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枝偏过身,眼中虽带着不解,淡声道:“你认识我?”
四角的青瓷卧羊形烛台倏然被点亮,屋内的陈设顿时清晰起来。正前方是他们方才坐过的桌椅,此时才看清是罕见的紫檀雕花方桌。而两旁放置了木制屏风,大理石屏芯恍若山川云雾,雅趣十足。
下一刻,一男子便从左侧的屏风后快步走出来,只见这男子丰仪玉面,身形颀长,身着白青色宽衫,一头乌发顺着肩背随意散落。
他见到扶枝的瞬间,脚步下意识停住。随后反应过来时,眼尾带笑地向扶枝大步走来。
他将手中的扇子一合,开口道:“果真是你!倒是许久未见了,扶枝。”
扶枝也从怔愣中回过神,“容回舟?”
“不是我,还能是谁?”容回舟转身拉开椅子,“先坐吧。”
三虎见二人相识,顿时咧开嘴角:“这好啊,既然认识,就别要那一百两了,多见外啊。”上前拉开一旁的椅子坐了下来。
桑瑀对扶枝的过去知之甚少,如今遇见师尊曾经的朋友,自然也为扶枝高兴,便也在三虎旁边坐下。
容回舟衣袖一挥,桌面上出现茶盘:“喝茶吗?”
扶枝本只想查清令牌的出处,还能遇到故人,心中若说没有波澜也是不可能的,她刚坐下,便问道:“容回舟,你怎会在这里?”
容回舟神色自然道:“自然是此处风景好。”
扶枝抬手按了按眉心,慢声道:“罢了,不想说就不说。”
容回舟这人从前在仙门时便总是一副随心所欲的模样,看着好相处好说话,但若是他真不想说,任凭你是什么法子,他一个字也不透露,还笑吟吟地看着你,白惹一肚子气,那时不少小姑娘就是被这般气走的。
扶枝没再接着追问下去。
“数年不见,你倒成老古板了,没有以前那般可爱。”容回舟感慨道,转而又问道:“你怎么找到这里的?还拿了这么一块令牌来。”
扶枝顿了顿,便将近日的事情尽数讲了出来。
容回舟听罢,紧皱起眉头:“鬼气、堕气、还有这么一块令牌,怎么看都脱不了关系。怪不得你来时,我并未感受到你身上的修为,原来是中了堕气。”
“对,我总觉得这一切和堰国皇帝谢季青脱不了干系。”扶枝正色道。
话音刚落,容回舟只是轻叹一声,道:“既然这么想,那便查下去,遇到什么困难就来找我,我一定尽己所能助你。”
扶枝恍惚一瞬,仿佛回到曾经在仙山相处的点点滴滴。
那时的她,整日和一些朋友调皮打闹。记得有一次和别人因一件小事约架,不敢去找阿姊撑腰,便找了容回舟,偷了角仙私藏很久的灵丹来收买他,谁料他拿了灵丹,最后居然和她说:“你先去打吧,实在打不过的话再跑来找我,我一定尽己所能保护你。”
可是后来,她头花都被人扯掉了,最后也没找到容回舟。
如今回想起来,扶枝心里还是有气,忍不住道:“就没见你靠谱过。”
容回舟见扶枝总算有些情绪,也松了一口气。随后挑眉道:“我怎么不靠谱,如今这世上谁修为还能有我高?”
对面三人同时面露鄙夷。
桑瑀忍不住开口道:“自卖自夸。”却同时说出三个人的心声。
“啧,你怎么说话呢,还没问你和扶枝什么关系呢。”容回舟抱胸打量了一眼桑瑀。
桑瑀昂了昂头,语气带着自豪道:“扶枝是我的师尊。”
三虎也跟着道:“扶枝姐姐也是我的师尊!”
容回舟震惊地将目光转向扶枝,“不错啊!还收了两个徒弟。过几日,我也收两个徒弟来玩玩。”
扶枝拿起面前的空茶盏向他扔起,气道:“你真是够了!”
容回舟又是笑吟吟地抓出她丢来的茶盏,莫名让人一肚子气,若不是扶枝如今没了修为,定是要与他打上一架。
桑瑀坐在一旁,见着扶枝自然袒露情绪。
师尊在他面前总是温柔端庄,如今是第一次见她自然袒露自己的喜乐。
正想着,屋外的晨光透着门缝射了进来,四角的青瓷烛台上的蜡烛也快燃尽,烛光缩得颤颤巍巍,蜡油积在底座上,像是琥珀色的泪珠。
三虎抬手捂住嘴,打了一个哈欠:“怎么天都亮了,一夜没睡啊。”
扶枝温声道:“你困了?你家在哪里,我带你回去。”
话音刚落,三虎已经趴在桌上沉沉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