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考的最后一天,林青木听说前男友前不久进了医院,因为割腕。
他家长住在外地,他和他哥住在学校附近的学区房,也是她们学校的,只不过林青木没见过,她当初看上他就是为了好玩,对其他事情一概没兴趣,包括他的家事。
在考场上得知这个消息,她也没什么反应,这节考的是英语,听力的铃声一响起,她按动涂卡铅笔,开始作答。
高二下学期的月考至关重要,做的基本上是往年真题,很可能会在高考时碰到,她没工夫再想别的。
播完听力写笔试,周遭一片寂静,全都在奋笔疾书,一个半小时考完,几十号人乌泱泱往外走,冷空气灌了一鼻子。
英语是上午的最后一门课,考完可以直接去吃饭。
这几天考试,食堂的菜难得丰富了一点。林青木买了热牛奶再去打饭,门刚关上,又感受到了背后的目光。
回头,每个人都在做自己的事,排队的排队,盛汤的盛汤,找座位的找座位,没有一个人看她。
但她的脸好看,混血颜配黑长直,穿着校服也像个精致的东方芭比,突然一回头,还是有几道目光瞟了过来,只不过不是她寻找的那道。
形形色色的脸在眼前闪,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林青木微微眯起眼睛。
现在是十二月份,天气很冷,从考场教室走到这要好几分钟——她中途回教室放文具,没走近道;还有昨天晚上,她和暧昧对象在户外亲了多久,目光就盯了多久,也算送她回家了。
那道目光像蛇一样,阴寒隐秘,滑溜溜的抓不住,总能精准地跟上她每一次的行动,并且寸步不离,但当她回过头想对上视线的主人,目光又融入回人群中。
她有过很多追求者,见过打直球大方说出口的,也见过每天雷打不动,在课桌里塞早餐的,跟踪狂倒也不是没有,但她不超过三天就能抓到揭穿,但基本不帅也没有钱,只会来一句:
我可以把我的命给你。
不值钱的东西,一板砖下去能砸倒一堆,听到这种话,林青木当场就冷脸走人。
只有这一个,貌似是个无法选中的bug。
有事压着心角,墨滴一样晕染开整颗心,中午醒了好几回。
下午考语文,作文写到一半,林青木缩着双手,往围巾里揣,监考老师放了保温杯,眉头打结,随即反应过来,上前关窗:“怎么又下雪了。”
非常抱怨的语气,这座城市的道路建设做得不好,每逢雪天走不动路,严重时能堵两三个小时的车。
转眼间窗外纯白一片,雪像天边打下来的强光。
考完试回到班级教室,同学们把书搬回桌子,桌椅挪动吵成一片,今天不用晚修,为想快点放学的心添了一把柴火。
班主任很快进来训话,无非是别以为考完试就解放了,要继续复习、争取弯道超车等等,目光转悠一圈,意味深长:“特别是部分同学,要注意男女生交往过密的情况,把一切重心放到学习上。”
男生捕捉到了某些字眼就要起哄,女生也跟着笑,班主任不悦地加大嗓门:“在最好的年纪里不拼搏,就要在人生的后几十年拼搏。”
林青木没听,低着头在课桌抽屉里看手机,画面是微信的聊天框,对面发来信息:【今天我值日,可能买不到红薯】
打字回复:【那炒栗子呢】
对面的打字时间变长了一点儿,她抽空听了听班主任讲话,低头:【你也在课上玩手机吗?】
看来实验班也不全都是书呆子,何况是重点高中的实验班,她还以为他们连手机都不敢带呢。
对面引用消息:你上课也玩手机吗:【要回你的消息】
引用消息:那炒栗子呢:【栗子一整天都有,最近出了奶油面包,给你带一个】
林青木眼睛弯了弯,轻快地打字:【好呀】
【嗯】
放学的时候,林青木往实验班的教室里看了一眼,空空荡荡,只剩下几个人在扫地摆桌椅,看不见脸。
回去的路上,那道目光没有出现,她还碰到了暧昧对象,主动接过她的书包,拉着她问要不要再重现一下昨晚的场景。
男生是走艺考路线的表演生,眉眼骨相出挑,穿着最基础款的校服也和别人不一样,走到校门外一百米,手捉上她的手腕。
林青木笑着拿回书包:“可我现在好冷。”
“我帮你暖啊。”
这种土得发腻的话让她索然无味,男生浑然不觉她的笑意减淡,把她的手放进自己外套口袋:“今天是好冷,你怎么也不多穿一点?”
“没人提醒我啊。”女孩划着手机,“我家里人太忙了,又没有男朋友,没人关心这些的。”
“哈哈……”
转眼到了林青木家,她接过书包,回头朝他告别,几步走上台阶,那里已经有人在等她:
“你又来啊?”
打招呼的语气很亲昵,丝滑得宛如在场没有别人——哪怕是昨晚刚亲过她的人。
表演生不可置信,张嘴‘啊’了一声,想到自己没什么立场问她,表情复杂,朝自己家的方向走了。
林青木接过旁边人手里的纸袋,道谢转账,开门进屋,她家不住楼层式的小区,是自建的三层小洋房,打开暖气,身上的寒意顷刻消融。
她把电视打开,选了个热门的旅游综艺,明星们夸张的笑声和音乐声响起,客厅不再沉闷寂静,洗完手,开始放心地玩手机。
老式奶油面包又脆又甜,咬下去的瞬间口腔被奶油填满,热乎甜腻,几口就被她吃完了,她去拿炒栗子,又觉得不对味。
有点后悔为什么只叫他带了一个,林青木走到窗边,掀起一角窗帘。
雪不见停,谢佳原也就还在她家屋檐下。
大概一个星期前,这个同校的男生天天来她家屋檐下躲雪,雷打不动地出现,不过很少主动和她说什么,见她回来就打个招呼,然后接着看书,天全黑了才回家。
她起初怀疑会不会是自己的追求者,但很快又否定了这个念头,他实在太过安静,也不制造巧合和她讲话,眼睛里永远只有书,大部分交谈都是林青木主动的。
要不是她让他帮忙带食物,他们就是个点头之交,更不要说加联系方式。
擦去雾气,她看见男孩锋利的侧脸,他的鼻梁高挺,翻过一页书,没什么表情,林青木撑着下巴,瞳孔微微放大。
不知是不是错觉,这个角度看去,谢佳原很像她的前男友,尤其是侧脸的线条,像是用同一个模具里烧制出来的雕塑。
那个蠢货很纯情,也很没有脑子,有一次把她带回家看电视,突然开始亲她,她喜欢好看的男生,也就配合着随他亲,结果等她睁开眼,一个人正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切。
那个人戴了口罩,气质阴冷,几乎是视线对上的瞬间,她就拍开了前男友,后者惊慌失措,慌忙叫了句哥,进屋给他拿东西,留下林青木和他大眼瞪小眼。
那天她穿的少,锁骨和肩暴露在空气中,抓起毯子裹住自己。他哥眼神冷漠,身材却很好,半挽起的袖子下是线条清晰的手臂,薄肌里的血管清晰可见,抱在胸前。
面对面的姿势让林青木羞耻,轻轻发颤。
他没说话,走进来关掉了空调。虽然才第一次见,可她就是有种被捉奸的感觉,蠢货男友半天不出来,她也没了兴致,最后落荒而逃,出门的时候还和他撞了一下。
过了几天,蠢货男友找到她道歉,表示那是他哥哥;后来两个人分手,她故意给他发了和暧昧对象的照片,那个蠢货割腕,听说也是他哥哥送他去的医院。
她没觉得对不起谁,第一她没有无缝衔接,第二是那个蠢货没有边界感,总和他们班的女生一起玩游戏,美其名曰上分搭子。
和大部分男高中生一样,青涩、贪玩、爱明知故犯。
林青木懒得教他什么是界限,第二次发现就分了手,没兴趣给男朋友当妈。
外面的谢佳原就沉稳很多,当然不可能是她前男友,几分钟后,她给他发去了转账和消息。
想到接下来两天可以躲避那道目光,林青木心情畅快,洗完热水澡,水汽把她的脸烫得粉红。因为母亲是电影明星,她的骨相也很立体,头小脸小,瞳色很浅,看上去像个混血,注定会在学校里比别人瞩目。
没一会手机亮起,谢佳原发消息告诉她:【买到了】
她穿上大衣开门,密码锁发出滴的一声,寒气顷刻灌入。
“谢谢你啦。”
被冷空气糊了一脸很不舒服,林青木快速拿过纸袋,另一手边按上门把,视线无意识往前晃,关门的动作戛然而止。
寒意驱散困意,周围空无一物,不会分去注意力,她看得很清晰。
“你……”
无论是外面的雪景还是他的脸都白,加上他扯下了围巾,鼻梁上的伤痕过分的直白,像有一条烫铁刚从皮肤上拿开。
男孩迅速拉起围巾,点点头,背着大书包转身,走下台阶,继续回老位置罚站。
“哎!”
林青木又把门往外推了几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