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纱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她对夏油杰回以皮笑肉不笑的微笑,然后果断掉头去找外祖母,称自己身体不舒服,要回去休息。
外祖母看了她一眼,意思是有点嫌她不中用,最后还是答应了。
和纱悄无声息地从举办派对的人家出来。
路上几乎没有往来的人,没了院墙阻挡视野,能看见最远处霞云在缓慢涂抹天空。
走出一段距离,发现收到珠绪奈的短信。
和纱就近找了个地方查看,里面除了惯例问她近况外,还提到近期有事、可能提早回东京。
和纱回拨电话过去,得知是吹奏部的事情。
高中部的吹奏社团决定参加吹奏乐大赛,所以召集部员提前返校练习。
和纱听了只觉匪夷所思:“现在才决定参赛?来得及吗?”
作为学生会成员,她对各个社团的赛制多少有些了解。
吹奏乐大赛的全程叫「全日本吹奏乐大赛」,每年参赛的乐团数约在一万四千个左右,组别分初中、高中、大学和职场四个,是国内规模最大、历史最悠久的赛事,竞争激烈度可想而知。
很多学校几乎是从上年赛事结束开始、立刻就准备次年比赛。
更重要的是,第一场选拔赛没几天就要开始了啊?
八月上旬地区预赛,下旬就是府县大赛。全国大赛倒是还早,可能要到十月十一月,但不通过前两场选拔根本参加不了啊。
和纱问:“吹奏部今年有报名吗?”
“有啊,是高二的木村学姐瞒着大家偷偷报的,”珠绪奈说,“就是那个木村集团的继承人……我也很惊讶。”
木村集团是有名的乐器生产商,旗下产品囊括了键盘乐器、管乐器和各种弦乐器,连专业音响设备也有涉及。
木村学姐本人也是有名的音乐才女,说是精通多种乐器,在很多大赛上夺冠。
但和纱了解她,还是因为木村是名魔法少女。
不过她的父亲前不久病倒了,为了料理家事,木村并没有参加暑期研学,而是请假了。
和纱搞不懂木村是怎么想的。
胜算倒不能说没有。学校的学生几乎人人都会几种乐器,会加入吹奏部的水平想必不低,苦练几天、突破预选也不是没希望。
但金樱的社团,几乎都是不参赛方针。
明面上是高风亮节,不争虚名。其实是担心输了之后有失学校名声。
想要永远不输,最好的办法当然就是不参加比赛,这样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和纱说:“真不知道校方那关是要怎么过,现在肯定已经鸡飞狗跳了。”
珠绪奈应和:“对啊,我这两天一想到那场面就期待,恨不得立刻回去。”
和纱:“……你这样光看热闹不好吧?”
“也不是只看热闹啊,我会听木村学姐安排,积极训练和参赛的,”珠绪奈为自己挽回声誉,“我大概几天后就回去了。你呢?还在轻井泽?”
和纱估计自己一时半会回不去,珠绪奈应该会在她前面到东京。
“这样啊……对了,理方最近怎么样?”珠绪奈问,“他写暑假作业了吗?”
和纱:“那个、其实,理方已经回东京去了……”
说起这件事,和纱非常心虚。
她有失眠的毛病,常常半夜想到某件事就难以入睡。
因为她最近对夏油杰意见很大,于是给床上4个枕头分配了角色,分别扮演被殴打的夏油杰、被阴阳怪气的夏油杰、不争气的和纱自己以及某位不知名的神。
和纱一人分饰四角,在用武力和语言泄愤的同时、进行自我教育和向上天祈祷夏油杰赶快离开四不耽误。
由于半夜演得过于真情实感、绘声绘色,被偷吃点心从她房门经过的栖川理方不小心听到了。于是后者坚信这里有幽灵作祟,第二天就逃回了东京。
当然,和纱没好意思讲太细节,只说半夜自言自语被理方听到了。
珠绪奈因此痛斥理方没出息,和纱非常过意不去。
“也没什么……聊点别的吧,”和纱说,“你那边怎么样?”
今年暑期研学有突发状况,导致悲叹之种还有缺口,大家免不了自力更生。
轻井泽避暑的人多还好,时不时有魔女出现。琉球的情况和纱就不清楚了。
珠绪奈每次回去都颗粒无收,她说是老家的人思维简单、所以负面情绪产出的魔女也少。和纱以前都相信这点,但从「村八分」的事情看,琉球大概也不是什么世外桃源。
珠绪奈说:“没什么收获。你呢,那个假和尚还在捣乱吗?”
和纱正要输出一长段抱怨时,忽然住了嘴。
她感觉到不远处有魔女的魔力波动。
外祖母那边的聚会应该还没结束,就是说,夏油杰会到这里来的可能性很小……
她有希望独自把这个魔女打倒!
思及此处,和纱精神一振,她简短与珠绪奈说明情况后就挂了电话,迅速向感知到魔力波动的地方赶去。
那地方是一处小型喷泉,透过清澈的水面,能看到一枚悲叹之种正扎在底层的裂缝中。
和纱将手伸进水里,刻有繁复花纹的种子漾开一阵闪烁的光辉,魔女结界似乎很快要展开了。
和纱在喷泉边等了一会儿,等到魔女彻底孵化,她正要进入结界时,听到身后有声音传来:
“要一个人进去吗?”
和纱原本还在犹豫怎么入水,一听到这个声音,直接闪身进去了。
瞬间移动吗跑这么快,和纱心想。
她不光要一个人进去,要是可以的话还希望夏油杰别进来呢。
不知是不是对枕头之神的祈祷有了回报,和纱进入结界后等了一会儿,夏油杰居然真的没进来。
和纱心里一松,打算速战速决。
然而,祸福常常相伴而生。
不同魔女的形态、使魔、乃至攻击方式都是不同的。
这次和纱碰到的魔女,能将所有踏入她结界的人变成球在墙壁上回弹,弹动的次数则依据当事人撒谎的次数决定。
而和纱,很不凑巧,说过的场面话有那么一点点多。
她自己不是搞不定,但碰上正好天克的类型,想一个照面就秒杀、速战速决是不可能了。
她在结界壁上弹了没两下,就听到打碎玻璃似的脆响,数条身形庞大的黑色巨虫自空中袭来,纠缠撕咬着魔女。
结界内尘土飞扬,魔女重重落地,撞歪了不少摆设。
搞半天冲撞还是个固有技能。
和纱看着那几条似曾相识的巨虫,稍微走了下神。
随着魔女落败,结界自然也不复存在。
和纱出现在了喷泉里,被溅了一身水不说,还什么收获都没有。
“还好吗,没有受伤吧?”
有人说着关心的话,伸手将一方叠好的手帕递到和纱面前。
栖川和纱转头,穿袈裟的青年果然正站在喷泉旁,满脸关切地看着她。
“……”
和纱无视了他的手帕,从喷泉里出来拧了拧裙子,阴沉着脸转头就要走。
还好吗还好吗,就知道问问问。
当然不好!很不好!以为自己是照看婴儿学步的父母吗,见势不妙立刻插手?要不是他横插一脚,再过五分钟她就在墙上弹完,说不定现在已经拿到悲叹之种高兴回家了!
这些话和纱都憋在心里。一是因为她有教养,二是因为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这地方都快成夏油杰的巢穴了,万一明天他胡说八道点什么怎么办?
然而,对方像没体会到她的善良与包容,见她要走,居然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这样吗……你要走了呀,”他落寞地说,“其实、我一直想和你好好相处,但总是不得方法,不知我此生是否还有机会……唉、”
他幽幽叹了口气,和纱听到身后传来衣料摩挲声,听着好像在擦眼泪。
栖川和纱停住了脚步。
这里要澄清,她没生出什么有的没的怜悯之心,只是单纯好奇邪/教教祖会露出什么可怜样而已。
她就看一眼,就一眼。
……
和纱转头看了一眼,发现对方居然真在用手帕擦拭眼睛。
见和纱转头,他的表情像又见到希望似的,停下擦拭的动作,饱含期待地看着她。
和纱:“……”
真的假的,真哭了?骗人的吧?是洋葱或者眼药水吧?一定是眼药水吧?
在她仔细鉴别眼药水的空隙,夏油杰抓住机会,提出了一个她难以拒绝的条件。
“我是真心想解除误会的,”青年恳切道,“可以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澄清一下吗?”
和纱生硬地回答:“我不觉得我们之间有误会。”你就是个大恶人。
“果然还是有误会,”夏油显然听懂了潜台词,他没生气,而是笑了笑,提议,“不然这样吧,如果你愿意留给我一点时间的话,我也向栖川家捐赠一些股票证券怎么样?”
这个条件太有说服力了。
和纱之前只来得及处理债务和流动资金问题,最重要的股份和公司管理权并没拿回来。
虽然现在表面看一片平静,这是因为不涉及决策和分红。
万一真碰到什么事,只要一开会,所有人就都知道大股东变成夏油杰了。
和纱尝试着问:“……全部?”
夏油杰笑着摇了摇头,拿出新的手帕来递给和纱,示意她擦一下身上的水:“为免你担心,我和你立下「束缚」吧。”
和纱没太理解「束缚」的意思,只隐约理解这是能预防反悔的东西。
她不想在夏油杰面前露怯,想着能拿回多少都是赚的,顺手把手帕接下来了。
这是同意条件的意思,不过和纱没用手帕,而是直接用魔力烘干了水分。
自她接过东西后,夏油就不再有意无意地挡住她的去路。
此时,被几条漆黑虫形纠缠的魔女已不再抵抗,逐渐趋于平静。
和纱看到夏油朝着魔女的方向伸出了手。
下一秒,原本被夹杂在黑虫中的魔女外形逐渐变得线条模糊,融化汇聚为一团多色掺杂的混合颜料。
这抹颜料慢慢朝着一个方向聚拢、凝实,最终化作一颗半透明的球体,被牢牢抓进了夏油杰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