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琼阑从公司忙完,看了眼时间,转道去了沉砚舟那。
大门落锁,屋内漆黑一片,只有画室的门缝泄漏出一丝灯光。
画室内传来脚步声,房门被拉开。
“你怎么来了?”
天天问她什么时候回来的人,她来了,反倒问起她怎么来了。
“不想我来?那我现在就走。”赵琼阑转身,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砰”地一声,他太着急,后背撞在坚硬的铁门上。
客厅没有开灯,以至于她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唯有沙沙的嗓音分外明显。
“别走。”
“感冒了?”
“没有。”
赵琼阑伸手去摸旁边灯的开关,被他拉住手腕。
“别开灯。”仔细听,似乎还带着些鼻音。
赵琼阑向他贴近一步,抱住他窄瘦的腰:“那就是哭过了?”
“没有。”
赵琼阑翘起唇角,没再追问:“刚才在画画?画什么?”
他静默了一下,轻轻道:“画你。”
“画我?”她有些惊讶。
“你还生气吗?”他突然问。
赵琼阑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走之前那一晚,他们的气氛并不愉快。
她承认那件事上她有些不讲理,不能全怪他。
“去看看你的画?画了我什么?”
沉砚舟差点没跟上她的思绪,突然身体猛地颤动一下,脊背用力抵住冰冷的大门,他隔着衣服急忙摁住不知什么时候偷溜进他衣摆的手。
她的指尖冰凉,被她触碰过的地方颤栗起一片鸡皮疙瘩。
她说看画,却站着没动,没被控制的另一只手捏着他的后颈,他被迫低头,却下意识躲开她的吻。
赵琼阑缓缓抬眸,慢慢松开他:“不想要?”
沉砚舟慌乱地抓住她的手腕。
似是想起来她不喜欢他不说话,于是颤着音答道:“不是。”
他低头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她的唇,舌尖讨好地轻轻舔过她的唇缝。
“你今天怪怪的。”赵琼阑抵着他肩膀后仰。
“没有。”他追过去,堵住她的唇,炙热的吻像一团火球。
刚才还冷冷淡淡,这会儿又像是要吃人。
赵琼阑再次醒来时,已经天光大亮,身旁的人恢复以往的睡姿,修长的身影别扭地卷缩在她身边,脑袋拱在她肩头,却没有贴着她,唯有手虚虚地握住她的发梢。
吃早餐时,她观察了眼他的神色,问:“你这几天有看到什么新闻吗?我跟……”
“没有。”他打断她,“我不爱看新闻,还有很多画稿等着我画。”
他低着头,长睫敛住眼底明明灭灭的灰暗。
“如果看到……”
“这个鸡蛋煎得有点老,我重新帮你做。”他端着餐盘,背影消失在厨房门口。
赵琼阑有些无奈,等着他出来。
新的煎蛋卷冒着香喷喷的热气再次摆到她面前。
“我不介意。”他突然说,在她对面坐下。
赵琼阑拿刀叉的手顿住,小气鬼变大方了?
“我不会给你拖后腿,添麻烦的。”
“觉悟这么高?”
“嗯。”他低垂着眉眼,脸上没有任何笑意。
赵琼阑看了眼秘书的来电,没再多说,只是嘱咐道:“最近不要去我那,有什么事我会过来。”
“嗯。”
赵琼阑接起电话。
“琼阑总,王总来了。”
“让他在会客室等等,我一会儿就过来。”
赵琼阑吃过早餐,准备出门。
“你今晚会过来吗?”
“晚上再看吧,我先走了。”
沉砚舟盯着那扇将里外隔绝出两个世界的大门,他就像被困在这个牢笼的怪物,只能等她什么时候想起自己,才会过来逗弄一番,然后又毫无留恋地离开。
*
“小杂种,想留下来就给老娘去干活!”
“坏女人,坏女人,是你抢走了我爸爸。”弱小又无力的孩童哭着抵抗女人伸过来拉扯他的手。
“给我滚过来,我叫你骂我,我叫你骂我。”女人一把扯过男孩的衣领,狠狠打在他身上,“抢你爸爸怎么了?你妈不是也不要你?小杂种。”
“坏女人,坏女人,坏女人,他们都说你破坏别人的家庭,是你让妈妈不要我,你是坏女人!”男孩哭闹不休,小小的身体拼命反抗。
女人艳丽的脸突然放大,狰狞地看着他:“我破坏别人的家庭,我是小三,那你呢?”
沉砚舟猛地惊醒过来,睁开眼睛,滚烫的泪水瞬间打湿枕头。
身侧的位置冰凉,她没有来。
他重新闭上眼睛,泪珠一滴滴划入鬓角,侧身将她的枕头抱入怀里。
日子日复一日,他只能麻木地看着她偶尔到自己这来一趟,睡一觉然后又离开。
“又要走了吗?”他看着她扣上领口的衬衫,穿戴整齐。
赵琼阑拿过柜子上的腕表戴上,走到床边低头吻了下他的额头:“嗯,最近比较忙,后天你的画展我可能没办法出席,礼物我让秘书提前给你送来。”
他弯起嘴角,眼底却仿佛在哭泣,但她丝毫没有留意。
“不用礼物,你空的时候多来陪陪我就好。”
“好。”赵琼阑又亲了他一下,直起身,“你再睡会儿,我先走了。”
“嗯。”
*
三日后,赵家再次被舆论顶上风口浪尖,媒体的闪光灯对准赵氏大楼门口,全程记录赵齐明被警察带走的全过程。
挪用巨额公款将二房钉在耻辱柱上。
“砰——”
水晶烟灰缸在地上四分五裂,透明的晶体折射出五彩的光。
“你可真是好样的,一声不吭直接出动警察,你看到赵氏股价了吗?啊!”
赵齐宏低着头,对赵老爷子的怒骂无动于衷。
赵旭升捂着胸口坐下,喘着粗气平息自己的怒火。
“你们要怎么斗我都不干涉,可你不该完全不考虑公司的利益,你要怎么跟股东交代,跟股民交代?”
“爸,挪用公款是赵齐明的个人行为,我只是揭露出他的丑行,他犯的错我为什么要替他挨骂?”
赵旭升冷笑,指着他:“好,好啊,你们真是我的好儿子。”
赵琼阑敛着眸坐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默不作声。
“财经新闻一出来,股价就跌停,这种丑闻,你打算怎么处理?”
“我们跟f&g的合作已经敲定,等签约仪式一完成,利好的消息一出,股价立刻就会回来。”
“啪——”一份文件砸在赵齐宏身上。
“你自己看看!f&g的合作?人家早就跟我们的竞争对手签约了!”
赵齐宏从头至尾平静的脸色终于变了,他捡起地上的文件,快速翻动纸张,这不可能!
“你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我看外面那些个不着调的彻底把你弄昏头了!”
赵齐宏慢慢冷静下来:“爸,给我点时间,让我查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不用查了,人家约都签了你还有什么好查的。阿阑上个月在国外谈下来的矿山已经签订了合作意向书,把消息放给媒体,如果股价持续下跌,启动程序公司进行回购。”
赵齐宏眸色暗了暗,低声应下:“是。”
“出去吧,阿阑留一下。”
赵齐宏拿着文件转身就走。
赵老爷子缓缓输了口气,看向赵琼阑:“你爸年纪越大,做事越糊涂,往后赵氏终归还是要交到你手中。”
“我明白,爷爷。”
“听说沉砚舟回国了?”
赵琼阑眼底的惊讶一闪而过。
“是的。”
“你也收收心,别像你爸跟你二叔一样拎不清。纪家那小子,从小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他爸就是把他扶上总经理的位置,大权他也不会放。”赵老爷子喝了口茶,淡淡说道。
“年轻的时候都爱玩,但玩到像你父辈那一代一样,就是没脑子,要爱惜自己的羽毛。”
赵琼阑点点头:“我会让纪家尽快澄清。”
“嗯。”赵旭升应了一下,接着道,“沉砚舟没什么经商的天赋,也没什么背景,但胜在安份,他现在能站起来了,你就更没什么好挑剔的。”
赵琼阑安静地听着。
“我终究是老了,也该放手给你们年轻人去施展拳脚。至于你爸妈的事,由着他们折腾,你别管了,总归该是赵家人的股份,不会流到外人手里。”
赵琼阑的心定了定,面上不动声色地认真聆听。
“好好的家乌烟瘴气,是我没教好他们。等过段时间,风波过去,带着人回老宅一起吃顿饭。”
“是,爷爷。”
“出去吧。”
赵琼阑起身,安静地退出去。
走出董事长办公室不久,赵齐宏身边的秘书就来喊人:“琼阑总,赵总让您去他办公室一趟。”
赵琼阑调转脚步,往赵齐宏的办公室走去。
她一推开门,赵齐宏阴鹜的眼神便看了过来,仿佛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亲生女儿,而是几世的仇敌。
“是你做的吧?”
“我听不懂您的意思。”赵琼阑走进去,在他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下。
“不用跟我装傻,赵齐明挪动公款的证据,f&g的合约,都是你做的。”
“爸,证据是您手下的人收集的,您安排人举报的,f&g从头到尾也都是您的人在对接,我从来没跟他们私下接触过,更别提帮对家牵头谈合作抢自家的合约。”
“你少糊弄我!”赵齐宏爆喝。
“您要不信,我也没办法。”
“你别以为弄个纪家,我就拿你没办法,我还是你的父亲,你身上还留着我的血!”
赵琼阑冷眼看着这个口口声声说是自己父亲的男人指着她的鼻子怒吼。
“您要是有证据,大可以去爷爷那揭发我。”赵琼阑站起身,“您要是没有,就算是我的父亲,也别空口污蔑。”
“我自然会查得清清楚楚。”赵齐宏怒视着她,“你自小,我就把你捧在手心里,当宝贝一样宠着,到头来,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你的眼睛里,除了利益,还有什么?”
“同样的话,我还给您,您的眼里除了利益,还有什么?还有我跟我妈的位置吗?”赵琼阑平静地看着他,转身走出他的办公室,对身后传来的砸东西的声音充耳不闻。
刘秘书见她回来,急匆匆地迎上前:“琼阑总,先生那好像有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