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拿我的弓做什么?这是我用来猎兔子的。”赵凌雪冷声道。
“哦?猎兔子?”男子冷笑道:“难道不是哪个人不慎落下的么?”
“我明白了。”时见道:“你们要找的人,也带了弓。可天下难道就他们能用弓箭,旁人都不能用么?”
“这张弓是我半月前才在洛阳城内买的。我定了许久,卖弓的东家也是知晓我的,诸位去城中一问便知。”赵凌雪道。
男子仍旧很是怀疑这个地方,却实在没有证据,又不好灭口,只得愤愤道:“走。”
“诶,诸位。”时见再次拦住他们,“既没找到东西,那刚才你答应我的,便该兑现。”
“你要如何?”男子冷脸问道。
“道歉。”时见道。
男子满心的怒火,烧得厉害,身边同伴多次劝他后,他才不情不愿说了句:“多有得罪。”
说完,他抬步要走,时见还是不让,“今日你们讲这里翻乱了,毁了许多东西,得赔钱。”
男子拿出一锭银子丢在时见怀中,时见还是不让。男子又拿出三锭银子丢给时见,“这下够了吧。”
“够了够了。”时见笑道:“诸位慢些走,小心山路。”
男子白了见钱眼开的时见一眼,终于出门。
一番折腾,已是午后。
三人都松了口气,肚子便咕咕叫了起来。只好先去弄些吃的填报肚子。
至于他们为什么发现不了时见与陶颂宜?
原来,赵凌雪不仅医术好,还擅长易容之术,她的易容之术,不仅能不用面具便改变容貌,就连声音都能改变。另常人无法察觉。是以就算那些人将这里翻个底朝天,也不能找到从前容貌的陶颂宜与时见。
这伙人离开后,又有一伙人找来,他们也用同样的办法应对过去。
到了洛阳后,一连串的事情打得陶颂宜措手不及,现下在赵凌雪的小院内,也只能算是暂时安定。她没心情再在洛阳待下去,只想快些寄走弓箭,与吴砚之缓和关系,而后归家。
可是归家必然迎来一顿臭骂。
于是,她想起了堂姐陶意绥。
陶意绥是二伯陶仲评的女儿,母亲将她送回陶家后便离世。二伯风流成性,时常有人将他的“骨肉”送到陶家。二伯母气得与他和离。家里的大小事宜,便被几个姨娘管着。陶意绥被送回来的时候,二伯府上最得宠的姨娘正好生了个女儿。是以见不得陶意绥回来分宠,时常打骂她。后来,陶意绥遇上陶颂宜的母亲竺蓉,便时常跟着竺蓉。渐渐地,她便搬到陶颂宜家来住。
也正好,她只比陶颂宜大一岁,二人从小关系就好得不行,比亲姐妹还亲。
如今,陶意绥已是陶氏族中非常厉害的存在,就连身为家主的陶季平也很看重她,若是陶颂宜能够跟着她一起回北郡,那她必然护着陶颂宜,陶颂宜便什么都不怕了。
可现下,陶静月的人还在找她,她该怎样将信件与弓箭寄走呢?
宽敞的小院立于山腰之上,可以看到另外一处的山,再转眼,便是满目的平原。
沿山的小道是通往山腰的这处茅草屋的,时常会有老弱病残者上山下山,只为找这位“赵神医”看一看病。
今日,她又下山去了。
她下山后,已有四五拨人上山来找她。
陶颂宜也从旁人的口中了解了这位“赵神医”。
她生于山下赵庄,先前是在赵庄住着的,后来母亲因受不了酗酒父亲的毒打,跟人跑了,只留下她与一位年幼的弟弟。
后来,她跟着父亲学了些医术,长大些便开始靠着医术赚钱养家。十六岁时,父亲要将她嫁给邻村的一户人家,她不肯,与父亲大吵一架后,住上了山。
父亲成日酗酒,她便得养活弟弟。索性弟弟并未像父亲那般,而是刻苦读书,又勤劳干活,去年,被赵凌雪送去药王谷学医术去了。
至于赵凌雪的父亲,在数次与赵凌雪要不到钱去喝酒后,便离开了赵庄,不知所踪。
此时,赵凌雪正从院外走了进来。
陶颂宜站了起来,连忙去帮她拿东西。
听了赵庄村民的话,她对这位善良且精通医术的女子,多了几分钦佩与心疼。
想起自己少时,连温一刻书,都要耍小性子,又觉得多少有些愧对母亲的栽培。她出门许久,也更想回去见见母亲了。
“医士这是去了哪里,怎带了这么多东西?”陶颂宜问道。
“去了趟城里。”
二人说着话,进了屋,赵凌雪指着一个包袱,道:“打开看看。”
陶颂宜打开,便见两套干净整洁的衣服。
“这是给你和那位公子的。”赵凌雪道。
陶颂宜望着这件衣服,心中顿时有了想法。
若是她能到洛阳城中,去到陶然阁,寄信给姐姐阿绥,寄弓箭给吴砚之,岂不都很容易。
先前不能去,是因为她顶着这张脸,会被陶静月的人找到。可赵凌雪最厉害的本事,便是改变人的容貌。
“多谢医士。”陶颂宜道:“只是,我还有一事相求。我离家许久,家中的长辈怕是担心了,明日,我想到城中去寄个信。烦请医士,帮我改变容貌。”
“这自然是可以的。”赵凌雪道:“且明日我也是要入城的。届时你可以与我一起入城。”
晚饭时分,消失一日的时见终于出现。
坐下吃饭时,时见将凳子移来靠近,陶颂宜,小声道:“待会儿与我去后院一趟。”
“做什么?”陶颂宜有些好奇道。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时见笑道。
平日里时见吃饭都是慢条斯理的,今日却吃得很快,吃完了便乖乖坐在陶颂宜身边,看着她吃饭。
看着看着,陶颂宜也吃不下了,放下筷子。
“你们有事便先去。”赵凌雪道。
时见笑道:“快快,走!”
不待陶颂宜说话,便被时见拉着除了屋子,很快走到后院。
“你看!”时见高兴地拿出箭来,这是他为那张弓配的箭,他出门买了上好的材料,回来做了许久才做出来的。
陶颂宜接过箭,见到他满手的伤痕,说不感激是假的。
“来试试。”时见说着,将他给她的弓拿出来。
这张弓太重,凭陶颂宜一人的力量根本拉不动,时见便站在她身后,左手拿弓,右手与她的右手交缠在弦上,拉着弦,搭着箭。
陶颂宜想要缩回双手,逃离他的怀抱,他的眼神却专注认真地看着不远处草垛上的那枚铜钱,道:“别动。”
弓越拉越满,她的手背在他的手心之中,无法挣脱。
“咻!”
一声响后,羽箭穿过铜板方孔,将铜板稳稳定在草垛上。
时见松开了手,陶颂宜松了一口气。
“怎么样,阿雪?”时见笑着看她。
“多谢!”陶颂宜拿着弓和箭,逃也似地离开。
时见很快跟了上来。
陶颂宜逃无可逃,正好见到赵凌雪要出门,便追上赵凌雪,问道:“赵医士,您要去哪里?”
赵凌雪见到二人,便道:“山下有人受伤了,我去帮忙。”
“天色渐晚,医士一个人出门难免害怕,不如我陪您去吧。”说罢,陶颂宜便不由分说地挎着赵凌雪的手臂,往院外走去。
时见自然也是跟了上去,接过赵凌雪的药箱,乐呵呵道:“我也去。”
受伤的女子不是赵庄的,而是离赵庄有两里路的刘庄。
女子名叫窈娘,因面容姣好,被洛阳城中的官家老爷看上了,要买去做妾。
窈娘家虽是刘庄数一数二的人家,可一家人靠着种田织布,也才刚刚能够填饱肚子而已。有了这桩婚事,窈娘的父母自然开心。于是便做主将女儿嫁了过去。可不过三日,窈娘便被送了回来,归家后便要寻死,伤了自己。
窈娘的父母见到赵凌雪来,矢口否认窈娘受伤在家之事,只说窈娘跟着丈夫到外地任官去了。
可窈娘的弟弟阿福分明说窈娘在家的。
赵凌雪沉下脸来,道:“老伯,按阿福所说,若是窈娘果真血流不止,那血流干了,人便死了。你家要认真想,她究竟有没有回来?”
“没有,她真与她的相公去外地做官去了。”刘婶道。
“怎会没有,她就在后院。”时见自屋内走出来,在他身边的,则是去叫赵凌雪下山的阿福。
原来,见刘家夫妻不让赵凌雪进门,阿福又急得要哭了,时见便由阿福带着,翻墙进了后院,这才见到满身血迹、奄奄一息的窈娘。
“阿父阿母。”阿福跪在了地上,满脸的泪水,“让赵医士救救姐姐吧。姐姐已快不行了。”
“不行!”刘婶死死挡住门,“不能救她。赵医士,求求你们,走吧。”
赵凌雪深深望了刘婶一眼,道:“我今夜若是走了,她便真的活不了了,你不后悔?”
刘婶泪如雨下,咬牙道:“不后悔!”
“好。”赵凌雪道:“我们走。”
陶颂宜讶异地看了赵凌雪一眼,见她转身,便拉住她,“我们真的不进去看看?”
“是她自己伤了自己,她的父母亦不要求我救,那我便没有救她的理由。”赵凌雪道。
陶颂宜紧紧蹙起眉头。时见走出屋来,冷声道:“赵医士没有救她的理由,可我有救她的理由,这是给赵医士的买药钱。”
说罢,提着赵凌雪的药箱,拉着陶颂宜闯进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