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涌

    待回到破妄司,如墨般浓重的夜色已开始透出些许天光。

    看见他们回来,老柯一边招呼侍从去端依旧温热的膳食,一边小跑着过来。

    老柯自上一任司主开始就留在破妄司做事。没人知道他叫什么,他自己也说忘了,只记得自己姓柯,大家就一直喊他老柯。

    看到谢载川怀中抱着个孩子,老柯脑中空了一瞬,不解地问她:“大人,这……”

    云晦很自觉的向老柯问过好,告一声便离开了。

    谢载川向他点头示意,看他离开后,回过头道:

    “刚认的妹妹。虽说快入春了,受了寒还是会要命,她一个人在巷口也不好过。柯叔,让癸画给她寻个合适住处,好生照顾着。”

    冬夜巷口的小女孩……老柯感觉心口一阵刺痛。他下意识观察谢载川的神色,只看到了温柔的笑意,没有其他。默默松了口气,他不再多想,连忙应下,小心接过谢载川怀中的小碗。

    小碗睡的很沉,瞧着当真是累了。老柯心里也软下来,替小碗拂去方才落在发间的细雪。随后朝谢载川更加轻声说道:

    “大人,一会儿用膳后还是早些休息吧,难得您回来的早些。”

    谢载川摇了摇头,同他一样低声回道:“今日安排的事务还未完成,正巧没有困意,我再去看一看。说不定看着看着就困了呢?”

    老柯不赞同的皱起眉。大人向来如此,一头扎进公务堆里,连自己的身体都顾不上。嘴上说着打趣的话哄人安心,转眼就亮着满室灯火熬到天明。几年前他就被这种好听话蒙骗过。

    可这些话终究只能在心里想想。老柯很清楚,自家大人骨子里透着股执拗。即便说出口,也只会换来信誓旦旦的承诺,可转头就会被抛到脑后,再无下文。

    他无法干涉谢载川的决定,只能皱着眉头跟着她走进存放卷宗的藏室,看着她拿起记录,继续整理前些日子的案子的具体情况。

    老柯无声叹了口气,转身去寻癸画安置怀中的小家伙。

    他依旧无法说出口。方才眼前的场景让他想起了些往事。

    三年前,谢载川刚继任司主。老柯望着灯下那个批改文书的身影,眼眶有些发涩。

    她那时不过才十八岁,就已经是孤身一人。

    她恨她的父亲,前衍极司主,祝明稷。她眼中的罪人。

    他曾无数次向她言明:这世间本无板上钉钉的对错,不过是所处立场不同罢了。眼前所见,未必皆是真实;人心所思,亦难以探知。不可仅凭一己之见,便轻易判了死罪。

    偏偏事实是,费尽心力渴求的从未得偿,那些本就拥有的,反倒在追寻中骤然失去了。

    他知道那些说辞太过空洞,每每说起,连自己都没有底气。久而久之,便也不再提及了。但她的心始终封闭,连带着整个人,都被困在了三年前的榆城。这会害了她。

    在阒然荒原独自拼杀太久,自己也会成为荒芜的一部分。俯仰只见星河天地,呼吸被寒意裹挟,未出口的字句烂成枯草,悲喜都毫无意义。

    他能做的,只有替两位司主照顾好这个孩子,也为他们保存那些不该被遗忘的记忆。因为他同他们一起,经历过那样美好圆满的春日。

    癸画轻手关上门,转身就看到依然等在院中的老柯。

    她走近,说道:

    “柯叔,这孩子好好睡着呢,您也快去休息吧。司主那边我会留意的。”

    老柯摆了摆手,叹了口气,又伸出手向上指天。

    黎明已至,新的一天已然来临。平常这个时候,他已经在为破妄司准备早膳和热水了。

    癸画心领神会,笑了笑,不再多言。

    无相窟。

    这个时间,黑市依旧人头攒动,各个角落传来嘈杂的争吵声。

    一位身着水色衣裙的女子在暗沉的灯光下显得格格不入。她倚靠在东面的巨石上,一手背于身后,一手把玩着不知名的晶石,头微低,专注的观察手中之物。

    不缓不急的脚步声在她面前停下,她捕捉到出现在视野中的灰色衣角,手中动作停下,笑着看向来人。

    未等她开口,来人已率先发难。

    “何时开始的?”

    女子将晶石轻轻抛起,然后紧握在手心,也背于身后。反问道:

    “少主何时开始关注浮游氏动向了?”

    “水泽情。”

    被叫全名的女子撇了撇嘴,不再虚伪的绕圈:“还没有开始。不过,她最近又对兰游氏进行清剿,想来也快了。”

    说罢,她顿了顿,饶有兴趣地发问:“发生了什么,能让咱们不爱管事的少主这般在意?”

    来人没有回答,只是抛给水泽情一样东西,留下一句“当心你自己”便离开了。

    两物相撞发出清脆声响。这东西被锦袋包着,看不出是什么。

    她也不急着打开,将锦袋收起,如最初一般继续把玩晶石。也如最初一般等待。

    察尘司。

    陆翊衡盘着随身的檀木手串,还未走进主事堂,就看到门边鬼鬼祟祟的两个背影发出窸窸窣窣的动静。

    他回头疑惑的看向林樾,后者瞪着眼睛快速摇头。

    接着悄悄走到二人身后,一臂重重搭上刘大钟的肩:“瞧什么呢?”

    刘大钟被吓的尖叫一声,看清来人的脸后拽着几人来到院中。

    “圣上说了,最近案子多,觉得咱察尘司太辛苦,所以给咱找了个帮手。”

    林樾不解:“谁啊?”

    刘大钟声音压低了些:“衍极司的人。”

    陆翊衡“啧”了一声,又拍了拍刘大钟:“那你们在门外鬼鬼祟祟,干亏心事了?”

    一听这话,刘大钟立即瞪眼:“怎么可能!他们衍极司就知道占卜天象,一直都很难相处。我问她要喝点水吗,结果一个眼神都没给我,就这么进去了。”

    旁边的刘二春接过话头:“商司使果然如传闻那般冷漠,所以,我们不敢进去嘛。”

    了解完前因后果的陆翊衡一人头上来了一下,气笑了:“所以就把人晾在里面了?丢人。”

    话落,收起手串,径直走进堂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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