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天都以南,与青阳城接壤的一处城郊客栈。

    “老板,一间房。”

    几两碎银子推到桌面,老板有意无意地向前看去,来此的,大多是想要进出天都的客商。

    女子少见,孤身一人的更少见。

    江湖经验告诉他,不该好奇的不能好奇。老板收回目光:“二楼左拐,第三间。”

    桑雨疏压下幂篱的檐角,多亏楚兰汜平日没少给她塞银子,有点积蓄。

    “一间上房。”

    客栈人还不少,听起来是个要求生活质量的贵公子,桑雨疏腹诽,不经意间往楼下瞥去。

    却突然愣住,他怎么出云栖了!

    桑雨疏怔怔地望去,脚下却在迈着楼梯。

    “咚。”

    响声沉闷,桑雨疏摔在楼梯上。

    恰好小二迎面走来,他将人扶起:“姑娘,你没事吧?”

    桑雨疏连忙摆手,她可不敢出声,万万不能让云令扶发现是她,她是偷偷离开云栖的,怪不得离开时没人发现。

    桑雨疏脚步平稳,似是什么都没发生,也没认出下面的人是云令扶,实际上她的心脏差点跳出喉咙。

    她止不住地胡思乱想,而云令扶根本没有关注她,他只有在听到磕碰的声音时,才微微侧头。

    客房里。

    桑雨疏摘下幂篱,大口喘气,云令扶没有发现是她吧。每次遇见云令扶,她总有耗子遇到猫的恐惧,尤其是在他的那双眼睛下,所有的遮掩、伪装都无所遁形。

    嗓子因频繁地吸入空气而干涩,桑雨疏走到桌边倒水,水未入口,大门被踹开,疾风穿过耳畔,潮水般的压迫感袭来。

    杯子落在地上应声而碎,桑雨疏被掐住脖子,抵在墙上。

    “桑姑娘。”

    吹起的衣袂飘落,云卫身上沾着属于云令扶熟悉的冷香,桑雨疏的心沉到谷底,还是被发现了。

    她扯起脸皮,嘿嘿道:“云公子,好巧啊,你这是要去哪。”

    云卫狠戾地压下眉骨:“公子。”

    杀意澎湃,桑雨疏见状不对,迅速求饶:“云公子,我保证不会说出去,我们也不会去同一个地方,我要去最南边的桑落,过了今天,你绝对不会看见我。”

    不知道云卫听到哪句话,他忽地用力。

    桑雨疏脸色涨红:“今天是意外,意外。”

    她看不到幂篱后云令扶的表情,但剧痛与窒息让桑雨疏清醒地意识到一个问题:“你不会也要去桑落吧。”

    她的话说完,房间里陷入诡异般的死寂。

    那完了,桑雨疏心里想。更完的是,她还说出来了。

    自始至终,云令扶都没出声,云卫却一副“明白了,交给我”的表情。

    脆弱的喉骨要在他手里折断,桑雨疏艰难地道:“你不能杀我。”

    “不能杀?”

    云令扶终于纡尊降贵地开口,凝滞的空气重新流动,桑雨疏跌落在地。

    “大家都知道我被三公子救回了云栖,少谷主楚兰汜死了,如果我再死在云栖,定会有人借此生事。”

    她抹掉眼角的泪水,格外咬重楚兰汜与她的身份。

    “你觉得我处理不好?”

    云令扶的语气没有丝毫起伏,但桑雨疏敏锐地感觉到他生气了。

    “公子处理得好,但公子既然出了云栖,定是有要紧的事,公子也不想在这个时间,给云栖带来麻烦的吧,总归我的命公子想取走便取,何必在乎一时?”

    话落,剧烈的咳嗽声响起,桑雨撑在地上,手指蜷缩。

    耳边飘来抹若有若无的轻笑,云令扶缓步走向她,马靴砸在地板上的闷响,震得桑雨疏心脏发颤。

    “我可以让所有人找不到你,也可以找人替代你,并非不能杀你。”

    眼角的泪珠悬而未落,从幼时起,桑雨疏对他人情绪的波动十分敏感。譬如现在,云令扶对她丧失了兴趣。

    无趣,就可以去死。一条没用的人命对他来说,算不上什么。

    “杀了。”

    即使在生杀予夺时,云令扶的嗓音依旧如常的温润,顿起的杀意像无数根尖刺般,从四面八方狠狠地扎向她。

    “公子不想要风令吗?”

    脖颈上一道血痕骤然出现,桑雨疏没有停口:“江湖不知,如今的云栖只有云令吧。”

    沉重的气压令人窒息,血痕愈发得深,桑雨疏穿过翻飞的幂篱,与云令扶那双暗得透出冷冽的眸子对视。

    “云老太爷,真的还活着吗?”

    血色浸湿衣襟,桑雨疏听见自己的心疼震的耳膜作响,但求生的意志让她格外清醒。

    “玄鸾与灭烛的动作表明他们已有所猜疑,公子不想尽快找回风令吗?风令就在桑落,我可以带公子去。”

    言尽于此,这是她最后的底牌。

    “桑姑娘用一个饵,钓两只鱼,真是打得好算盘。”

    桑雨疏恍然,另一只鱼指的是云怀砚?她扯扯唇角,没有回答。

    月光似水,云雾翻涌,映出桌前的窈窕身影。

    桑雨疏摸着脖子上缠的纱布:“嘶……”

    终于活下来了,天知道她怎么会在这碰到云令扶,改日定要去庙里拜拜,祛祛晦气。

    她望向头顶,是云令扶住的房间。

    掌心握着的茶凉却,已过丑时,要不要逃了?被抓到可真的是死路一条,但不逃是死路千百条,她可不想与云令扶一道去桑落。

    桑雨疏又等了一炷香,整个客栈陷入沉睡,她小心地推开窗子。

    一条腿刚跨出去,阴恻恻的话自头顶响起:“桑姑娘想去哪?”

    见人正等着自己,桑雨疏哀怨地瞥了云卫一眼。

    “哐。”窗户又关上了。

    这回桑雨疏死心,老实地爬回床上睡觉。

    云卫盯着窗户,不屑地歪起唇角,他回到三楼,房间黑漆漆一片。

    “公子,她说的都是真的吗?”

    云令扶正提笔写信,黑暗并没有妨碍他落笔的速度:“风令原本就是在药神谷。”

    云卫震惊,江湖上皆以为风云令乃是一体,竟然不是!

    “那她为什么会说在桑落?”

    “你觉得呢?”

    “难道是……”云卫思忖良久,风令离开药神谷只有一个原因,药神谷不再安全。

    寒意从脊椎爬上,他想到一个可怕的猜测:“药神谷出事了。”

    云卫咽下口水,这就是楚兰汜会死的原因,有人知道风令的事,云栖危险了。

    云卫如临大敌。云令扶却缓缓压好信脚,盖上印戳:“送去寒朔。”

    云卫接过信,猛然抬头:“公子你呢?”

    “我自然是和桑姑娘,前去桑落。”

    车辙压过潮湿的泥土,桑雨疏靠在角落,拼尽全力才没让自己的眼皮黏在一起,天刚蒙蒙亮,她就被小二喊起来了。

    脸上的表情僵硬,她在心里为接下来几日的奔波哀悼。

    云令扶坐在对面,手里执着本泛黄的书卷,总跟在身边的云卫不知去向。

    困倦袭来,桑雨疏掩唇打着哈欠,恰好云令扶翻动书页,暗道他精力真好。

    她用力眨眼,抬手倒杯茶水,想让自己清醒清醒,别给她杀了都不知道。

    茶水没什么滋味,桑雨疏抿了一小口,便草草放下。但瓷杯成双,另一只空的有些碍眼。

    茶杯悄悄推过来,云令扶长睫微动,看过去时,白皙的指尖触电般“嗖”地收回。

    云令扶将视线重新落到书页上,半炷香过去,他下意识拿起茶杯,却看到人已经趴在桌角睡着了。

    自从进到马车,她的眸色可谓缤纷,内心所想纷纷展露。

    不是害怕他?

    车帘缝隙挤进的风吹灭剩下半指的安神香,额角的发丝起起落落,云令扶金尊玉贵地抬手,抚平帘子,唇角划过丝自己都没察觉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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