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局终了，毫无悬念的还是顾辞输了。

    把手中的白棋扔进棋篓里，顾辞托着腮，嘟着嘴埋怨道：“也不知道让让我。”

    萧毓还在看着棋盘复盘，闻言笑了一下，看向她：“你想我让着你？”

    想了想，顾辞摆摆手：“那还是算了，那样太没劲了。”转而趴到桌子上，哀怨道：“可总是被你杀得片甲不留，也太挫败了。”忽而坐直了身子，双手一拍桌面，豪迈地说：“所以我决定了，以后再也不跟你下棋了。”

    收拾着棋子的萧毓失笑出声：“我以为顾道长这么越战越勇的人，会是想着跟我多下几盘，精进棋艺呢。”

    “算了，”顾辞也帮忙一起收拾：“上赶着找虐，我可没这么想不开。”

    萧毓笑着摇摇头，正要说话，只见窗外翩翩飞进一只灰白色的蝴蝶，是顾辞与琛州传递消息的濯凤蝶。

    顾辞一见，马上伸手接住濯凤蝶，念咒把蝴蝶化形了，展开信笺凝神看了起来。

    萧毓由着她看信，把棋子都收拾好，抬头看到她脸色凝重，才问道：“怎么了？”

    顾辞还在沉思，闻言看向他，迟疑了一会，才问道：“你能借我点钱吗？”

    萧毓马上从袖囊里取出几张银票，看了看数目，说：“我身上才几千两，待会暨雨回来我让他取去，你要多少？要是超十万，可能要费点周折。”

    顾辞连连摆手：“我大概只要一万就好了。”想了想，干脆坦诚说道：“其实是琛州遭了水灾。我有一个长辈，我叫她秋姨。她的双亲早逝，婚后半年丈夫又得了急病去世。娘家夫家族人都说她是克星，要把她沉塘。父亲路过，救了她。母亲怜她无依无靠，恰好得知镇上有几个孤儿无人照料，便与父亲商议，开了一家知善堂，专门收留孤儿，令秋姨打理着。照眠传信来说，最近一月琛州暴雨连连，田地被淹，百姓们流离失所。有屯粮的富商趁机哄抬粮价，知善堂的存银全数用来买了粮食，也支撑不了多久，问我有没有办法。”

    萧毓想了想，起身到书案后，研墨备纸。一边斟酌着下笔，一边与顾辞交代：“稍后暨雨回来，我就让他去取银票，暂时支撑着。我这就去信琛州，令当地官员尽力协调救助。”

    顾辞赶忙过来帮忙磨墨，看他一气呵成地写下一封书函，不由得赞叹道：“你这也太快速了吧，都不用构思就能下笔。”

    拿起信纸吹了一下，等待墨干，萧毓转头看她，轻描淡写地笑道：“熟能生巧罢了。”

    瞄了一下信中的内容，顾辞放下手中的墨碇，凑到他跟前，笑靥如花：“我今天算是体会到什么叫朝中有人好办事了。不知什么时候，毓亲王殿下能让我再体验一把狐假虎威就更好了。”

    放下手中的信笺，萧毓一把揽住她的腰身，低沉的声音透着蛊惑人心的意味：“顾姑娘若能嫁与我为妻，亲王妃的待遇不就唾手可得？何须狐假虎威？”

    两人靠得极近，他身上的清冷幽香若隐若现，说话时气息直接吹拂在她的脸颊耳际，顾辞到底稚嫩，被撩拨得不知所措，说着“你想得美”，一把推开他，转身走到圆桌边给自己倒水，强装镇定地说：“虽然有你去信琛州，但是，我总还是放心不下。照眠信中所说，此次水灾特别严重。再这么下去，我真担心会越来越多百姓流离失所，颠沛流离。倒是民怨沸腾，会是一个不小的祸患。”

    自上次顾辞推算出雍州地动后，她又测算出几处天灾。即便官府提前做好准备，百姓们还是免不了受难。如今就连琛州都遭了水灾，顾辞越想越不安。

    萧毓把信笺封好，走了过来，接过顾辞递来的热茶，赞同道：“我们确实很被动，且天灾难测，也不知何日降临于何地。可我们也没有太多的办法，唯今之计，只能尽快结束此间事宜，早日寻出那斗篷人，阻止这一场浩劫。”

    顾辞点点头：“我们得早日赶到幽州，看看云叔叔有没有办法。”

    不知为何，每次听她提及云落安，萧毓都觉得心里有点不舒服，便扯开了话题：“所以你一直降妖除魔所得，都是用来经营知善堂了？”

    顾辞耸耸肩，无奈道：“多得秋姨的经营，知善堂如今不仅收容孤儿，还收留了几个无家可归的妇人。虽然她们在照料孩子们之余，也会做点针线浆洗活计，但是始终还是入不敷出，我要是不努力点挣银子，他们一群妇孺得喝西北风去。”

    萧毓笑笑：“看来我的小满还真是善良，那酬劳是不是得给你加点？”

    “怎么就成了你的小满了？”

    顾辞咕哝一句，不过还是很振奋地说：“那可以呀，我就替知善堂的孩子们多谢殿下了。”

    突然伸手拉住顾辞的手，萧毓手上一用力，就把她拉了过来，按着她坐到自己的大腿上，圈住她，在她耳边轻声说：“其实有一个法子，挣钱更快更多。”

    他的气息全数拂在她的耳边，顾辞的耳朵红得快要滴出血来，但她还是强装镇定地问：“什么法子？”

    “当我的王妃。”

    萧毓在她的耳边继续说，偏低偏冷的声线尽是蛊惑人心的轻柔：“毓亲王府所有财物都是你的，多少个知善堂养不得？”

    转过身，面对着他，顾辞看了他一瞬，双手捧住他的脸，抿唇一笑：“就这么想娶我？”

    “想。”

    萧毓收紧了双手，拉近了两人的距离，鼻尖触碰到她的鼻尖，低低沉沉地说：“得要尽快落定，怕你半路跑了。”

    鼻尖被他触碰得痒痒的，顾辞笑了出声：“为什么？我并不见得有多出色，殿下想要，什么大家闺秀娶不得？”

    稍微抬了一下头，萧毓低头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唇，声音放得更轻：“瞎说，我的小满是世间最好的姑娘。”

    被他逗得笑了一阵，顾辞捧住他的脸，正色道：“谢谢你，除了我的父母，也就你愿意如此宠着我。”

    眸中流淌着幽深光亮，萧毓在她的唇上轻轻一啄，抵着她的额头，问：“我是谁？”

    侧了侧头，顾辞不解地回答：“你是毓亲王殿下呀。”

    手上力度再度收紧，萧毓警告地看着她，再问：“我是谁？”

    乍然明白了他的意图，顾辞唇边的弧度再也压抑不住，还是忍着笑，认真地唤了一声：“君函。”

    这还是顾辞第一次如此亲密地唤他的字，萧毓惊喜得心旌摇荡，心中一阵颤栗，马上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这一次他的吻尤为激烈，顾辞被吻得晕头转向，双手攀住他的脖子，才不至于瘫软下来。

    萧毓正是情动之中，再加上于此事之上，本就是无师自通，唇齿只顾着在顾辞的唇上流连辗转，轻碾挑逗，一时之间有点意乱情迷起来。

    有风从洞开的窗牗吹进来，轻轻翻阅着摊在书案上的书本，露出夹在书本里的一封信笺。信封上龙飞凤舞的字体狂放不羁，赫赫正是“吾弟君函亲启”几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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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后时分又下了一场大雨，天幕阴沉沉得如一段哀怨心事，缠绵化不开。

    天光本就不多，临近黄昏时分，更是晦暗不明。

    画符画了两个多时辰，顾辞渐渐觉得疲累，便放下朱砂笔，伸了个懒腰，站起来活动手脚。

    黑猫就蜷缩在她的脚边睡觉，听到顾辞的动静，只睁开眼看了一下，又闭上眼睛了。

    午膳前，暨雨回来禀报，最近三年，檀州的老人死亡率比较高。尤其是最近大半年，几乎十天半月的就有一个老人死去。

    萧毓思索了一阵，决定与暨雨前去府衙交涉，取得城中老人的户籍信息，还要安排衙役加强巡逻，特别是有老人的人家附近，更要加强布防。此事得萧毓出面，为防府衙的人看到顾辞就不愿配合，只能留了顾辞在客栈。

    顾辞在窗前站了一会，眼见远处又有乌云压过来，屋内开始变得昏暗，便转身寻来烛台，点上灯烛。

    一阵风越过窗户，翻卷了顾辞压在镇纸下的符箓，她赶忙过去把符箓收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房间的门被人粗暴地踢开。顾辞猛地回头，只见两个侍卫模样的人一左一右地护在门边，身穿大红纱裙的长公主拖着迤逦裙摆，领着几个侍卫，慢悠悠地走了进来。

    听到动静的时候，黑猫就倏地站了起来，浑身的毛发竖起，凶狠地冲着走进屋的一行人叫了一声。

    顾辞对黑猫摇了摇头，深吸了一口气，把装了符箓的布袋挂到肩上，才迎过去，行了一礼：“拜见长公主。”

    环顾了一番摆设简单的房间，长公主嫌弃地皱了皱眉，坐都不愿坐，直接看向顾辞：“本宫知道君函到府衙去了，你别想着他能赶回来护着你。现在，你就给我出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