃出来了没?赶上考核没?”

    阿氓垂眼看了她不知道何时缠上自己肩膀的双手,沉了下心,接着说道:

    “她无数次解释过,往后必当报答,这次的灵虎关乎到她仙师考核,必须赶回去。可花公花姨却依旧不愿。足足将她困在客栈,直到女修松口——”,

    听到“直到女修松口——”,虞欢欢紧绷的肩膀瞬间垮下来,长长呼出一口气,还煞有其事地拍了拍自己砰砰跳的心口:“呼...吓死我了,松口了就好,那肯定赶上...”

    阿氓却突然轻飘飘地来了一句:“你怎么知道她赶上了?”

    虞欢欢刚放下去的心“咯噔”一下直接蹦到了嗓子眼,“所、所以说她没赶上?”她声音发颤,情绪随着阿氓的话语上下起伏。

    “女修终于愿意接受条件,可正因为她的功德录分了一半出来,够不到仙师考核的资格,再加上在客栈痴缠太久,等回到合欢宗的时候,仙师考核的时间也已经过了。”

    阿氓说道这里,再也没有往下讲,只是看向虞欢欢,盯着她一丝一毫的反应。

    虞欢欢没有想到,故事竟然是这么结束。

    刚被熄灭的火瞬间燃起,她不满地开口:“凭什么,这两个老家伙就靠着这一招鲜吃遍天下仙。这么多修士,没有一个反抗吗?”

    她气得无处发泄,狠狠一拳砸在旁边无辜的树桩上!“啊——!”下一秒,意料之内惨叫响起,阿氓及时捂上耳朵,防止误伤。

    虞欢欢捧着剧痛的手腕,眼泪珠子吧嗒吧嗒直往下掉,嘴里还含糊不清地骂:“疼死我了...两个老混蛋!”

    “是我,我就要闹得人尽皆知,反正前途已经被毁了,又在乎这些干嘛!”她说的义愤填膺,好似切身经受的人就是她一样。

    谁料阿氓这个时候说道:“女修找到师门,说了这次情况。只想要一个公道。平时一向不问任何事情的师傅,难得的破天荒答应了她,还让她好好休息。只是没想到,她刚从房间门出来,就听到手底下的师妹说师傅今夜要宴请贵宾的事情,整个仙门都在准备,唯独她。”

    “她不解,便偷换了师妹的衣服,宴会上,花姨和花公杯奉为座上宾,连她的师傅都没有能够坐的地方。站在一旁陪笑着倒酒。而花姨花公一眼见到她,依旧是那副和煦摸样,笑着说女孩的故事,还叫花灵为他们单独记录成像。”

    阿氓的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虞欢欢只觉得浑身血液都被冻住,她不敢相信,真相却又血淋淋的透不过气来。

    她从未经历过这些......自然也不知道,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有一个这样的女修的一生,就这么被毁了。

    不,不止是一个!花姨给虞欢欢翻看的画册,还有许许多多这种图。

    虞欢欢试图张嘴,却只能挤出几声嘶哑破碎的气音,像是突然吞了黄连一般,苦涩,难嚼。

    只感觉就好像是自己在亲身经历这些故事一样。

    原来,不是不闹啊,是闹了没用!

    那......那满墙的荣耀,锦旗.......没有受害者会主动给施暴者送上表彰,除非......

    阿氓点点头,承认了虞欢欢的想法,“那满面墙的锦旗,算是他们的爱好,每每遇到一个这样的修士,结束后他们都会修一面锦旗来表彰自己,显示自己的功德功绩。”

    满满一墙,密密麻麻,甚至是紧挨着的,抽不出一丝丝细缝.......

    虞欢欢眼前猛地闪过昨夜花姨那“慈祥”的笑容,还有那只覆在她手背上、干燥温暖的掌心,曾经也是这样“温柔”地抚过多少绝望挣扎的手?

    那一间间厢房,此刻想来,分明是一间间囚笼!她猛地打了个寒颤,只感觉透骨的凉。

    “阿氓,你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个故事......”

    “我啊!”阿氓手腕一翻,那柄熟悉的扇子便出现在指间,他“啪”地展开又迅速合拢,用扇骨轻轻一点虞欢欢光洁的额头,笑意狡黠:“糜香楼,收尽天下事。”

    虞欢欢被他的戏谑带出,忙问道:“那你的故事呢!”

    “我啊——”纸扇被他撑开挡在鼻尖,故作悬念,他没有再说话,只是笑着将头倚向虞欢欢一边,拉长调子:“你猜咯——”

    虞欢欢:.......

    驴哥自被阿氓解开过,就没有再挪动过位置,现下脚边的青草已经被他啃食大半,又不见两人行动,不满地提起脚蹄子。只是阿氓稍稍拉了一下缰绳,又立马恢复乖巧摸样。

    虞欢欢还是有万千疑惑,想问出口,阿氓却率先走出一步,“进城吧,城里还有更多好玩事呢。”他不再等虞欢欢,自然也知道虞欢欢会一步一步跟着他走。

    虞欢欢果然小跑着跟上,手指头不依不饶地戳着他劲瘦的后腰:“喂!你别装聋!你明明知道那是黑店,还诓我去住!你给我说清楚!说话呀!”

    阿氓倏地停下脚步,转身。那张总是挂着漫不经心笑容的脸,此刻竟凝着一种虞欢欢从未见过的肃然。

    他目光沉静如水,没有再去解释,只是直直望进她眼底,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欢欢,记住。当罪恶已经毫不遮掩的时候,它的内里,早就发烂生蛆了。”

    突如其来的正经,瞬间把虞欢欢钉在了原地。

    她戳人的手指还停在半空,愣了神,不知道该给什么反应。

    下一秒,阿氓脸上那层寒霜仿佛从未存在过,桃花眼弯起,笑得又比春花灿烂,贱兮兮地跟着虞欢欢撒娇道:

    “所以啊——仙子进城以后,可千万要保护好我这个柔弱无助的小可怜呀!”

    虞欢欢:变如脸,真是变如脸.......

新书推荐: 明日祝昭昭 名柯:魔术与微妙偏差 萌学园之那个木奈亚 我在无限副本复活邪神 渐弱的行星组曲 穿书后,靠炼情回家 梦起红鸾 NPC你人设崩了 嫁给白月光十年后我变心了 上流社会生存手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