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米花在车库准备调试卡布奇诺的涡轮参数，眼角余光瞥见启介推着FD3S进来。

    他照旧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往轮胎上喷清洁剂时力道十足，仿佛昨天那场莫名其妙的火气从未存在过。路过米花身边时，甚至还随口抛了句：“你那卡布奇诺的尾翼角度是不是又调过了？看着比昨天顺眼点。”

    米花握着扳手的手顿了顿——明明昨天还憋着股劲要踩碎地板，今天就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坦然模样。她望着他蹲在地上擦轮毂的背影，刺猬头被晨光镀成浅金色，动作利落得像在掩饰什么。

    突然就明白了。

    这家伙哪是好了，分明是把那点莫名的烦躁悄悄藏了起来。就像他每次比赛失利后，大喊大叫只会跑到偏僻的山头，或是闷头钻进车库调车，直到引擎重新发出顺耳的轰鸣才肯出来。

    米花低头笑了笑，指尖在涡轮泄压阀上轻轻一拧。

    她敲了敲引擎盖，扬声道：“喂，启介，今天要不要再比一场？我让你先跑两个弯道。”

    启介猛地回头，眼里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又梗起脖子：“谁要你让？今天就让你见识下什么叫真正的进步！”

    米花脸上的笑意还没散去，手机在工具箱上震动起来，RedSuns的群聊提示像急促的引擎声接连弹出。她划开屏幕，瞳孔骤然一缩——

    "紧急通知：Emperor车队正式宣战，须藤京一带队，车轮战形式，直至一方认输为止。"

    群里瞬间炸开。

    "车轮战？这是要耗到我们没人能上场？"贤太的语音带着哭腔。

    启介的消息紧随其后，字里行间全是火："怕他？上次大哥没把他EVO III虐够？这次我第一个上！"

    史浩冷静些，却也透着凝重："他们去年重组后吸纳了不少职业退下来的车手，车轮战对我们体力消耗太大。"

    米花的视线悬在屏幕上，心跳莫名快了半拍。

    须藤京一上次说的"要过来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划清楚"，难道就是以这种方式？她望着群里滚动的讨论，忽然想起什么，飞快点开与H的对话框，敲下一行指令。

    屏幕右下角弹出程序运行的绿色代码，那是她连夜写的同步脚本——能让"小野米花"的现实操作与"H"的线上指令通过不同终端同时触发，就像两个独立的信号源在同个频段运转。

    做好这一切，她深吸口气加入群聊。

    "车轮战的话，我可以负责实时更新对手的体力消耗模型。"米花敲下文字，同时切换到H的账号，发出一条消息："抱歉，只要是和Emperor的比赛，我都无法为你们提供咨询。"

    群里的讨论猛地一顿，随即更热烈了。

    "H前辈怎么突然退出了？"贤太急得发了一串问号。

    启介也懵了："为什么啊？就因为是须藤京一？"

    没人察觉"小野米花"和"H"的回应形成了奇妙的对冲。启介还在嚷嚷要找H问清楚，拓海则认真地说会提前熟悉赛道。

    “上次也是这样，”启介猛地转头看向米花，手里的扳手“当啷”砸在工具箱上，“H前辈一碰到须藤京一就撂挑子，他俩不会有什么过节吧？”

    米花正调试着卡布奇诺的行车电脑，闻言指尖顿了顿，屏幕上的数据流晃了晃：“我不知道。”她垂下眼，避开启介探究的目光，“H说过，是私人原因。”

    “私人原因？”启介显然不信，刺猬头又开始炸毛，“哪有这么巧的私人原因？两次都跟Emperor有关……”

    电脑那头，凉介盯着群里H那句“无法提供咨询”的消息，眉头缓缓蹙起。

    他指尖划过上次与H争论“数据与直觉”时的聊天记录，又点开须藤京一的资料页——东京车队解散的时间线，恰好与H在论坛初现踪迹的日子重合。

    他抬眼望向窗外，赤城山的轮廓在暮色里渐渐沉下去，像有什么事正顺着山道悄悄逼近，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他切换到车队群，敲下一行字：“H有自己的考量，不必纠结。”

    随即转向正对着屏幕较劲的启介，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准备比赛。”

    启介还想再说什么，被凉介的眼神制止。他悻悻地抓了抓头发，转身去检查FD3S的轮胎，“切……”

    车库改建的会议室里。

    “这次的规则很简单——车轮战。”

    凉介将打印好的比赛规则平铺在战术板上，指尖划过“直至一方无人应战”的条款，“Emperor会按排位依次出场，我们这边也一样，谁先撑不住，就算输。”

    启介一拳砸在旁边的工具箱上，发出“哐当”一声：“意思就是要耗到我们没人能上场？须藤京一这招也太赖了！”

    “赛车本就不止比速度。”凉介抬眼，目光扫过众人，“体力分配、战术轮换，都是较量的一部分。”他顿了顿，将车手名单按状态排序，“拓海先守第一棒，你的86在连续弯道有优势，能消耗对方主力的体力。”

    拓海点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方向盘模型。

    “第二棒我上。”启介立刻接话，刺猬头扬得老高，“我去会会他们那个新来的漂移手，听说狂得很。”

    米花看着名单，忽然开口：“如果对方派出擅长高速赛道的车手，我可以试试。卡布奇诺的直线加速经过调校，应该能应对。”

    凉介看向她，镜片后的目光闪了闪：“可以。但记住，保存体力，后面还有硬仗。”

    战术板上的名字一个个被圈定，引擎的低鸣在车库里此起彼伏，像在为即将到来的车轮战预热。

    没人再提H的缺席，只有凉介在标注最后一个弯道时，指尖微微一顿——这场持久战，比想象中更需要默契，包括那些没说出口的隐情。

    “这哪是比车技，分明是在烧钱！”启介指着战术板上的“车轮战”规则，声音里带着火气，“比到最后，不就是看谁的车子先扛不住？轮胎磨损、引擎损耗、刹车过热……哪样不要钱修？”

    他踹了踹FD3S的侧裙，金属回声里满是不忿：“须藤京一这招太阴了！他们车队赞助商多，车子坏了随时能换零件，我们哪耗得起？”

    凉介从电脑前转过身，屏幕上正显示Emperor车队的车辆改装清单：“启介说得对，消耗战确实对我们不利。”他顿了顿，“但赤城山的弯道会帮我们平衡这点——连续S弯能最大限度减少直线加速的损耗，只要控制好节奏，就能把比拼拉回技术层面。”

    启介还是皱着眉，却没再反驳。他蹲下身摸了摸FD3S的轮胎，胎纹里还嵌着上次比赛的碎石——这辆车陪他跑过无数弯道，早成了战友。

    真到了极限，他不信自己会输给那些靠钱堆出来的“快车”。

    三天后就是车轮战。

    在暮色沉沉压下来时，米花开着卡布奇诺拐进公寓巷口时，黑色EVO III的轮廓在路灯下泛着冷光——须藤京一的车，辨识度高得像赛道上的警示灯。

    她刚踩下刹车，京一就从驾驶座钻出来，手里的金属工具箱“哐当”砸在地上，震得水泥缝里的野草都颤了颤。箱子敞着口，刹车片泛着新鲜的金属光泽，机油滤芯上还粘着未撕的标签。

    “拿着。”京一的声音裹在晚风里，没了往日的炸毛，却带着股拧着劲的沉，“车轮战不是过家家，你那破车的刹车撑不过第三场。”

    米花蹲下身翻了翻工具箱，指尖触到个小铁盒，打开竟是十二颗标号精准的螺丝：“你连这个都备了？”

    “不然等你在赛道上掉零件？”京一嗤笑一声，踢了踢卡布奇诺的轮胎，“上次让你换的防刺层，你是当耳旁风了？”

    “我……”米花刚要辩解，就被他眼神里的锐利钉住。那目光扫过她车身上补漆的痕迹，扫过副驾堆着的自制数据记录仪，最后落在她沾着机油的帆布鞋上，像在清点她所有的“不合时宜”。

    “为什么非要用车轮战？”她突然抬头，声音里带着点没压住的闷，“一场定胜负不够吗？”

    京一靠在EVO III上，车门把手被他攥得发白。“这就是比赛。”他下颌线绷得像拉满的弓弦，“能留到最后的才是王，撑不住的——”

    “这不公平！”米花猛地站起来，工具箱在脚边晃了晃，“你清楚RedSuns的情况。我们哪能像你们Emperor那样，背后有赞助商跟着，需要什么零件随时能调过来，连技师都能跟着赛道跑？车轮战拼的哪是技术，分明是这些……”

    她没再说下去，只是指了指EVO III车身上印着的赞助商标志，又低头看了看卡布奇诺光秃秃的车身，“我们哪有这些底气耗下去？”

    京一突然冷笑一声，笑声里裹着点嘲讽的锐度：“底气？”

    他俯身敲了敲卡布奇诺的引擎盖，金属回声里藏着他再熟悉不过的震颤，“你这破车的防滚架是谁连夜给你焊的？上个月你说涡轮泄压阀响应慢，是谁托人从东京带的竞技级弹簧？”

    他直起身，目光扫过车门内侧那排不起眼的加强筋，指腹在上面轻轻一划：“还有这隐性加固，除了我们当年车队的老技师，谁能做到0.3毫米的误差？”

    米花的指尖猛地收紧，工具箱的棱角硌得掌心发麻。那些她以为藏得很好的细节，原来早被他看在眼里——防滚架焊点的角度带着他惯有的狠劲，泄压阀弹簧上刻着只有东京老厂才用的标记，连车门内侧的加强筋，都留着他惯用的交叉纹路。

    女孩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攥成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你以为把车刷成白色，换个平民型号，就能假装跟过去一刀两断？”京一的声音沉得像浸了水的铁，“小野米花，你卡布奇诺的每颗螺丝里，都掺着我给的‘底气’——现在跟我谈公平？”

    米花张了张嘴，却被堵得说不出话，只是眼底的倔强更浓了些。

    “我会撑。”她猛地抬头，声音里带着点倔强的哑，“但不是靠这些。”她把工具箱往京一怀里一塞，转身拉开车门时，指腹擦过方向盘上那道浅浅的刻痕——那是她自己磨的，标记着最佳握点的位置。

    卡布奇诺的引擎启动时带着点颤，像在跟过去的痕迹较劲。后视镜里，京一站在路灯下，手里的工具箱沉得像块石头，EVO III的引擎空转着，轰鸣声在巷子里撞来撞去，却没再追上来。

    米花摸出手机，RedSuns的群里正在刷屏。

    启介发了张FD3S的照片，尾翼上贴着块创可贴似的胶布，配文“轻伤不下火线”；拓海说会把86的油箱清干净，省点重量；凉介则简单一句“明早八点，车库集合”。

    她对着屏幕笑了笑，指尖在群里敲下：“我的卡布奇诺，跑几圈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