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克莱门汀多虑了，邓布利多校长找她并不是因为西尔凡出言不逊，也不是因为他在课上走神，他反而像一个和蔼的老爷爷一样和她聊了一会儿约克家的学术观点。

    “说到古代魔法啊，我就忍不住想到同样擅长魔法的妖精……是的，妖精有一只种族善于使用古代魔法，我听说他们曾在霍格沃茨生活过一段时间，可惜他们不屑于与巫师为伍，传言是真是假也就难以辨别了。”

    他对西尔凡提出的血缘保护魔法十分感兴趣，克莱门汀当然对自己家的理论了如指掌，对支持其观点的文献也倒背如流。

    “看来约克小姐的家风很严格啊，”邓布利多眯了眯眼睛，感慨道，他的目光幽幽地看向远处，像是在回忆什么，“你父亲在校读书的时候就展现出了过人的智慧，奖杯陈列室里少不了他的名字。当其他教授向我反映你表现优异时，我一点儿也不惊讶，你和你父亲做的一样好。高年级的课程表我已经让你们院长转交给你了，希望霍格沃茨的课程不会让像你这样求知若渴的学生失望。”

    课表？克莱门汀想起来了，在开学第一天的时候，级长就把一叠课程表塞到她手里，她还以为大家都人手一份呢，课表上标注了学院以及年级，方便她去旁听。

    真的好贴心，她感动地二鞠躬：“谢谢您。”

    “别这么正式……噢你还是个孩子呢，把霍格沃茨当成你的家就好。”

    克莱门汀快要出门时，邓布利多还提醒她：“如果圣诞节假期不想回去，可以在留校名单上写下名字。”

    邓布利多校长好像知道克莱门汀的家庭状况，她迟疑点点头，迅速把门轻轻带上了。也是，西尔凡的性格缺陷那么大，在上学期间被当成重点观察对象也不是不可能，校长可能从西尔凡的性格轨迹中窥探到了下一代的悲哀吧。

    她这么想着，出门的时候正好撞到一个人怀里。

    等看清来人的模样，她了然，这一切并不是巧合，她刚刚升起的歉意立马烟消云散，克莱门汀警惕地看向堂兄尼布拉·迪亚兹。

    “你怎么在这里？”

    尼布拉扭头对准拉文克劳的休息室抬了抬下巴：“拜托，我不在这里还能在哪里？地牢吗，像你一样当一条阴森森的小蛇？”

    他一边说一边弯腰，一本本把掉落的书捡起来。书本散落的时候，里面夹着的几张羊皮纸也掉了，克莱门汀也蹲下捡作业。尼布拉把课本捡起来后，一本一本分辨出自己的书，他嫌弃地把她的书摞到另一边。

    “你也不怕姑姑听到这话。”克莱门汀小声嘀咕着。

    那本《初级变形指南》中，夹着斯莱特林一年级生的课表，尼布拉用食指摩挲着，看起来饶有兴致。

    “哎呀——哎呀——不得了，变形课下课后就要去上飞行课了呢，真是怀念我一年级练习飞天扫帚的时候呢。哦，你不说我差点忘了，你恐高啊。”

    “温馨提示，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克莱门汀一把拽过自己的课本，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男生好像都是一个性子，除了西奥多，也不知道他们脑子里究竟是什么，难不成都装满了芨芨草？

    说到飞行课她就紧张，草坪上，以马尔福为首的斯莱特林男生们在大谈特谈自己的飞行经历，马尔福的言辞相当夸张，他声情并茂地讲述自己如何有惊无险地躲过了一架麻瓜直升飞机。这节课斯莱特林与格兰芬多一块上，马尔福的说话声很大，恨不得让那些狮子们也听到。

    所有人的表现都很自信，仿佛这门课程的开设就是为了速度与激情。

    二十把飞天扫帚整整齐齐地放在草坪上，看起来像是要了她的命。

    克莱门汀本来打算站在西奥多旁边缓解一下尴尬的情绪，但她忽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在站队的过程中，克莱门汀拖着双腿站到了最左边。

    “约克小姐，你站反了方向。”霍琦夫人好心提醒。

    她受到了两个学院学生的注目礼，有人还窃窃私语，笑出了声。克莱门汀硬着头皮解释：“我是左撇子。”

    好尴尬，她本以为左撇子不方便的上限就是转身的时候经常会碰到别人，和别人并肩走路，吃饭，写字都有可能碰到别人的胳膊，却不想她还要在飞行课这样难熬的课程上受到特别关注。

    噢……为什么和西奥多在一起就不会有这种苦恼，克莱门汀暗暗思索着。

    西奥多不放心克莱门汀，他看到她换位置之后，也跟着换到了她的对面。

    霍琦夫人先是让他们对扫帚喊“起来”，确保每个同学都做到这一步后，才进行后续的示范。

    “起来！”克莱门汀左手放在扫帚的上面，“拜托……起来！算了你不起来我还能偷懒，哦……不行。起来！起来！”

    飞天扫帚在草坪上懒洋洋地打了一个滚，像是晒太阳一般惬意。

    “坚定一些。”西奥多的扫帚已经跳到他的手里了。这是开学后西奥多主动找她说的第一句话，克莱门汀很想照做，但她怎么可能会坚定，她惧怕面对高空。

    眩晕的感觉，她恶心得要反胃。

    “起来！起来！”

    看到西奥多蹲下身凑近扫帚，检查它是否有问题的时候，克莱门汀很愧疚。他耐心地为克莱门汀示范了几次，再鼓励她尝试一下。

    “是不是只有右手才能召唤飞天扫帚。”克莱门汀百思不得其解，她沉默了一会儿，好像想出了一个好主意，“扫帚飞来！”

    西奥多显然不赞同她的做法：“如果你驯服不了扫帚，那后续操作会很危险的。”

    一个斯莱特林指责另一个斯莱特林投机取巧，是一件很诡异的事情。

    还没等克莱门汀把扫帚放下重新尝试，霍琦夫人就骑上了飞天扫帚，告诉他们规范的姿势和指法。到了试飞的环节，一个格兰芬多的学生在霍琦夫人没有吹哨子的情况下腾空而起。他飞得歪歪扭扭，扫帚根本就不听他使唤。

    那是隆巴顿，在魔药课上经常被斯内普批评的学生。

    她一动不动地观察着隆巴顿的飞行轨迹——猛烈地一上一下，这个相似的场景刺激着她的大脑，克莱门汀没忍住蹲了下去。不过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那个格兰芬多身上，只有西奥多扶住她的胳膊，紧张地问她怎么了。

    克莱门汀的胸膛剧烈起伏着。

    “你是不是……害怕？”西奥多猜测。

    霍琦夫人的叫喊声盖过了克莱门汀说话的声音：“回来，孩子！”

    那个学生直直向上空飞去，眼看就要消失不见，克莱门汀猛地掏出魔杖站起身：“应声落地！减震止速——！”

    格兰芬多的学生们一开始还以为克莱门汀要把他摔死，但当他们目睹了无可指摘的缓速咒之后，纷纷惊呼，这期间她受到了不少奇怪的目光。霍琦夫人迅速冲到前面，确认着隆巴顿的身体，她有些不放心地扶他起来：“好了，孩子，我们去医疗翼检查一下身体。”

    “约克小姐加十分，因为随机应变的咒语使用，和她助人为乐的品质。”

    阴差阳错下，克莱门汀救下了隆巴顿，她看向隆巴顿的时候，好像也看到了曾经在高空中绝望的自己，那个时候她还会喊妈妈。

    可惜没有用。

    霍琦夫人命令所有人把飞天扫帚放回原处，谁都不许乱动。

    克莱门汀的脸色不太好。

    “你刚刚破音了，”西奥多的言辞一如既往不近人情，“需要我扶着你去坐一会儿吗。我想这节课剩下的时间泡汤了。”

    他扶着克莱门汀，感觉到她的腿都在打颤。

    潘西伶牙俐齿地嘲笑她：“护着隆巴顿？你都这样了还不忘记逞英雄，难不成你喜欢胖乎乎的小泪包？”

    “约克，你还记得自己是个斯莱特林吧？”马尔福从地上捡起记忆球，从人群中走到克莱门汀的前面，“瞧你的样子，恐怕连一英尺都飞不到吧。我想把它放在一棵树上——”

    西奥多打断他：“放就放，跟我们没关系，你不会还想让她去帮你拿吧？”

    马尔福冷哼一声，从克莱门汀和西奥多的面前走过去：“她不管闲事最好！看好你的小跟班。要是再让我看到她帮助格兰芬多，我可不会给她什么好脸色看。”

    “不是所有人都要受你差遣，天底下那么多东西那么多人，怎么可能都事事遂你心意。”克莱门汀把手从西奥多的肩膀上拿开，她现在已经没事了，比起刚刚的创伤性应激反应，眼前这个一而再再而三挑战她底线的马尔福更让她火大。

    她才不管马尔福是什么纯血还是混血。

    波特在人群后面低低地说：“拿过来，马尔福。”

    大家都停止了说话，克莱门汀和西奥多退出中心的位置，不想被波及到半分。马尔福跳上了扫帚，波特想紧随其后，但是被格兰杰制止了。波特没有理会她的意思，骑上飞天扫帚，无师自通在空中飞行，如鱼得水，如履平地。

    克莱门汀发出一声赞叹，她很羡慕，不愧是救世主啊，不过她的视线也没有在空中多作停留，反而走到角落里对着飞天扫帚默默念着：“起来。起来。”

    “啊，对了西奥多，”她想到邓布利多校长的批准，提议道，“有空你教我飞行怎么样？邓布利多校长同意我使用学校的扫帚练习。”

    他没有马上同意，而是表示：“我考虑考虑。”

    这有什么好考虑的，每当克莱门汀和他搭话的时候，她总以为能回到以前那样。以前……？克莱门汀也开始动摇了，其实他们见面的次数很少，远远不及他和其他纯血家族里的孩子相处的次数。

    换算下来，西奥多和她真的没有那么亲近。

    她不可避免地想起走廊里马尔福说过的话。他说他们一起玩的时候，克莱门汀还不知道在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