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千渝站在路边,满心期待谈澈的到来,今天周六,她晚上七点才收工。
一辆宾利在她前面停下来。
车窗降下,裴持斯文痞帅的脸露了出来,“许妹妹,又见面了,上车。”
“裴持哥,我在等人……”
宾利后座的车窗降下来,露出谈澈的脸,他的视线在许千渝身上扫了几下。
她身着一套奶杏毛呢套裙,高腰A字半裙,搭配黑色长筒靴,肉色袜子贴合腿部线条,双腿笔直修长。
“天气冷,上来。”
谈澈的黑色羊绒大衣随意搭在肩头,他将黑色羊绒大衣脱下,盖在许千渝的腿上,“穿这么少?”
许千渝的脸颊是红扑扑的,被寒风吹出的自然红晕,一双杏眼愈发灵动,“我不冷,我穿得不少。”
“这两天快下雪了,你还穿裙子。”她腿上穿的也薄,这句话谈澈没说出口。
许千渝看他沉着脸,嘀咕一句:“老古董。”
裴持呵呵笑:“老谈,你怎么是这个调调?像人家爹一样。”
有裴持在,许千渝有点不自在,坐直了身体,拉远了跟谈澈的距离。
“吃什么?”裴持问。
谈澈温声问许千渝:“你想吃什么。”
“你们定吧。”
谈澈对裴持说:“你熟悉,你推荐。”
裴持问:“西餐可以吧?”他把车开到一家西餐店。
看他没下车,谈澈说:“走,一起去。”
裴持:“我也去?不用了吧,我晚上还有约。”
“不行,你要去,一会儿你要开车送我们回去。”谈澈温润地笑:“我腿开车不安全。”
一听这话,裴持没辙了,跟他们进了餐厅。他有点纳闷,谈澈一两周才有机会约会一次小姑娘,为什么把他这电灯泡带着?
三人点了餐,牛排上桌,谈澈优雅地切好牛排,一块块牛排颜色粉嫩,形状均匀。他把盘子推到许千渝面前,“尝尝合不合胃口。”
两个人独处的时候,谈澈向来很体贴,给她切个牛排挺正常的,今天不一样,许千渝初中时候就见过裴持,他是许砚的发小,在他面前跟谈澈表现得这么亲密,让许千渝有点招架不住。
她谨小慎微地说:“谢谢。”她吃了一口牛排,由于紧张,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味道。
谈澈唇角扬起一抹淡笑,拿起餐巾,细致地擦拭许千渝的嘴角,眼神温柔:“瞧你,酱汁蹭到脸上了。”
由于他暧昧的动作,许千渝脸颊红透,“我自己来。”
服务员端上低温慢煮龙虾。
谈澈用银叉切开弹嫩的虾肉,他不介意取虾肉的繁杂过程,戴着透明手套,一点点取出,放到许千渝面前,“小心烫。”
“我够了,你吃,不用管我。”许千渝坐立难安,她偷看裴持一眼,对方低头看手机,一副不在意的模样。
她吃完,谈澈又剥完龙虾送过来,点了三只龙虾谈澈全剥了,见裴持一口没吃到,谈澈也没吃。
她把龙虾肉推到餐桌中间:“我饱了,你们吃。”
甜品车缓缓推来,高脚玻璃杯中,奶油蛋糕顶部点缀着新鲜的车厘子。
许千渝吃了一口,甜而不腻,车厘子甘甜,当她打算吐出车厘子果核的时候,谈澈的手伸到她下巴处。
许千渝被他的动作搞得有点迷。
谈澈微微一笑,“我接着。”
谈澈让她把车厘子核吐在他手心里?如果两个人独处,对于这种体贴入微的行为,她挺吃这一套的,这还有另外一个人呢。
啊!怎么办?
他手一直举着,许千渝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
谈澈见她迟迟没有动作,手指压住她的嘴唇,指尖一挑,在许千渝还在发懵的时候,把车厘子核从她嘴里扣了出来。
虽然他戴着透明干净的手套,可是,他怎么能这么干!
许千渝清透的脸颊泛起红晕。
裴持终于坐不住了,脸色古怪,拿起手机找了个借口:“我去打个电话。”
他人出门以后,谈澈身体向后仰,掩唇笑着。
许千渝狐疑地看着他:“你刚刚在干什么?”
“我干什么了吗?”
“裴持哥还在,你这样,他多难为情。”好好的,谁愿意当一个电灯泡?
“是吗?”谈澈还在打哑谜。
许千渝忽然反应过来:“你该不会故意让他不自在吧。为什么啊?”
“可能吧。”谈澈对许千渝挑了下眉:“你还想吃什么,我伺候你。”伺候两个字被拉出了长音。
“我早吃饱了,那么多龙虾肉,一整盘牛排,已经吃撑了。”
许千渝见裴持迟迟没回来,她从包里拿出红色小盒子,“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不贵重,是我自己去求的。”
盒子打开,里面的观音吊坠由和田玉雕琢而成,通体莹润透亮。
“上周我去爬山,寺庙求来的,主持说能保平安,你不嫌弃的话,可以戴一戴。你相信这些吗?”许千渝不确定他会不会喜欢。
谈澈眼神热切,心中感动:“相信。”他不只相信观音可以保平安,更相信许千渝这颗真心:“这么冷的天,你去爬山,累不累?”
“还好。”真心祈求不可以坐缆车,许千渝在姚菁的陪同下,足足爬了一下午,到寺庙的时候,她腿酸脚软的。
她是个不喜欢运动的人,最讨厌爬山,她找遍了商场没有想送给谈澈的礼物,听姚菁说这祠庙灵验,立刻去求了。
许千渝是无神论者,谈澈腿骨裂那次,她太心疼了,宁可信其有,一定要让他平平安安的。“我能给你戴上吗?”
谈澈垂着眼眸,看不清神情,唇角紧紧抿成一条直线,过了一会儿,他低语:“帮我戴上。”
许千渝绕到他身后,她小心翼翼地将红绳绕过他修长的脖颈,吊坠滑落,谈澈缓缓转身,两人鼻尖几乎相触。
玉观音垂在他胸前,莹润的玉映着他眼底的情愫。
许千渝伸手摆正吊坠:“谈澈小朋友,愿你今生今世,平安顺遂。”
谈澈扣住她的手腕,沉默不语。
在外面抽了两根烟的裴持推门,看到眼前的一幕,快被气得吐血,“我去抽根烟。”
他暴躁地退了出去。谈澈这家伙肯定故意的!
因为之前他在医院胡说八道的事在报复,腹黑的老狐狸!
许千渝赶紧向后退几步,看了看门口,“裴持哥怎么办?”
谈澈偏头轻笑:“这些都是他应得的。”
“吃完饭去哪?”
“去超市逛逛?”
许千渝:“你能去超市?”
“可以去裴持家的超市,十点关门,我们正好进去。”
上了车,裴持问:“给你们送回哪里?”
“你家超市,关门以后我们进去。”谈澈语气轻描淡写。
“去我家超市?我负责给你清场?我困了想回家睡觉。”
谈澈语气浅淡:“不去超市也行,带我去你家酒吧。我去喝两杯。”
“今晚没清场,你去酒吧做什么?”裴持光想想那个画面,就受不了了,千万不能让这个妖孽去酒吧,否则以后酒吧不得安宁。
裴持拨打两个电话,转头对他们说:“超市九点半我们就可以进去,已经在清场了,你们多买一点别客气,争取一个月内别再来了。”
谈澈笑得如沐春风:“一个月去一次,可以的,谢谢邀请。”
裴持的脸色有点发绿。
去了超市,他们拎着大包小包的,裴持气恼地不帮他们提上楼。
谈澈哈出的白气慢慢消散,他把两个超市袋子提在左手里,腾出一只手,掌心朝向摊开,看着许千渝笑而不语。
谈澈唇角微微上扬,天生带着笑意,许千渝把手放在他温暖干燥的掌心,心里有种暖流缓缓流淌。
初冬的风掠过树梢,枯黄的树叶打着旋儿簌簌落下。
忽然,许千渝听见身后传来皮鞋踩碎枯叶的声响。
夜晚的视线不太好,五十岁的男人穿着不合身的灰呢大衣,瘦高的身形在路灯下显得佝偻,花白的头发,手里攥着透明文件袋。
一个20岁左右的小伙子嘴角歪着,模样有些拽,目光挑衅地看了谈澈一眼。
“小澈。” 谈霖开口说,“我们能聊聊吗?”
谈澈浑身绷紧,他盯着想起母亲葬礼上他让自己形单影只,自己车祸以后,冷漠无情的人,“你我之间,没什么好说的。”
谈澈后退半步,神情嫌弃。
许千渝注意到他的情绪,对不远处的保安大喊:“保安!你们快过来!”
与此同时,她找出口罩,给谈澈戴上。
“谈澈,爸他……” 谈杰把透明文件袋递过来,许千渝先打了下他的胳膊,文件袋掉落在地。
谈澈周身寒气骤凝,手攥住许千渝手腕,将她拽到自己身后。
谈澈挡在她身前的背影挺得笔直,像堵密不透风的墙,谈杰刚往前踏了半步,被他冰冷的眼神钉在原地。
谈澈猛然扬手,骨节撞击谈杰肩膀:“你不配靠近她,滚远点。”
保安跑了过来,把两人往远处拉扯。
这时,裴持和保镖赶了过来,对那两人形成了包围之势。
化验单滑落在地,“肝细胞癌” 几个字在路灯下泛着光。
谈霖剧烈咳嗽起来,“你弟说,你现在能调动专家资源……”
“所以现在想起我是你儿子了?” 谈澈笑出声,笑声在寒夜里破碎,“当年你离开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今天?”
谈霖擦去嘴角血丝:“小澈,医生说我还有半年。”
谈澈冷冷地说:“旁边那个才是你儿子,葬礼归他管。”
两人被保安驱逐出去,谈澈手腕一松,超市袋子滑落。“咚”的一声闷响,西蓝花和胡萝卜骨碌碌滚向路边。
草莓蛋糕盒子摔得变形,奶油糊在地上,小熊图案的巧克力四分五裂。
谈澈僵在原地,看着散落的物品,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他对许千渝露出一个脆弱的笑:“不好意思,千渝,你的蛋糕坏了。”
许千渝扑进他怀里,“蛋糕不重要,什么都不重要,只有你才是最重要的。”
“是吗?他当年选择抛弃,为什么还要一次一次回来让我恶心。”谈澈抽离许千渝的怀抱,扶着树干,干呕了几下,脸色惨白。
裴持把他扶进电梯,谈澈进入卫生间,里面传来干呕的声音,听得人惊心动魄的。
许千渝来回踱步,“裴持哥,怎么办?你送他去医院吧。”
裴持去卫生间敲门,谈澈冷静地让他回家。
裴持临走前拉着许千渝到玄关处:“妹妹,你今天晚上照顾他一下,周助理在楼上,有事你给他打电话,如果需要去医院,随时联系我。”
“他到底怎么了?”许千渝心急如焚:“门口的人是他爸爸?”
“他爸爸跟他继弟。他家的事说来话长,非常恶心的几个人,没皮没脸的,现在看来,他爸得了癌症是恶有恶报。”
“谈澈那么好的人,怎么会被这么对待?”
“妹妹,你是幸福的,有一句话,幸福总是相似的,不幸各有不同。你去看看老谈吧,我把他交给你了。”
许千渝想起,之前下雨的夜晚,她第一次来谈澈家里,有个人影在雨夜里面堵谈澈的车,那个人影跟今天的人重合了。
这些人一直在伤害他,像他这样皎如明月的人,为什么会受到这种伤害?
看着谈澈惨白着脸从洗手间出来的那一刻,许千渝无比庆幸,今天是周六,她有幸陪在他身边。
谈澈身上有种清爽的薄荷香气,刚刚洗漱过,他有点失意地坐在沙发上。
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模样。许千渝心疼地皱了皱眉,动作轻柔地擦拭着他脸上的水珠儿。
许千渝擦过他的眉眼、鼻尖,最后停留在他微微颤抖的唇角。她站着,顺势将坐着的他搂进怀里,“我知道他是个不好的人。”
“你是最好的。谈澈,有人有眼无珠不珍惜你,我会珍惜你。”
谈澈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积压在心底多年的委屈、愤怒,太久太深了。
他紧紧箍住许千渝的腰,困难地挤出几个字:“你要我吗?千渝。”
“我要你。”
“会不要我吗?”
“不会,会一直要你。”
谈澈的肩膀轻轻地颤抖了。
一辈子或许很长,许千渝曾经以为她承担不起终身的诺言,此时此刻,她觉得一辈子太短,为什么她不早生几年?早点陪在他身边。
人说,女人对男人的爱,始于怜悯,许千渝深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