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荞被这两人喊懵了。
她下意识将求助的眼神投向身旁的男人。
靳杨掩着唇,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对。”
林荞:...对什么对?
沈南星和盛平澜见状,用八卦的眼神在他们身上来回打量。二人暗自腹诽,靳杨哪儿欠了个风流债!
沈南星反应尤其快,率先自我介绍:“那个…芋头妹妹!我叫沈南星,是靳杨哥的好朋友。”
他看了靳杨一眼,又补充道:“他爸和我爸也是好朋友。”
“诶,我也认识他爸。”
此话一出,几人都愣在原地。
心想这究竟是靳杨从哪儿招惹来的祖宗?
林荞笑盈盈地介绍:“我叫林荞,双木林,荞麦的荞。”
她顿了顿,想等身边的人把话接过去。
可靳杨只是静静看着她,像在等她亲口继续说下去。
林荞心头一紧,咬了咬牙,还是说出了那句最不想说的:“我是他爸爸朋友家的女儿。”
话音落下,她眼角余光捕捉到靳杨极轻的松气动作。
靳杨心里好像卸下了一块石头。
他们之间的关系太微妙。
明明相识的时间足够久,可偏偏少了一点相知的过程,两人小心翼翼,谁都守着雷池的边缘不敢乱动。说来还要感谢林荞,若不是她几周前那些大胆到近乎“冒犯”的越界,恐怕现在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还停留在冰冷的客套阶段。
好久不见,是真的好久了。
“爸爸朋友家的小孩”,是二人相见的契机,却也是他们无法再进一步的枷锁。
可他们怪不得任何人。
因为错位的时间,本就需要一些时间去纠正。
林荞心里有些不痛快,可还是很快融进了他们的玩闹。酒过几轮后,她晃着脑袋听沈南星鬼哭狼嚎,脸上还挂满意犹未尽的笑。
靳杨看着跟大家打成一片的女孩,深思熟虑后还是选择给父亲发了消息。
他告诉靳文礼:林荞来了。
【知道了。】
-
林荞酒量随了林伟民。说千杯不醉有些夸张,但和这些人拼几个来回还是绰绰有余。只是今夜杯里掺了许多酒,她微微发烫的脸颊被精致的妆容覆盖着,不凑近细看几乎看不出来,那一层浅浅的红晕。
靳杨安静地坐在沙发拐角处。
绕是再会应付的人,在他们轮番攻势后,眼神里也带了几分醉意。他眯起眼睛,目光落在林荞身上,久久没再移开。
见自己余光关注的方向有道灼热的视线盯回来,林荞可比谁都先感受到。心跳失了往日的从容,她抚了抚胸口,却还是没忍住,嘴角弯了起来。
她故意往旁边挪了挪,呼出来的气几乎要碰到靳杨的肩。
靳杨没有避开,也没有移开目光。他没听清林荞是不是在唤自己。他嗓音低沉沙哑,带着点酒意问她:“喝多了?”
“没有呀。”林荞摇摇头,黑亮的瞳仁里映出半醉半醒的男人。世界在她眼中。
这是林荞第二次看到这样的靳杨。
第一次,是几年前北城的雪场。那时靳杨转着手里的咖啡杯,也是这样嘴角噙着笑。他眼尾泛着一点懒倦,抬眼看人时漫不经心,带了点没藏好的高傲的随意。
林荞好奇那点随意。
而现在和沈南星他们闹着喝酒时,靳杨语气里混着坏意和无辜。他一向不主动找什么话题,只偶尔附和两句,就轻巧地让别人顺着他的情绪有所起伏。他看起来足够游刃有余。
林荞羡慕这份游刃有余。
大多数时候,她会觉得靳杨伪装得很好。
此刻是酒精撕开了他伪装的一角,让林荞清楚地感受到,他是真正属于这群人,属于这喧闹夜色的。那种由理智控制的的冷静克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设防的坏。
不骄纵,却危险,不热情,却引诱着她。
她忽然明白了,十九岁那年一眼沦陷的自己。
-
大屏幕上放到林俊杰的歌。
靳杨接过沈南星递来的麦克风,懒洋洋地对着歌词开口唱第一句:“落叶堆积了好几层,而我踩过青春,听见前世谁在泪语纷纷。”
靳杨的声音比平时低沉,不像说话时的清冷,反倒多了点不着痕迹的温柔,和那天让她心神不宁的电话里的声音一样。靳杨唱得并不认真,麦在他手里东倒西歪,有几个音甚至偏了,却句句落在她心口。
林荞觉得,比原曲更动人。
盛平澜适时递来第二支麦。
林荞接过,刚好赶上下一句——
“一次缘分结一次绳,我今生还在等,一世就只能有一次的认真。”
清透干净的女声,像桌上刚开的那瓶冰啤酒。气泡咕噜一冒,带着柔软细腻的凉意。林荞熟悉这首歌,所以原本属于屏幕的眼神被她分给了靳杨。
她赤裸裸的目光昭告天下。
这是林荞这一世,唯一一次的认真。
两人的声音在副歌叠合。
“确认过眼神,我遇上对的人。”
冰与火在此刻交替,碰撞出难以言说的默契。
靳杨察觉到了视线里那份热烈与期待,却选择忽视。
可惜,他无法给予同样的回应。
一曲《醉赤壁》结束,其他几人愣在原地。
盛平澜最先回过神,鼓掌大笑:“妹妹,可以啊!”
“小芋头,深藏不漏!”自开门那刻起,林荞便在沈南星那里多了个特殊称呼。见靳杨没反对,他便喊得更大声。
可作为在场唯二的女性,景珊比其他人更敏锐地察觉到这两人之间,似乎无法单纯用“喜欢”与“不喜欢”去判断。她心思一转:“靳哥,我再给妹妹喊几个同龄人吧?小孩在一块儿才有共同话题呢。”
他们这些人里只有赵廷年纪小,勉强算林荞同龄人。景珊比靳杨还大两岁,当初沈南星第一次带她去见靳杨,她自知分寸,也跟着沈南星他们喊起了“哥”。从此两人之间默契地各论各的。
“行,你珊姐给你喊两个小朋友陪你,开不开心?”靳杨冲着林荞扬了扬下巴。
她瞬间心领神会,搂着景珊撒娇:“姐姐真好!”
电话打出去没多久人就到了。
沈南星去开门,眼珠子差点掉出来:“卧.槽珊姐!哪的朋友?这么帅!”
景珊笑眯眯地跟他们一一介绍,几个年轻又阳光的男生落座。她看着,林荞正是爱玩又藏不住事的年纪,看到帅哥两眼放光,明明有些顾及旁边的男人,却还是忍不住用余光偷偷瞥。
有人脸黑得像锅底,一言未发。
又是几轮酒下去,年轻人打成一片,在摇骰子。
林荞肩膀紧靠着赵廷,另一边坐着新朋友。她笑得像只狡黠的小狐狸,眼睛弯弯,已经很久没这样放肆过了。
骰盅叮叮当当如擂鼓,靳杨听着只觉烦躁。只言片语间,他还听到谁提到谁喜欢的电竞选手,谁又激动地拍手叫好。
林荞早已没了来时的拘谨,在前面蹦蹦跳跳。一旁的盛平澜和景珊也被氛围感染,起身加入。几个人抢一支麦克风,扯着嗓子嚎五月天的《恋爱ing》。
正热闹时,同行的男生递了一支烟给林荞。她仅思考了一秒,火光便在两人眼前亮起,包厢内瞬间烟雾缭绕。
林荞唇角含笑,欲说些什么,抬眼却撞进靳杨的视线。她愣了一下,但酒精的作用竟让她一反常态地冲男人挑了挑眉。
意思是我抽一支,你别管。
而回应她的,是一个意义不明的冷笑。
“小芋头,演都不演了。”沈南星揽过靳杨肩膀打趣:“靳哥,看不出来嘛!小朋友私下烟酒都来?”
沈南星看靳杨兴致缺缺,盯着林荞手里燃了一半的烟出神,便也从烟盒里抽出一支,迟疑地放到他手里。
靳杨下意识接了,沈南星点火。
火苗“噌”地一声窜出来。
“我.他.妈什么时候抽过烟?”
“啊?那你接什么?”
“滚。”
“好嘞!”
林荞正准备点第二支,忽然一只手伸过来按住她手背,动作不重,阻拦的意味却明显。
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什么身份管我?”
靳杨懒得理她,只是把那支烟从她指间抽走,连着烟盒一同扔进了垃圾桶。
他眼神里是不容置疑的警告。
林荞却唇角一勾,挑衅地从旁边男生裤子口袋里摸出一包新的,抽走一支利落点燃。
她抬手把烟送到唇边,深吸一口,缓缓吐向他。
烟雾仅在二人之间弥散。
“你扔了那一包,我还有新的。”
“我管不了你了,你一会自己回去。”靳杨冲着烟雾背后的人撂下一句话,果断转身离开这个看不清楚一切的包厢。
角落里,赵廷和景珊对视。
赵廷压低声音:“快掐了吧,靳哥之前也没说过不喜欢啊?”
景珊白了他一眼:“别添乱了,你抽十包也没人理你。”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
南城的太阳快要出来了。
电梯里东倒西歪的醉鬼们嘈杂不堪,唯独站在角落里的男人神色冷淡,嫌弃地皱了皱眉。
林荞下意识往后藏了藏。
她最讨厌分离,尤其是此刻。看着靳杨先把他们一个个交到各自司机手里,她心里突然发凉,想到等会儿是他们两人单独相处,头更大了。
身旁的小帅哥这时凑过来,声音略带委屈:“怎么出来玩还带家长啊?”
林荞:?
见她一脸懵,帅哥紧接着解释:“你哥管你也太严了,你再和我多说一句话,他那眼神都要杀了我。”
林荞:?
远处的靳杨跟有感应似的,转过身来。
小男孩眼神一慌,立刻挥手告辞,跑得比兔子还快。林荞就这么傻乎乎地站在原地,孤零零地等他靠近。
“我就一个没看住你,又跟人家要烟呢?”
“哪有,等你呢~”林荞心虚,知道自己刚才的放肆惹他不快,便顺势往他怀里钻。她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无辜地看着他。
“我喝多了,你别和醉鬼计较呀。”
一句话,被她说得像免死金牌。
靳杨却不得不承认她说得对。
怀里的姑娘软绵绵的,酒劲上来后总想往地上倒。他只得托住她腰,稳稳地把人撑着。车子开来时,他深吸一口气,把她塞进后座。
林荞安稳睡了一路。
她紧紧抓着靳杨的手,头却靠在车窗上,离他远远的。她好像在赌气,又好像怕他趁她睡着时,不声不响地走掉。
到酒店楼下,靳杨去拍拍她的小脸。
林荞睫毛像小扇子,忽扇了两下。睡意还没褪去,那双眼睛迷迷蒙蒙地望着他,眼底的醉意散不开,雾里带着光。
“起来,回房间。”他低声唤她,语气尽是无奈,还带了点他未察觉到的温柔。
怀里的人儿却没怎么反应,只是含糊地“嗯”了一声。
靳杨看她迷糊得好玩,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她脸颊。
挺软的,年轻就是好。
谁知林荞忽然伸手搂住他脖子,整个人跟八爪鱼似的挂到了他身上,“你亲亲我,我就跟你走。”
“别闹,走了。”靳杨声音发哑。
“不走,就要亲。”
她仗着醉意横生,就肆意撒娇。
靳杨没跟她再废话,直接将人打横抱起送回房间。
刚把林荞轻轻放到床上,她又不死心地缠了上来,双臂环住他借力起身,将毛茸茸的脑袋埋在他颈窝里,像小狗似的闻了闻他的味道。
“你别走,好不好。”小姑娘的声音带着笑意,玫瑰花香与酒气混合,久久散不去。
“行,我不走。”靳杨挨着床边坐下,伸手推了推也没推开这条八爪鱼,只好任由她搂着。
林荞的呼吸打在他耳边,热得发烫。
他不自然地低下头,正对上她仰起的小脸,眼睛里水光还没散。出门前亮晶晶的口红现在已经被蹭掉了一半,她唇瓣微张,像随时等他低头索取点什么。
他眼底压着火,手却牢牢地扶着她的腰,没再往下半分。
“我去给你倒杯水马上回来,你在床上乖一点。”
“没问题!”
“咚——”
一声闷响,靳杨回头。
林荞双膝跪地,抱着床沿。
她头发凌乱,眼神迷离地看着端着水的他,一脸无辜。
“我的祖宗…”靳杨叹息,走两步过去,弯腰把她捞起来。
怀里的小姑娘依旧不老实,趁他抱着时,手臂又迅速圈住他脖颈,上半身紧紧贴住他。
隔着薄薄的布料,靳杨原本平静的呼吸被搅乱,胸口剧烈起伏着。
林荞感受到他的心跳。她盯着男人裸露的肌肤,幽深的目光还带着一点执拗。像是下了好大决心,林荞低下头,软软的唇瓣覆上去,吻在他颈侧。
她小心地,不小心亲了靳杨一下。
温热的触感,像融化的蜡油滴在冰上。明明不疼痛,却惹得靳杨呼吸一滞。他喉结下意识滚了一下,眼神一瞬间沉了几分,放在林荞腰上的指尖微微收紧。林荞那该死的香水味不停掠夺他周围的空气,她的气息缠在他身上,像某种无声的引诱。
林荞亲得巧妙,看到吻痕出现的那一刻,她睫毛颤了颤。像是终于把积压很久的某种情绪释放出去,她通过另一种形式,留下些痕迹。
那是她的宣誓,占有的意味藏在若有所思的喘息里。
“你总是这样…...”
林荞低声呢喃,语气里有股近乎撒娇的埋怨,摇摇晃晃的声线又带着点委屈,“什么都不说,让我猜。”
她眼眶发热,眨了眨眼睛,没说话。犹豫了几秒,像是在确认什么,又像是在赌气。
终于猛地在靳杨锁骨处,咬了一口——
男人一怔。
那不是浅尝辄止,而是她的牙印清晰落在那块皮肤上,带着股狠劲儿。
这小姑娘,这么恨他?
靳杨吃痛地皱眉。
林荞却像没事人似的凑上去,用舌尖轻轻舔了舔。好像在补救刚才荒唐的举动,又好像在挑衅他。
待他低头看清那道齿痕后:“林荞,你属小狗的?”
“我属于你呀,哥哥。”林荞歪着头笑了,不住地瞟刚刚因一时兴起留下的大作,眼睛里全是对自己冲动的满意。
靳杨懒得和醉鬼讲道理。
可刚把她抱回床上,一个没注意,林荞又懒洋洋一歪身子,“砰”地一下再次滚回到地上。
不出意外,还是膝盖先着地。
靳杨看着她一瞬间皱起小脸,下意识揉了揉膝盖,嘴角一撇还有点想哭的意思。他也没急着扶她,反倒慢慢蹲下,从口袋里摸出手机,闪光灯亮起——
他拍到这珍贵的一幕。
不体面,不矜持,不像话。
聪明伶俐,张牙舞爪。
鲜活,热烈,像烟花在他世界里炸开。
说不清是可爱,还是麻烦。
那时靳杨还没意识到,自那刻起,他手机相册里多了一张无法删除的照片。
靳杨还是没忍住笑了。他干脆把床上厚实的被子扯下来铺在地毯上,又从床头抱来枕头,“行,你爱睡哪儿就睡哪儿,今晚就在这儿不许乱动。”
他说着就要把林荞塞进被子里。
可惜林荞被这一摔清醒了不少,她果断伸手环住他的腰,感受着男人忽然僵住的身体。
在这安静的空间里,两个人的心跳简直乱得不像话。
一道期待的,又略带乞求的声音在靳杨耳边响起——
“我喜欢你。”
她没有再喊哥哥。
“别闹了。”
靳杨躲开了她倔强的眼神。
“我没闹。”林荞直勾勾地看着他,像是非要看穿他眼底藏着的那点情绪。
“你也喜欢我,对吧?”
靳杨沉默了两秒,忽然抬手,把试图想搞懂他表情的小脸轻轻摁进怀里。
“别看了。”他的语气仍然是温和的,却拒绝得彻底:“看得太清楚,会难过。”
“为什么?”
“相信我,当哥哥是我最好的选择。”
靳杨揉了揉林荞的脑袋,带着歉意,也像替她画出两个人最后一道界限。他转身,留给床上的人一个干净利落的背影。
那一刻林荞忽然意识到,他从头到尾,都没打算给她机会。她咬住唇,把眼泪生生憋了回去。
“四年前,我会滑雪。”
关门声很轻,轻到林荞觉得是自己的错觉。
只是门上那道锁,慢了几秒才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