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的人熙熙攘攘的,宋栖梧想乘马车,可奈何人流拥挤,半分不给她机会。
宋栖梧带着白纱幂篱,远远站在人群外往漩涡里瞧,她实在挤不进去,也没法。
榜单前面一会传来嚎啕大哭声,一会骄傲自满的狂笑。
这场令人兴奋的喜报,只有宋栖梧一个局外人,清醒的知晓后幕。
宋栖梧在人潮中寻找陆行深,可是人潮拥挤,她们站在外围不挤,却越被人流冲到边缘地带。
碧荷劝她去旁边歇会在回来,宋栖梧无奈,加上天气炎热,没准一会回来人就少了。
宋栖梧不乐意,说是自己一定要守到个结果才罢休。
碧荷无奈,将宋栖梧一个人放在外围不放心,她只好陪宋栖梧在在那等着。
周有仪他们来的时候,人就站满了,他们都是好不容易才挤进去,确切的说是周有仪扯着陆行深挤进去的。
嘴上说的“让一下,让一下”半分作用没有,最后还是凭借身体挤进去的。
周有仪带着陆行深难免有些慢,但是两人还是挤到了榜布前,高悬的榜布像一面旗子,让所有人不经为它厮杀,只为榜上有名。
周有仪从最右侧找自己的名字,陆行深则从左侧,左侧第一排第一个高挂的名字就是陆行深。
陆行深没声张,敛了情绪,默默找周有仪的名字,看完了一遍,又找了一遍,还是没有。
陆行深觉自己的袖子被人揪住,他瞥下头见周有仪那生如死灰的神色,心里陡然一惊,他好像从没在人眼里瞧到这么重的死气与绝望。
“周有仪,我们先出去再说。”
陆行深扶着周有仪往外挤去,等他将周有仪到边缘地带的台阶上。
见周有仪脸白眼白多,伸手按了周有仪的人中,轻轻地给他挥着手,给他带点凉风吹吹。
“周有仪你感觉好点了吗?”
周有仪绷着脸,几滴汗珠从他眼角处滑落,瞧着像流下的泪水。
“陆兄,这榜单有猫腻,你下面那位段若天和司徒尔的文,你我之前都有瞧过的,他们写的逻辑混乱,辞藻堆砌,全是绣花枕头。”
周有仪扯着呼吸急促的胸脯子,眼里全是怨恨与痛心疾首,“陆兄,为什么他们写的那么烂的文章都上榜,为何我的文章不能呢!”
陆行深眼底闪过一丝怀疑,他方才瞧着那人名,就觉怪异,现下周有仪将那块遮羞布扯开,让人不得不直面最坏的真相。
有一团疑云始终围绕中陆行深,若是这考试是有人在背后操纵,那为何独独他一人能免遭此难。
该不会是哪位大人物瞧上了自己,想拉自己入伙抛出的橄榄枝吗?
可若是真的有,这恐怕得在考试前就同他确定好利害关系才对,谁会上赶着来做不留名的好事。
他想在等等,等过几天,想必就能知道这身后之人是有何能何权。
“周兄,你说的兹事体大,若是无实证,恐会为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周兄当务之急乃是重振旗鼓,备考明年的才是重中之重。朝堂上想必也将是腥风血雨,保重好自己,才有一切。”
陆行深将周有仪扶了靠在台阶上,让他在这里等自己一会,他去找碗水来给周有仪喝。
周有仪浑身没劲,全靠后背靠在台阶上,他努力的挣扎了一下,没起来。
碧荷眼尖,一眼就瞧到了在台阶上躺着的周有仪,指着那个方向同宋栖梧说:“小姐,那人我见过,他就是与陆公子进院考试的学子。”
宋栖梧听到,往那边瞧了下,带着碧荷就过去了。
周有仪眼前投射下来两团黑影,他撑着沉重的眼皮往上瞟了几眼。
见到不久前送避暑药的姑娘,他扯着虚弱的嗓子,“姑娘,是你啊!找陆兄吗?”
碧荷身旁的女子遮挡的严严实实的,什么都看不到,入眼只有白中映红,周有仪强提起的精气神散去。
“喏,吃了这个避暑药,此时正值暑气来袭,公子想必怒气攻心才成这副样子吧!”
碧荷贴心的拿出水袋将药喂进周有仪的嘴里,动作不温柔也粗鲁,中规中矩的。
待周有仪缓了会,碧荷开口问。
“公子瞧到了榜单,陆公子可在榜上。”
周有仪索性也不好奇碧荷身旁的女子长什么样,就径直的躺在台阶上懒散的回:“在下多谢姑娘送药相救。陆兄在榜上的。”
碧荷听到后,脸上笑的粲然,她往身旁偏过头去,凑近幂篱小声道:“小姐,陆公子上榜了。”
长及脚踝的幂篱下的女子开口了,娇嗔碧荷,“我听到了,不用你在重复了。”
“那敢问公子,陆公子排名几何?”
清冽温婉的女声传入周有仪的耳中,他心中隐隐约约觉得陆行深迟早会载在她的手里。
周有仪将头支棱起来,脸上全是失意,隔着薄纱,有些瞧不清,想来也大开心。
“第一,陆公子排第一。”周有仪心情虽不悦,但说陆行深的排名时,他眼底全是祝福与骄傲,瞧不出半点嫉恨。
宋栖梧喜笑颜开,原来前世真是自己绊了陆行深的仕途,今生将前世的遗憾圆回来,也算是好事一桩了。
“那公子呢?”
碧荷最快,在宋栖梧的手拍在她手背上时,话已问出口,收不回来了。
周有仪扯着一抹无奈的笑,满腔愤懑说:“今载命犯小鬼,断我仕途,来日肃清蛀虫,方能有一片清宁。”
宋栖梧虽未见过这位公子,但从他言行举止中能知,他满腹经纶,壮志踌躇。
“敢问公子名字?”
周有仪情绪激动,声音大了些,嗓子眼干哑的厉害,止不住咳嗽,“慢点,别急,公子。”
碧荷上前将周有仪扶起来,轻轻的拍打着他后背,帮他顺气。
陆行深端着碗过来时,抬眼一看,看到的是碧荷,他的视线转到了两人对面的白纱遮面的红衣女子。
“宋小姐怎在这?”
陆行深顺嘴问出的事情,可他很快惨遭了周有仪送来的一脚。
“听下人说,今日这很热闹就来这闲逛一下了。”
宋栖梧将遮住面容的幂篱往脸两侧拨开,露出她的面貌来。
周有仪还在反应京都有哪位大人是姓宋的,思来想去,就只有一个宋相家。
周有仪惊讶的嘴脸还未收回,就见到了宋小姐的真容,粉面白琢,眼波流转,含情脉脉,柳眉瓜子脸,美,美得不可方物。
周有仪看宋栖梧看痴了,陆行深瞧到了宋栖梧紧皱的眉头,才偏头去看。
看着周有仪那副失礼的样子,咬了下后槽牙,将人拽起来,凑近他小声说:“周有仪,你这样紧盯着人看,冒犯到她了。”
周有仪忽而回神,听着陆行深在耳边的警告,灵敏的捕捉到陆行深用的词有了细微变化,没说宋小姐,而是说她。
周有仪收回自己冒昧的眼神,拱手道歉:“宋小姐,在下周有仪,方才多有冒犯,在下也是第一次见宋小姐这般天仙,不由得多看了一会。
属实是在下一直好奇帮陆兄之人的样貌,见到后,更惊觉宋小姐不仅人美还心善。”
宋栖梧摆手,撤回脸上的不善的笑意,“周公子既然是无意间冒犯到了,那本小姐也不当死揪不放。”
宋栖梧往陆行深那边瞧,碧荷非常有眼色的将陆行深扶着的周有仪从他手中接过,他也没阻止。
周有仪趁机白了陆行深一眼,心里想着的却是若是自己也有这样的美娇娘,自己估计早就魂不守舍了。
“陆公子,还没恭喜你呢!你可是今年的榜首呢!明日要入宫领冠游街去呢!”
宋栖梧拉着陆行深一阵闲聊,陆行深想同她说不用那么客气,喊他的名字即可。
可是宋栖梧怎么说都是待嫁的闺阁女子,直呼男子名字,不好,会坏名声,两人此时无半分逾矩,往后也会保持礼敬三分。
“多谢宋小姐的祝贺,明日游街邀宋小姐同游,可好啊?”
陆行深笑着看她,她从他眼中瞧不出任何爱意,就是单纯的有些谢意。
宋栖梧眼底闪过一丝落寞,随即说:“不知陆公子可闻我名声,让我这样的人上游街花轿,恐会让公子平白遭受污名。”
两人并肩走在前面,谈笑风生,就剩碧荷费劲的扒拉着周有仪,一瘸一拐的挪步跟着。
陆行深笑着说:“陆某虽说与宋小姐相处多久,可坊间传言确与小姐搭不上半分的边,那些话不过是闲嘴巴子的人胡诌的罢了。
宋小姐若是能赏脸与陆某同乘花轿,那才真的是陆某三生有幸啊!”
宋栖梧笑得明媚粲然,不再推脱,“既如此,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陆行深从腰间摸出个荷包,上面有些蹩脚的绣针,塞到了宋栖梧的手里,“宋小姐,当日借的款,先还这些,剩下的我会尽快还你的。”
宋栖梧脸上挂着笑,心里却涌上一股暖意,陆行深就是个较真的人,前世是,今生亦然。
果然他从始至终都未曾变过。
宋栖梧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些逾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