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临近,府中上下忙于清扫各房各院,门前挂上红灯笼,尽显节日喜庆之象。
大堂之中裴夫人闻香饮茶,神闲气静。自从洛云裳向她针灸之后,裴夫人气色红润,头痛毛病轻了许多。不得一说,洛云裳还真有两下子,竟是把闵城高医比了下去。
“夫人好。”洛云裳端庄行礼。
“坐。”裴夫人置下手中茶杯。
洛云裳关心道:“夫人最近身子可还好?”
裴夫人冷笑道:“真是多亏容府小姐,我这老毛病竟是好了许多。”
“那日为救夫人,阿灵也是怕出错,便是小心翼翼。如今夫人身子能够逐渐恢复,阿灵心中大石算是放下,替夫人感到高兴。”
“没想到容府竟是培养出一个巧手的女子,不但医术有方,更是能做得一手好糕点。”
闻言,洛云裳愣了片刻,裴夫人竟是称赞她糕点做得好?这可是意味着,裴夫人已是尝过她亲手所做的绿豆糕?
洛云裳眼睛一亮,又惊又喜。
“若是夫人喜欢这糕点,阿灵可以天天做给夫人吃……”
“到是不必。”裴夫人饮茶,“只是作为裴府女人,可不是容易的路。”
嗯?
洛云裳僵持住,还未等她开口,裴夫人又继续说:“明日就是冬至,眼看裴府上下依旧忙碌不停,作为裴府人,可是要跟着打点一二。”
虽不清裴夫人之意,可话既是这么说,洛云裳自也清楚。裴夫人,这是认了这门婚事了。洛云裳嘴角藏不住笑意,便听她叫唤青银。
“在。”
“说说,如今还剩下哪些地方未搭理。”
“东房处灯笼未挂,西房处院子未打理。”
裴夫人掀起眼皮,眼神投向洛云裳,紧接垂下继续喝茶。
*
屋檐之下,洛云裳一手挡在额上,半眯着眼顶着朝阳,抬头望道:“这……这么高啊……”
洛云裳一手持着红灯笼,愣了愣。
“小姐,梯子来了。”阿木和下人搬来木梯,高梯搭至屋顶,洛云裳不禁咽了口水。
“小姐,您可看到了,那木板子下有一个小洞口,您这手上的钩子往上一勾,就完事了。”阿木指着洞口,洛云裳跟随指尖望去。
“看到了。”可是……她怕高。但,这是裴夫人给她的考验,她又怎能坏了这机会。便是咬咬牙,一手持灯笼,一手抓住木梯,一步一步缓缓登上,
阿木在下稳住木梯,担心道:“小姐,您可要小心点……”
话音未落,洛云裳骤然颤腿,视线不慎飘过底下之地,那悬空漂浮的不安,令她身子往木梯前倾,双手死死拽住木梯。
“小姐……”
“没事。”她的声音微带颤抖,却依旧咬紧牙根,抬眸往钩子处去。
为了谋计生存,给人洗衣做饭,清桶扫厕之事皆做过,如今区区挂灯笼之事,定也难不倒她。
进裴府的目标她不会忘,也不能失败。阿爹的冤屈定要洗清,让天下人都知,当年一事皆是一场闹剧。她的一生虽平淡无奇,可便是凭借这番信念活到至今。
眨眼间,灯笼钩子落入孔中,洛云裳叹了口气。站在高处,便是望得更远,不自觉将视线落在书房之处。
大门是紧闭,门外落着一个大金锁,除了裴秦墨无人能打开。只是在高处眺望的洛云裳,看到书房屋顶之上有几块不同颜色的房瓦。据她多年摸爬滚打的经验看,这不同颜色不同覆盖程度的房瓦,其实是工人的偷工减料,也便是说,这房瓦并不牢固,用力一揭定能入其屋。
洛云裳暗自一笑,似是像被她窥探到秘密一般。
“小姐,您成功了。”阿木在下喝道,洛云裳得意之时,便是边下边道:“不就区区挂灯笼,何能难得到我堂堂洛……”话未说完,洛云裳只觉脚一轻,不慎空了脚底,便也使扶在木梯的手劲加大往身边扯,导致木梯不稳。
“小姐……小姐……”阿木力劲小,奈何不住洛云裳的动静,尽管她紧紧撑住木梯,仍是无济于事。木梯悄然远离屋顶,跟随洛云裳的力劲向外倒下。
“救命……救命……”高空之上,远离地面的脚心愈发而软,倾倒之间,她甚是想好过上下半辈子的瘫痪生活。
洛云裳紧闭双眼,伴随身子的失重,胸腔猛然作响,怎料一个身影猛闪而来,强有力的手臂穿过腰肢,拦腰横抱将她在半空拦截。骤然一声猛烈的爆破响彻在洛云裳耳旁,便是见木梯瞬间被踢爆。
洛云裳紧紧圈住裴秦墨的脖子,埋头于裴秦墨胸前,十指将他整洁的衣领拽乱得不像样。
“松开。”只听耳边冷淡一声,洛云裳才缓缓抬头,凌乱的发丝落于脸上,楚楚可怜。眼前男人棱角分明,神采英拔,一双淡漠的赤瞳斜眼倪他。微风习习,将他身上清淡的体香吹散于两人之间。霎时间她竟是分不清,她是心动还是吓得心破。
剧烈作响的心跳声回荡于耳边,洛云裳不慎红了脸颊,怔怔望着眼前男子忘了松手。
“你要本公子将你双手断掉才肯罢休?”
“小姐,小姐......”
方才木梯蓦然破裂,使阿木惊吓一跳,待她回神时,便已看见洛云裳落在裴秦墨身上。
好在相安无事,阿木这才松了口气。
在阿木的叫唤之中,洛云裳回神,见裴秦墨衣领被自己拽得皱巴,赶紧将其拍打整齐。
顷刻之间,裴秦墨将她放下,整理一半的衣领仍存在半边不整。她伸手想着继续整理,却被他钳住,质问道:“区区一个灯笼都挂不好,到底是人的问题还是心思的问题?”
裴秦墨每次与她说话,总是带着三分质疑七分杀气,洛云裳甚是不清裴秦墨之意。
她作为容灵灵进入裴府,不过是因婚约一事,不爱便恨这很正常,可裴秦墨展现出来的,并不是一般的爱恨,而是一种令人难以琢磨的怨恨。
“阿灵并不知公子言下之意,阿灵不过是依夫人之命,为明天的冬至做好的准备,自然是一心向好。致于是否是人的问题,阿灵又该如何回答,公子才会满意?”洛云裳只觉他莫名其妙,何事都能上纲上线,却依旧笑意吟吟,好声好气。
裴秦墨向她探身,附耳道:“裴府之中,皆是我的眼线,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掌控之内。方才容小姐为何会失足掉落,是否也该反省一下?”
闻言,刚平复下的小心脏再一次狂跳而起,洛云裳拽着衣袖咽了口水,眼里闪过一丝慌张。
裴秦墨收回身子,依旧脸庞冷清,负手离去。
这日,洛云裳不负众望,将东房的灯笼,西房的院子全都处理好。阿木被裴夫人下令,绝不能帮她半点,可到最后阿木还是看不下洛云裳辛苦无力的模样,在西房偷偷助她一臂之力,完成了今日任务。
日落月起,洛云裳沐浴褪去一身疲倦,只穿中衣便瘫在在床上一动不动。
“阿木,水......”
阿木速速端来,“小姐,您的水。”
洛云裳一口闷下。
“对了小姐,还有一件事,阿木觉得您应该还不知道。”
“什么事?”她懒散道。当今她脑海里全是如何接近那孤傲清高的裴秦墨,对于其它事情已失去了解的兴趣。
“明日,柳小姐可就要到府里来了,届时她将会与你同住西房。”
洛云裳打滚从床上腾起身子,“什么?同住西房?”怪不得今日要求她必须将西房打扫干净,原来裴夫人藏着的是这个意思。
“是的,柳小姐可不是一般人。”阿木说着又给洛云裳端来一杯水,“她可是裴夫人侄女,是柳府从小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性子可不好惹的。所以阿木觉得还是有必要跟小姐提一嘴,免得明日小姐不小心冲撞到她,惹裴夫人生气。”
虽说自从来了裴府受了不少委屈,可身边的阿木却是真心为她好,只是将她看成小姐而非容府小姐,阿木果然还是最纯善的女子。
“阿木,谢谢你。”
阿木一惊:“小姐为何突然如此,这不过是阿木应该做的。”
洛云裳揉揉阿木发丝,“这人生地不熟的,也只有你真心待我。”洛云裳骤然红了眼眶,“若不是你在我身边,我或许早想逃离这里了。”
“小姐,您可千万不要这般想。婚约一事并非小姐的错,难道不是错在大人吗?小姐不过是被一手推来,也是身不由己。”
洛云裳低沉一笑,“原来也有人能看得出我的身不由己。”
“那当然了。”
可惜,阿木却不能看出洛云裳真正的身不由己。
那夜,洛云裳抱着汤婆子,踏踏实实的睡了一晚。
翌日一早,洛云裳还沉浸于睡梦之中,便是被外头熙熙攘攘的声音吵醒。
“柳小姐,容小姐还未起床......”
“容小姐?”女人声音不容置喙夹杂不耐烦之意,“到底是我柳府一家重要还是容府这小贱人呢?”
“砰——”
洛云裳房门被踹开,她惊醒起身,门外涌进刺骨寒风,穿入衣缝之中,她缩了缩肩膀。双眼朦胧下,女子踏入屋中,身姿摇曳,服饰华丽,尊贵傲慢,眉梢眼角尽显嚣张跋扈。
“我柳晴晴每次来住的都是这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