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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向花间留晚照(12)

    深吸一口气,顾辞恍惚间彷佛变成了五岁的那个小女孩,她终于有机会也有勇气,跟被她误伤的人说一声:“对不起。”

    这三个字,如一个触发按钮,扯动着十三年的时光如走马灯一般呼啸而过。

    这三个字,如神祗普渡众生的光,终于带给了顾辞救赎。

    萧毓拧了眉看着她,刚想问为何要说对不起,忽然间福至心灵,明白了一切:“所以,当年那个小姑娘是你?你是因为我的伤痕认出了我?”

    顾辞点着头,泪水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萧毓愣了一下,忽然扬起了嘴角,双手捧着顾辞的脸,拇指轻轻地拭去她的泪水,压抑不住的愉悦染满了声线:“所以,我们在幼时就已经见过面了?还有这么一段特别的经历。”

    被他的话说得愣住了,顾辞一时跟不上他的脑回路,只呆呆地看着他,泪水都忘记掉落了。

    萧毓看着她这个样子,轻轻笑了一下,带着笑意道:“其实当年你那一下子有多大力气?我伤得并不严重。之所以会留下疤痕,是我故意没有用御医给的祛疤膏。”

    这下顾辞更是惊诧,瞪大了双眼问:“为什么呀?”

    这么好看的脸,竟然要故意留下疤痕,他是疯了不成?

    萧毓略带苦涩地一笑,转而伸手揽住她的肩膀,把她带在怀里,才慢慢说道:“自小,父皇母后相继去世,我和皇姐全靠皇兄关怀照料。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皇兄是一国之君,每日勤勉为政,实在不易。可总有居心叵测之人,时不时地煽风点火,提及我早慧沉稳,含沙射影地暗示我日后会对皇位有觊觎之心。恰好,八岁那年,我被你所伤,于是,我便由着它结痂留疤。至此,我和皇兄的身边总算清净了。”

    顾辞听得又是惊讶又是心酸,抬头看着萧毓,一时无言。

    阑朝虽然民风开放,但是取仕选官的制度还是很严明的,要经过“身,言,书,判”四重考核。脸上有伤,为官都不能,更何况称帝。

    想来萧毓此举,并不仅仅是为了堵悠悠众口,还为了他与今上的兄弟情谊。史书上不胜枚举,再情谊深厚的兄弟,面对皇位的诱惑之时,都避免不了争一场你死我活。只有杜绝了他对皇位的威胁,他们兄弟俩才能保证一如既往地兄友弟恭。

    明白了他的苦衷,顾辞很难不为他心疼,忍不住伸手圈住他的脖子,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萧毓笑笑,轻抚了几下她的肩膀,说道:“你看,我是因为你才得了一个这么好的机会,我还得谢谢你呢。”

    顾辞眨了一下眼睛,明白他这是拐着弯来宽慰她,不由轻笑出声。

    萧毓侧头轻吻了一下她的头顶,认真地说:“我说真的,要不是有你这么一下,我可要伤脑筋了。而且,现在知道了与你还有这一份渊源,我是真的高兴。”

    顾辞抬眸看着他弧线优美的下颔,虽然不敢真的把自己无端伤人视作随意,但是心里确实好受了很多。于是她用力圈住萧毓的脖子,说:“我相信你。不管如何,这件一直堵在我心里的事总算能说出来了,我还是轻松了很多。谢谢你。”

    萧毓也收紧了手臂,柔声道:“那往后你不许再为此自苦了。”

    顾辞点点头,埋首至他的脖颈间。

    这个人,即便她什么都不说,还是能够见微知著地明白她的想法与感受。

    她何德何能,竟能与他心意相通?

    闻着他身上独特的清冷香气,顾辞舒服地闭上了眼睛,心里默念着:“爹爹,娘亲,你们看到了吗?女儿此后不会再孤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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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两三日,萧毓留在客栈养伤,顾辞和暨雨则四处打听以往被杀害的罪犯住址,劝说其家人同意开棺验尸。

    可是一来那些罪犯的家人一向以他们为耻,早便不想与他们有所牵扯,时隔许久,实在是不想再翻什么风浪;二来,顾辞和暨雨毕竟不是官府中人,一个琛州顾家的名头并不能让不信神佛的檀州百姓买账。

    是以,顾辞与暨雨连连碰壁,被驱赶过几回。

    不过关于檀州百姓不信神佛的缘由,倒是让他们打听出来了。

    说是三年前,城外石马山有一股悍匪,专门打家劫舍,闹得百姓不得安生。当地府衙派兵围剿过几回,都无功而返,于是案件一路上报到潭州刺史府。

    驸马沈沐宸本是檀州刺史之子,那时檀州刺史忙于其他公务,恰好被他知晓此事,他便自告奋勇,要带兵前去围剿。

    长公主不放心,一直劝说,不允许驸马前去。可驸马因为尚主无法考取功名,一直憋着一股气,此时难得有事可以做,便再三保证,会注意安全。

    潭州刺史觉得驸马其实只是领兵过去,打打杀杀的事情交给底下的人就好,安全方面应该无虞,便不放在心上。

    长公主无法,派出一众护卫跟随着沈沐宸而去。

    可没想到,还是出事了。

    沈沐宸带兵出去当天夜里,有侍卫护着全身是血的他回来了。

    说是那伙山匪着实强悍,被刺史府的重兵打得落花流水之时,其头领还能杀出重围,挑了在远处督战的沈沐宸下手。

    那时,看到己方胜利在望,沈沐宸把身边的护卫都派了出去参战,只求速战速决,身边只留了四个护卫。

    可那山匪头领既能杀出重围,武力自然不弱,尤其是拼着一口气,也要杀了对方头领泄愤,于是下手毫不留情,很快就击退四个护卫,砍伤了沈沐宸。

    待到远处的侍卫发现回护的时候,已经晚了。

    看到重伤昏迷的丈夫,长公主既慌又怒。一面令人延请名医,一面派出侍卫把捉回来的土匪尽数绞杀干净。

    接下来两天,长公主守在沈沐宸的病床前,心急如焚地盯着医师用药治疗,另一面又请了诸天神佛焚香祷告,听说哪里的寺庙道观灵验,都会马上派十来个侍卫侍女前去供奉。

    可惜无论长公主捐再多的香油钱也无济于事,沈沐宸实在是伤得很重,一直高烧不退,昏迷不醒,几个大胆的医师已经隐晦地提出可以准备后事。

    长公主气急之下,砸了诸多佛像,严惩了十来个医师,接着连下几道命令,让周遭的医师尽数赶到公主府。

    也是沈沐宸命不该绝,在他弥留之际,有一个医师前来,说他能救驸马,但是所行之法乃祖传秘方,除了长公主,其余人一概不能在场。

    经过一个晚上的救治,沈沐宸还真的被救过来了,身上的伤不再流血不止,高烧渐渐消退,人也清醒了过来。

    长公主感激涕零,把那医师奉为座上宾,要长期供养。可那到底是世外高人,见驸马已无大碍,倏忽而去了。

    长公主经此一事,明白危急关头,求神拜佛皆是虚妄,便把府上供奉的神佛皆砸了,还力劝百姓抛除封建迷信。

    此后不久,檀州城罪大恶极之人便悉数被害身亡。长公主便宣扬这世间正道自有清道之人守卫,更是驱赶了城中道观寺庙的道士和尚。

    渐渐地,百姓们看到城中罪犯皆被诛,长公主又一力抬举医师地位,时常资助医师义诊,百姓们伤有所药,病有所医,便也乐得听从长公主呼吁,再也不信神佛。

    顾辞与萧毓说起此事的时候,脸上带着迟疑之色。

    萧毓一边给她倒茶一边问:“你是觉得此事有蹊跷?”

    其时正是黄昏时分,顾辞与暨雨在外奔波一天,仍旧一无所获,便提前回了客栈。

    此时顾辞与萧毓正坐在他的房中圆桌旁,喝着茶商议此事。

    顾辞接过热茶,轻抿一口,才说道:“这件事从头到脚,其实都很合乎情理。我知道许多医师家中都有秘方,不外传是常事,那个医师应该没什么问题。长公主因为驸马得医师救助,转危为安,此后尊崇医师,也无可厚非。但是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萧毓想了一下,说:“可是因为皇姐呼吁百姓不再信神佛?”

    双眼一亮,顾辞把茶杯重重地放到桌上,说道:“对了!就是因为这样!要是因为驸马的伤不得神佛庇护,就力劝百姓不再信神佛,是不是太过于武断?那天听长公主说檀州百姓不信神佛,我就觉得有点古怪。佛道两教传入我朝已有差不多上千年,信奉者众。长公主因为驸马的伤而迁怒,是说得过去。但是她大可以自己不信,却为何要不遗余力地劝阻百姓呢?甚至还驱赶和尚道士,令城中再无寺庙道观。”

    萧毓转动着手里的茶杯,缓缓说道:“其实你不太了解皇姐的性格,她自小被父皇皇兄骄纵,什么东西都要个极致。她迁怒于神佛,就此令百姓不再供奉的事,我觉得是她一贯的作风。由此也可以明白她为何对你如此态度了,想来并不是针对你这个人。”

    双手交叠置于颔下,顾辞趴到桌上,说:“这样吗?可能也是此事闻所未闻,我有点大惊小怪了。但是我总觉得有点什么东西被我忽略了。”

    看着她愁眉苦脸的样子,萧毓伸手抚了一下她的发顶,浅浅一笑:“没事,慢慢想,总会想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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