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一声闷哼。
几乎是本能地,朱祉叡牢牢地圈住她腰身,将她整个人禁锢在怀中。
苏渔脑中有一瞬的空白。
两人紧密贴合在一起,她甚至能感觉到对方胸膛坚实而灼热的触感,以及陡然变得粗重的呼吸。
朱祉叡心头猛地一荡。
怀中那瞬间充盈的、柔软得不可思议的触感,宛若棉絮落怀....沉寂已久的心绪竟难以抑制地泛起一圈圈的微澜。
时间仿佛停滞了。
“抱歉!”
似被烙铁烫到,苏渔挣扎着起身,却敏锐地察觉到腰间的手臂停顿了一瞬。
朱祉叡低头看着怀中人迅速弹开,目光晦暗如夜,方才那惊人的触感是如此柔软,竟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深吸一口气,极力压下心底那一丝莫名的悸动,声音有些莫名的沙哑。
“无碍。”
车厢内的气氛一时有些尴尬,仅剩两人略显凌乱的呼吸。
苏渔坐回原位,低头整理着衣袍,耳根却有些发烫。她能感觉到对面那道目光死死黏在自己身上,充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炽热。
她想跳车逃走,朱祉叡是她实打实的堂兄,况且如今她还是个男子。
马车不紧不慢地吱呀了一路,颠簸之中,符府就快到了,朱祉叡忽然开口了,“宴席上无论发生何事,你都别乱跑。”
苏渔蓦地抬头:“将军何出此言?”
朱祉叡看向她,慢幽幽地道,“符氏背后是赵荃。”
她笑了笑,“将军此言差矣,符府宴请宾客,与昭宁候有何干系?”
却见朱祉叡突然倾身向前,强烈的压迫感扑面而来,几乎是贴着她的耳畔低语:“那夜醉花楼,郑郐本要对付的人是你,对吧?”
苏渔一惊,朱祉叡怎会知道此事?难道那晚他也在?还是说他一直在监视着自己?
她攥紧了衣袖,“我不明白将军在说什么。”
朱祉叡坐直了身子,眸色深不见底,“无妨,百夫长这点小秘密,我不会外泄。”
“吁——!”
车夫勒马的声音传来,马车稳稳停住,“大人,到了。”
苏渔如蒙大赦,正要下车,却被朱祉叡一把扣住手腕,“记住,别乱跑。"
握住她的手掌滚烫而有力,指腹带着常年握剑的厚茧。苏渔没有回答,她用力挣脱了钳制,掀开车帘一看——
符府门洞大开,巍峨的朱漆门前,宾客如云,各色达官显贵的轿辇络绎不绝,家丁穿梭如织,有点上前放置脚踏,有的躬身迎候。门房拖长了调子高声唱喏,同入府的宾客拱手寒暄。
那些马车华盖朱轮,走下来的人无不裘冠博带,或是身着官袍的朝中大员,或遍身罗琦,气度矜贵,眉眼间透着隐隐的傲气。
相形之下,她这顶青帷小轿夹在香车宝马间,似误入琼林宴的布衣,颇为寒碜。
符府的家丁眼高于顶,正忙着趋奉那些珐琅彩绘的华舆,竟无人往这角落瞥上一眼。
见她久久未动,朱祉叡率先弯腰而出,他静静地站在车辕旁,侧过身,自然地伸出手臂,示意苏渔扶着他下车。
但经历过马车上的“意外”后,这动作便颇有些暧昧了。
一个眼尖的小厮瞥见朱祉叡的鸦青官袍,认出是四品的规制,正要躬身趋迎,忽听蹄声得得,回头见一辆鎏金马车稳稳停在了跟前,他念头飞转,脚下立刻转了道儿,毫不犹豫地弃了这边,直奔那看上去更显赫的舆车而去。
眼角余波将这一幕尽收眼底,朱祉叡面如止水,目光始终盯着车帘后的人,未曾挪动分毫。
苏渔定了定神,搭上他小臂,刚要踩上步踏——
“噫吁——”
骏马骤然扬蹄,发出尖锐的嘶鸣,苏渔被这动静骇得一激灵,脚下猛地打滑,整个人失去了平衡,竟直直地向前一头栽去!
朱祉叡反应极快,他长臂一揽,将她稳稳接住,低头凝望着怀中的男子。
她身体轻盈得不可思议,腰肢纤细柔软,鼻尖更是萦绕着一缕不同于其余男子的清冷幽香。
一股陌生又燥热的悸动瞬间席卷了四肢百骸。
——朱祉叡,你究竟在做什么?!
难道…你真对这小子生了不该有的龌龊心思?
这念头如惊雷炸响,让他瞬间僵住了。
*
苏渔颇有些懊恼。
今日是怎得了,接二连三地出丑.....
她身子一扭想要挣脱,却发觉箍在腰间的手臂如铁铸般悍然不动,她愕然抬首,直直地撞入一双幽深的眸子,目光如网,将她牢牢地缚住。
男人眸中完全不似先前的审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带着隐隐困惑的光泽,那视线格外灼热,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吸进体内...
苏渔被那眼神吓了一大跳。
阿兄这是怎么了?
“咻——!”
一道凌厉的破空之声突兀地响起,直射朱祉叡后心!
朱祉叡眼神一凛,几乎是本能地,他将怀中人往旁边轻轻一推,骤然旋身,右手精准探出,一声脆响,一柄乌沉沉的剑鞘被他牢牢抓在掌心!
那剑鞘来势凶猛,震得他虎口微微发麻。
苏渔惊魂未定地侧首望去。
只见符府门前车水马龙处,正立着个身着五爪蟒袍的男子,他身量极高,正斜倚在汉白玉柱旁,嘴角噙着一抹笑意,眼神却如淬了冰的刀,直直地射向朱祉叡。
那男子正是溧阳王祝无咎。
他面容秾丽近妖,偏偏一道狰狞的旧疤自左额斜划而下,赫然撕开了那张完美的皮相,透着股令人心窒的诡艳。
看清来人的瞬间,苏渔心头一沉。
怎么偏偏是这煞星?
她太清楚这厮的脾性了,乖戾无常,素来以玩弄她为乐。如今被他撞见自己与旁人“搂搂抱抱”,以他的性子,不知又要如何为难她。
祝无咎的目光先是在朱祉叡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即慢悠悠地转向苏渔,将她从头到尾刮了一遍,最后定格在她略显凌乱的衣襟上,眸底掠过一丝阴冷的戾气。
虽只一刹,却暴虐得叫人心惊。
“啧!陈将军今日怎得改了性子?”
祝无咎冷冷地瞥了眼朱祉叡,“放着高头大马不骑,竟纡尊降贵与人共挤一辆马车?”
朱祉叡面沉如水,仿佛方才的偷袭从未发生过,“今日身子有些乏,便与下属同乘,劳殿下挂心。”
“下属?”祝无咎嗤笑一声,那笑容却无丝毫的暖意,反透着股邪气。他不再看朱祉叡,目光死死地锁住苏渔,锐利得几乎要剥开她的身子。
方才他远远地瞧见二人相拥,那一瞬间,一股焚天的怒意击碎了理智,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陡然燃起一股凶残的杀意!
往日杀人是兴之所至,贪的是那血色带来的极致快感,而方才那一刹那,脑海中唯有一个念头——他要那人死。
他是用了极大的意志才压下这股冲动。
此刻再见苏渔那副做贼心虚的姿态,对比她在朱祉叡怀中的顺从,一股邪火猛地从体内直窜上来,她在他面前何曾有过这半分的温顺!
祝无咎倏地冷了脸,“你过来。”
苏渔只觉得头皮发麻,磨磨蹭蹭地向那边走去,恨不得一步拆成十步走,短短一段路生生被她走出了跋山涉水的艰险。
祝无咎看着她那畏畏缩缩的模样,心头那股邪火“噌”地烧得更旺了,以前觉得她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透着股可怜又可爱的劲儿,此刻却只觉得碍眼得很!
最后那一点耐心宣告罄尽,祝无咎大步流星逼近,大手一伸,直接攥住了苏渔纤细的手腕,粗暴地将她猛地一拽,力道之大,她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了一跤。
她一声痛呼,感觉腕骨几乎要被捏碎了!
“殿下!”朱祉叡猛地沉声喝道,“您这是要做什么?!”
祝无咎脚步一顿,他回头瞥了眼朱祉叡,嘴角勾起一抹狂傲的笑容,“本王如何行事,轮得到你一个外臣来置喙?”
语气尽显天潢贵胄的跋扈。
“陈将军!您可算到了!让老夫好等!”
眼见冲突将起,符家家主符全满面春风地疾步走来,一把热情地拉住了朱祉叡的手臂,不由分说地将他拉入了府中,“快请进!几位大人都在里面候着您呢!”
朱祉叡回头看了一眼祝无咎和苏渔二人,心知此刻无法强行阻拦祝无咎,眼底骤然掠过一抹极浓的暗色。他随即转向符全,神色已恢复了惯常的沉稳,“有劳符大人久候。”
祝无咎冷哼一声,拽着踉踉跄跄的苏渔,绕过喧闹的正门,径直朝着东面一处寂静幽深的园亭走去。
苏渔被他拽得步履踉跄,手腕又很痛,却不敢出声。她能感觉到一股暴虐的戾气从祝无咎周身弥漫开来,心中不由生出了几分惊骇。
上一次她赢了赌约,甚至掌掴他时,也未曾见他如此愤怒。
男人步伐又快又急,直到步入一处僻静无人的角落,才骤然止步,一把将她甩开。
苏渔被狠狠扔在坚硬的假山石壁上,后背一阵钝痛,忍不住闷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