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虞晚回到住处,脚步已经有些发飘。
她掏出钥匙捅了半天锁孔,手一歪,钥匙“当啷”掉在地上。
一股莫名的火气涌上来,她索性抬起脚,“砰”一声踹在门上,那扇老旧的木门竟被她踹开了道缝。
她踉跄着推开门,屋里黑黢黢的没开灯。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她看见客厅的长沙发,连鞋都没脱,一头栽上去就不动了,呼吸很快变得沉而匀,带着浓重的酒气。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里屋的门轻轻开了道缝。
傅斯年穿着睡衣站在门口,竖着耳朵听了半天,确认客厅只有均匀的呼吸声,才蹑手蹑脚地走出来。
他摸到墙角的开关,按亮了昏黄的壁灯。
光线洒在柳虞晚脸上,她眉头微蹙,像是睡得不安稳。
傅斯年的目光往下移,落在她敞开的衣领上。
那片白皙的脖颈间,赫然印着几个暧昧的红痕,像极了别人说的“小草莓”。
他的脸“腾”地一下涨红了,手不自觉地攥成了拳。
离婚才不到一天?她就出门……寻欢?
傅斯年盯着那几道红痕,胸口起伏得厉害,恨不得立刻叫醒她问个清楚。
可看着她疲惫的睡颜,还有微微蹙起的眉头,那股火又像被什么东西堵了回去。
他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弯腰蹲在沙发边,小心翼翼地将她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
又伸手拢了拢她敞开的衣领,试图遮住那些刺眼的红痕,指尖触到她微凉的皮肤,忍不住颤了一下。
“真是……”他低声骂了句,听不出是在骂她还是骂自己,随即俯身,小心翼翼地将柳虞晚打横抱了起来。
她比想象中轻,怀里的人嘤咛了一声,头往他怀里蹭了蹭,像是在寻找舒服的姿势。
傅斯年的动作更轻了,一步步挪到卧室,将她轻轻放在床上,又扯过被子盖在她身上,掖好边角。
做完这一切,他站在床边看了她许久,灯光下她的睡颜褪去了白日的疏离,竟有几分脆弱。
傅斯年的手悬在半空,想去碰她的脸颊,最终还是无力地垂下,转身轻手轻脚地退出了卧室。
客厅里,壁灯依旧亮着,只是沙发上已经空了,只剩下淡淡的酒气,在空气里弥漫不散。
第二天清晨,柳虞晚被一阵激烈的争吵声吵醒的。
宿醉的头痛让她皱紧了眉,她挣扎着坐起身,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循声推开卧室门。
客厅里,傅斯年穿着一身挺括的衬衫,脸色阴沉地站在那里,而对面站着的竟是李明朗,他手里还攥着个油纸包,脸上满是警惕和不服气。
“你到底是谁?在这里鬼鬼祟祟的!”李明朗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却透着一股执拗。
他一大早见柳虞晚没去餐馆,心里实在放心不下,便按着之前送姐姐回家时记下的地址找了过来。
谁知一进门就撞见个陌生男人,屋里还飘着淡淡的酒气,他顿时就急了。
傅斯年挑眉,打量着眼前这个半大的小子,想起这正是那日和柳虞晚一起进出民房的少年,语气更冷了几分:“我倒是要问问你,未经允许闯别人家,安的什么心?”
“这是我姐姐家!”李明朗梗着脖子,把油纸包往身后藏了藏。
“我姐姐一早就该去店里,现在还没到,我来看看怎么了?倒是你,大清早出现在我姐姐家,说!你对她做了什么?”
“你姐姐?”傅斯年被这称呼刺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嘲讽。
“柳虞晚什么时候多了你这么个弟弟?我看你是来者不善吧。”
“你胡说!”李明朗急得脸都红了,往前迈了一步。
“我跟姐姐一起做事,保护她是应该的!你再不说明身份,我就报警了!”
“报警?”傅斯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刚要再说些什么,眼角余光瞥见站在卧室门口的柳虞晚,声音猛地顿住。
柳虞晚靠在门框上,脸色还有些苍白,“你们俩吵什么?”
李明朗一看见她,眼睛亮了亮,刚要说话,又想起什么似的,警惕地看了傅斯年一眼,快步走到柳虞晚身边:“姐,你没事吧?这人……”
傅斯年的目光落在柳虞晚身上,从她微肿的眼泡到松散的衣领,最后停在她脖颈处。
那些红痕被衣领遮了大半,却还是能看到些许痕迹。
柳虞晚没理会他的眼神,只是对李明朗说:“原先,我跟你说我是寡妇,说错了,我没想到,我老公又复活了,就是你面前这个。”
忽然,林虞晚想到什么,“诶呀,诶呀,我又说错了,这不是我老公,是前夫,昨天刚离得婚。”
说罢,她又转头看向傅斯年,语气平淡,“你不是要搬出去吗?怎么还在这?”
傅斯年闻后,只觉两眼一黑,若不是刚才喝了点粥,他当场得昏过去。
李明朗听完柳虞晚的话,脸上闪过一丝心虚。
原来老板娘不是寡妇,还刚跟前夫离了婚,自己之前那样冲对方嚷嚷,倒像是多管闲事了。
但他很快又挺直了腰板,看着傅斯年的眼神依旧带着戒备,语气也硬气起来:“既然已经离了婚,那你就该早点搬走,别在这儿碍事。”
他想起柳虞晚怀着孕,又补充道:“还有,这孩子想必也是你的吧?我姐怀着孕在店里住了这么久,你一次都没去看过她,连句关心的话都没有。我看你也不是什么靠谱的男人,我姐早点跟你脱离关系,才是正经事。”
说这话时,李明朗攥紧了手里的油纸包,指节都因用力泛红。
他虽年纪不大,却打心底里护着柳虞晚,这些日子看她又要忙餐馆生意,又要偷偷照料那些菜苗,夜里还总睡不安稳,心里早就替她委屈。
此刻见这前夫还赖着不走,自然没什么好脸色。
傅斯年他张了张嘴,想反驳什么,却发现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从前,傅斯年确实对柳虞晚极其冷淡,被说自然也没什么好反驳的,他只是面无表情的离开了这里。
不时,柳虞晚赶到餐馆,刚入座,就听到员工闲聊见她来,“姐,你弟过几日要办婚礼了,婚礼你要去吗。”
“哦?”柳虞晚愣了愣,手里的包往柜台上一放。
“他哪有钱结婚?前阵子不是还说彩礼没凑齐吗?”
“是啊,”
“他不知什么原因,手里有了点钱,在镇上看中个小院子,带两间瓦房,卖家急着出手,价钱不算高。
“有了新房,自然女方就不求什么彩礼了。”
柳虞晚点点头,心里却打了个突。
90年代的镇上房子虽比城里便宜,可一间带院的瓦房怎么也得一万,再加上彩礼,对普通人家来说不是笔小数目。
柳承宇哪来那么多钱?
她忍不住质疑,“没借高利贷吧?”
“我觉得可能,他那么不务正业的人,手里哪有钱。”
“你们这么如此瞧不起他,他说是正经路子来的。”
“说是之前攒的工钱,加上老板发的奖金,刚好够。”
柳虞晚没再追问,心里却存了个疑团。
她转身往后厨走,刚掀开布帘,忽然想起另一桩事——柳成宇这阵子倒是消停得很。
前阵子他三天两头往店里跑,不是嫌菜咸了淡了,就是找借口要赊账,明里暗里总想占便宜,被她怼了几次后还放狠话要让她好看。
可这半个多月,别说来店里闹,连餐馆门口都没露过面。
“难道是上次那事镇住他了?”柳虞晚嘀咕着,往灶台上的铁锅里添了瓢水。
不管怎么说,他不来添乱总是好的,眼下她心思全在那间“秘密基地”的菜苗上,还有肚子里的孩子,实在没精力应付那些糟心事。
柳虞晚正在餐馆后厨忙活,脑子里忽然闪过北京那座四合院的影子。
为了还婆婆的钱,她动了卖掉它的念头,可如今房价没涨,就这么出手实在不甘心。
她往锅里撒着调料,心里盘算着:与其低价卖掉吃亏,不如多挣点钱,把欠婆婆的那笔钱还上,这院子就彻底成了自己的底气。
正想着,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屏幕上跳动着“傅斯年”三个字。
她擦了擦手接起,那边传来他低沉的声音:“离婚的事,先别跟家里说。”
柳虞晚愣了下,随即挑眉:“怎么,怕你家问起来不好交代?”
“不是,”傅斯年的声音卡顿一下。
“还有,之前说的30万,你不用给了。”
柳虞晚握着手机的手指一僵,这人昨天还冷着脸谈离婚条件,今天就变了卦,实在猜不透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但她也懒得深究,反正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挣钱和菜苗,随口应道:“随你。”
说完便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