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细数着时间流动,焦急地等待,广播却迟迟未再响起。他们睡了又醒,醒了又睡,依靠冰箱里的速食品充饥,除了搭积木外,再无可消遣的事情。
贾栗提出:“要不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
夏有秋特别赞成,“好啊,反正也没什么事可以做。”
李杏:“什么故事?你自己编的?”
贾栗:“关于梦的故事,是我十七岁的时候,匿名发表在故事会的网站上,不过那个网站没多久就关闭了。”
江冷秋:“我记得是因为网站不盈利,被别人恶意举报了吧。”
贾栗:“罢了,我的作家梦就那样破碎。”
她:“故事发生在八十年前的大陆。主角叫阿生,是个孤儿,收养他的老人经营着一家二手书店,老人离世后,他继承了店铺,吃也在店里,睡也在店里。
二十七岁那年,阿生和小莲结婚,两人在城中村租了间公寓。公寓又小又旧,晒不到阳光,一到雨季便闷热潮湿,墙壁渗水。尽管如此,他们还是精心装饰自己的小家,每日都打扫得干干净净的。
为了生计,小莲留在书店里,阿生则靠修理摩托车挣点钱。每逢佳节,阿生都会拿出攒了许久的钱,带小莲外出游玩。他们不想让小孩跟着自己吃苦,所以一直过着两个人的日子。
有天晚上,小莲买完菜回家,在路上出了车祸,当场死亡。阿生刚好从巷子里出来,见到血泊中的小莲,他绝望地跪倒在地。小莲没有葬礼,她的家人早在拿完彩礼钱之后,再也没和她联系过。
阿生把小莲埋在了她的家乡。
阿生没有回到书店,也没有搬出公寓,他继续干着修车的活,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那辆车没有超速,小莲还活着,他出了巷子就能和她相见。
自小莲离开后,这片土地开始阴雨绵绵。有段时间,小莲频频入梦,梦里她抓着阿生的手,万分急迫地想要说什么,还未道出一字,阿生便醒了过来。阿生找到当地有名的大师,他将梦中之事告诉大师。
大师授他控梦之术,嘱咐阿生勿沉浸于梦中,送给他一条黑绳土黄珠子,并告诉他两种分清梦境与现实的方法,一是死去,二是把珠子垂下,一直摇晃就是假的,反之则真。大师还附赠护身符,将其塞进红布袋内,确保他的安全。
那晚,窗外雷声轰隆,大雨滂沱,阿生把门窗都锁死。睡前,他复盘大师说过的话,想着想着便进入梦境,依旧是前几日的画面。
不同的是,水泥地上被撒满纸钱,天色阴暗,四处无人,他心里多了丝紧张,匆忙赶去与小莲相见的地方。
小莲坐在高楼的阳台边上,摆动着双腿,听见脚步声,她回头看去,冲他一笑。
小莲和他解释说,这儿前些日子有人办丧事,她死后也在这办过。她眼下乌黑,皮肤煞白,阿生却毫不惧怕她这副摸样。小莲跳下来,与阿生拥抱着,她冰冷无比的身躯却让阿生内心温暖。
阿生正想开口问清楚,却瞅见她身后有团黑影,慢慢化作人形。黑影飘至两人中间,小莲撇撇嘴,拉起阿生的手腕,将他推下楼。
阿生猛地睁开眼睛,他掏出珠子垂下,没晃。
屋外雨已停,天也亮了,阳光从缝隙里钻进来。他心不在焉地干活,为了弄清楚真相,他每晚都回想上次的梦境,才闭上眼睛睡去。
再回到那,小莲坐着沏茶,她递给阿生一杯。小莲告诉他,她出车祸并非意外,但把真相讲出来,会让阿生也遭殃。阿生紧紧握住她的手,他不怕,就算死了也不怕。
小莲左顾右盼了会,正打算道来,却在一股烟中尖叫起来,顿时没了影。
阿生愤怒地捶打桌子,连同茶具一同掀翻,他发誓定要让小莲安息,咬着牙从阳台上跳下。
他忽然惊醒,感觉喉咙十分干燥,发现自己四肢绑着绷带,右手打着点滴。
门被推开,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近,他的呼吸变得急促,眼睛也瞪大,小莲竟然出现在他面前。
小莲见阿生醒来,脸上的凝重慢慢消失,连忙叫来医生为他检查。
小莲说,阿生这是出了车祸,在医院昏迷了好几天。
阿生问,他的外套在哪。
小莲拿来挂在墙上的外套,阿生用左手摸索出珠子,将它垂下,珠子却一动不动。
阿生觉得自己被大师骗了。
但他也并未多想,小莲把毛巾沾了水,轻轻擦拭他的脸庞。
窗外阳光猛烈,看不见一点湛蓝,阿生盯着天花板,睡了过去。
他醒来以后,身上的伤好得很快,短短几天,便出院了。小莲将他接回家,细心照顾他,喂他吃饭,帮他更衣。阿生痊愈后,身上还留着许多疤痕。
趁身体彻底恢复了,阿生和小莲提议外出游玩。小莲却不愿意,以各种理由拒绝。
阿生这才发现,自打从医院回来,自己就没踏出过家门,偶尔想出去晒太阳,小莲也阻止他。
他把手伸进口袋,摸到大师给的红布袋和珠子,他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心头一震,意识到自己还在梦里。
这不是真的小莲,而是困住阿生的幻象。
他犹豫地看向小莲,她的眼神不断躲闪。阿生叹着气,缓缓走去阳台,他感到心情沉重,只是回头看一眼小莲,便一跃而下。
阿生再一次惊醒。自己仍躺在病床上,只是身上少了绷带,床边还坐着收养自己的老人。
他轻声呼唤老人,老人听见这么一声,眼泪哗啦啦地落下,划过干瘪的脸庞。
阿生问,小莲呢。
老人声称不认识这个人,表情也十分认真。
阿生解释说,这是他的妻子。
老人却说阿生从未交过女友,更别说什么妻子了。
阿生问,他是怎么在这的。
老人回答,阿生四年前出了车祸,昏迷了好久,后来被诊断出变成了植物人,老人把书店卖掉了,所有的精力都用来照顾他。
阿生更加不确定了。
他让老人把他的外套拿来,并形容了外套的样子。老人一顿思考,说没见过家里有这个款的衣服。
阿生半信半疑,但暂时接受了这个情况。
他坐上轮椅,在医院的小路上闲逛。远处传来悠扬的箫声,他循声赶去。
高大的榕树下,那人背对着他,不露真容。
只听那人道:所有东西都不会无故出现,也不会无故消失。
阿生猜想那人是大师,心中又多了份忧虑。
他回到病房,老人笑着朝他招手,她收拾好东西,准备接阿生回家。
阿生拉开行李包的拉链,伸手摸着什么。他眉头一皱,果然摸到了底下的红布袋和珠子,将其塞进兜里。
他艰难地从轮椅上站起,又马上跌倒,只能依靠双手爬行,抬头却看见窗户被锁紧。
老人苦着脸问他这是何苦,小心地将他搀扶起来,拍去衣上的灰尘。
阿生顺起身旁桌子的水果刀,往自己左胸刺去,他的视线模糊,直到完全黑暗。
阿生又一次惊醒。自己趴在床上,口水流了一大滩在枕头,胸口有些闷堵。
窗外下起小雨,淅淅沥沥。阿生装好红布袋和珠子,打着雨伞,走到巷子深处的大师家。大师独自坐在门口的屋檐下。
大师看出阿生眼里的疑惑,和他一一解释,珠子的晃动只是幌子,只要珠子还在,看见任何不存在的人,都是在梦境里,他将红布袋施了法,能感应到阿生的情况,而阿生的梦境都是怨鬼创造的。
大师决定帮他最后一次,两人躺在屋里的地板上。
阿生问,梦里也会死吗。
大师答,不会,但是会永远醒不来。
知道了答案,阿生释怀地进入睡梦。
梦里依旧四处无人,洒满纸钱的路面,愈发阴暗的天空。阿生再一次见到小莲,她弹着钢琴,忧郁不已,头发被风刮着掠过嘴角。
小莲看见大师,闪过一丝害怕,大师表明自己的来意,让小莲相信他。
小莲迫不及待说出,她死后被家人挖出尸骨,被卖给别人过世的儿子配冥婚,那人日日夜夜缠着她不放。
说到这,怨鬼立即现身,惨白面孔,尖牙血口,叫声沙哑刺耳。
他疯狂地攻击所有人,大师挡在两人面前,他威胁怨鬼,一旦怨鬼在这被杀死,那他将永远消失,不复存在。
阿生恍然大悟,他抓紧小莲颤抖的手,拉着她躲在钢琴后。
怨鬼依然不死心地朝大师扑去,大师用符纸与咒语压制他,又用木棍钉住他,一顿操作下来,怨鬼瞬间灰飞烟灭。
麻烦终于解决完,大师催促小莲赶去投胎,可别逗留太久错失时机。
小莲接过阿生递来的珠子,挂在脖子上,他们挥着泪告别。
阿生醒过来,眼角划过晶莹的泪珠,他看向窗外,一览无余的蓝,大雁整齐飞过。大师泡了壶茶,茶水滚烫,他不停吹着,时而嘬两口。
道别了大师,阿生坐在公园的长椅上,一直到天黑了,头顶上繁星点点。
阿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竟睡了过去,醒来时,躺在家中的床上。
他瞥了一眼窗外,还下着大雨。”
贾栗话音刚落,三人呆滞地眨着眼睛,彷佛深陷故事其中,开始分不清自己是在梦境还是现实。
直到贾栗用力地拍手,他们才回过神来。广播也再次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