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捉只学长做头条 > 夜半钢琴杀人事件(8)

夜半钢琴杀人事件(8)

    温柔而忧伤的钢琴曲犹如音符如同细碎的星光在办公室里回荡。

    一曲完毕,高明睁开双眼,眼前的女人单手托着脸颊问:“听出来什么了吗?”

    “没有,老师。”他很不愿意这样说。从昨天下午到今天早上,这个录音被他循环往复听了不下十遍,甚至睡梦里都是《致爱丽丝》忧伤而温柔的曲调。

    以至于,他昨晚梦到了那个女孩,那个很久没入梦的女孩抱着向日葵闯入他的梦境,微笑着唤他:“孔明同学?”

    他没有回应,转身离开,然后梦醒了。看了眼手机,凌晨四点半。又睡了四个多小时再次醒,他给老师发了条信息,问能否来警局一趟。

    “随时。”老师回消息很迅速。

    然后他就坐在这了。旁边的言雅快听睡过去了,歪歪扭扭靠在沙发上。隔壁沙发上正襟危坐着松本清长警官。

    女人嘴角勾起:“那我们再来一遍。”说罢,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扶住鼠标。

    “还来,我们都来三遍了。”言雅生无可恋把脑袋埋进靠枕里,像一朵委掉的太阳花。

    松本清长严肃的脸上难得露出笑容:“提早适应下警方的日常。”

    “我又不当警察。”言雅闷闷说,继续耍赖埋在靠枕里。

    女人松开鼠标,手抵下巴说:“田边小朋友,检察官也是如此办案的。”

    高明很无奈看着言雅一副“我不听我不听”的样子,很无奈笑了。没办法,他的好舍友陪他听了一个晚上《致爱丽丝》,估计已经被魔音洗脑了。

    女人没理会嚎叫的言雅,转头问松本清长:“松本听出什么了吗?”

    松本摇摇头。

    女人微微一笑:“我也没听出来,再来一遍。”

    十分钟在钟表的滴答声中过去,女人又问了同样的问题。

    言雅从靠枕里支起脑袋,哀求着:“为什么我们不能直接问白波这曲子有什么不对呢?”

    女人转头:“高明,你说。”

    高明还在思考音乐的事情,忽然被点名下意识站起来,又因老师的手势坐下,迟疑片刻说:“学生认为对方不愿将录音笔交给警方且要求我们保密的举动已经可以看出其对他人的不信任感。我们强行逼问缘由只能加剧其抵触心理,不一定会说真话,且会暴露我和小桥的身份。”

    “将”女人扬扬下巴,嘴角闪过一丝得意的笑。

    言雅再次把脑袋埋到靠枕里。

    女人双手搭在办公椅上,椅子转了个角度:“松本,意下如何?”

    松本清长摇头:“抱歉,我没听出来。”

    女人最后转正,双手支在办公桌上眼含笑意问高明:“你呢?”

    高明低头说了句“学生愚昧”,抬头看见女人笑容依旧,可是高明却从她眯成缝的眼眸中解读出了“一帮废物”的寒意。

    老师,有点不耐烦了……高明拿起桌上的纸杯,饮了一口——好在今天是茶水,不是黏黏腻腻的饮料。

    “那我们再来一遍。”

    音乐声再次响起。

    十分钟再次过去,一样的问题再度响起,这次高明打破了沉默。

    “老师,既然干听听不出什么,为什么不直接交给技术部门处理呢?”高明说完,喝口茶水,眼神集中在杯中飘飘忽忽的茶叶上,余光却不敢从老师微笑的脸上移开。

    “我会那么做的。”女人靠回办公椅,“但不是现在。”椅子转了个角,对上松本清长。

    松本清长清清嗓子说:“课长,我觉得我们这样僵持下去不是办法。”

    女人眼神扫过已经完全瘫在沙发上的言雅:“田边小朋友,你不是睡着了吧?”

    言雅蔫蔫支起脑袋:“你的学生在我旁边坐着呢……”

    高明察觉女人的眼神又扫过来,无奈放下纸杯,很自觉说:“老师,再来一遍吧。”

    女人的手搭上鼠标,问:“知道我为什么要再来一遍吗?”

    “因为我们没听出来异常。”高明很平静地自我批评。

    “不。”

    这句话像蜻蜓点水般掠过高明耳边,但下一句话却如同磬钟长鸣。

    “因为白波是用耳朵听的。”

    言雅从靠枕探出脑袋,高明把纸杯推远。

    女人微微一笑,再次点击鼠标。

    又一个十分钟,言雅认命把脑袋埋进靠枕。

    高明伸手去拿纸杯,里面的茶叶起起伏伏终归还是一杯茶叶:“老师,再来。”

    “课长,要不让两个孩子休息下吧,已经听了一个多小时了,再有干劲也会麻木。”松本清长开口。

    女人修长的指甲敲击键盘边缘:“你也觉得麻木了吗,松本?”

    高明将杯子里的茶水一饮而尽,眼前的松本清长一脸窘迫。

    如果是我的话会直接说“是的,老师”。空空如也的纸杯在高明指尖打转,像是永远都不会停歇的螺旋。

    “高明呢?”

    “是的,老师。”手里的纸杯停住,高明直接把刚才想的答案一字不改报了一遍。

    女人没问言雅,办公椅晃悠晃悠说,突然停住,笑容如利刃划过:“对,就是麻木。”

    高明的思维没跟上女人,这让他很烦躁。

    女人直起身子坐正:“诸位,音乐是用心去感受的而不是用电子仪器去衡量的。你们觉得麻木,烦躁是因为一遍遍的循环没有变化,听到后面甚至没有感情了……”

    高明瞳孔一颤,手里的纸杯倒下:他跟上节奏了。

    纸杯倒下的那一瞬,女人的嘴角微微勾起:“活人,怎么可能做到没有情感地机械复制音乐?”

    言雅一下扔开抱枕弹起来做好:“这不就又回到我最初的自动钢琴理论?“

    “但是那是一架古董,不能机械化改造。”高明把纸杯扶正。

    松本清长点头附和,从内口袋拿出相片放在桌子上。

    高明起身,他终于看见昨天垫脚多时也没看清楚的钢琴:

    琴身的实木纹理与琴盖边缘的雕刻纹样自然衔接,雕刻的藤蔓顺着琴盖弧度蜿蜒,末端恰好落在琴身侧面的花纹起始处,严丝合缝。琴键与琴身的衔接处打磨得圆润平滑,白色琴键的末端与琴身前沿的雕花在同一水平线上,黑色琴键的侧边与琴身内侧的木质线条平行。琴腿从琴身底部的凹槽中伸出,踏板的金属连杆从琴身底部的预留孔洞中穿出,与踏板表面的花纹在垂直方向上对齐,踩踏时连杆与琴身内部的部件衔接紧密。

    虽然看不懂,但是一定很贵重很有年代。高明摩挲下巴只得出来这个结论。他抬头问松本清长:“检查过这架钢琴了吗?”

    “只能说大致检查了。”松本清长叹口气,“学校方面不是很乐意我们动这架钢琴。据说是19世纪的老古董,价值已经超百万了。”

    因为证据不足吗?手里的杯子被捏扁,高明难得在心里骂了句“迂腐“。不过想来也是,之前那架是关校园怪谈的现代三角钢琴都以证据不足的名义拒绝警察拆卸,更何况是价值不菲的古董。

    “总有办法的。”女人的办公椅左右摇晃。

    高明揣摩老师到底是说凶手总有办法给古董加自动弹奏的高科技,还是警方总有办法把钢琴弄到手拆掉,但是他觉得换个角度问问题更实在:“老师怀疑大和穆是杀人凶手吗?“

    “不。”

    又是蜻蜓点水的一个字,高明有点泄气。

    “我怀疑每一个人。”女人凝视着高明,高明把脑袋转到一边假装看言雅。

    “继续报告,高明。“女人脸色沉下来,声音变缓,“不要告诉我,案发第四天了你只摸到一只录音笔。”

    警方不也是四天了还没找到被害人尸体,甚至连手机都没找到……高明腹诽着,把前三天几人讨论的结果说了一遍。最后总结:“老师,如果小桥说的第三者介入理论成立,再搭配我认为校园怪谈和碎尸案是平行案件的观点,我大胆推测校园怪谈的凶手是森田,而碎|尸案的凶手很可能是小泉奈美。”

    “理由?”

    女人的办公椅一下背对高明,高明心说不好,还是厚着脸皮继续说:“森田有技术有动机实施校园怪谈。结合那架钢琴可以远程操控,即便因爱生恨杀掉女友,我也不认为他一个理科生可以想到‘19日钢琴不响代表爱情破碎‘这样梦幻的动机。我更倾向于这是一个浪漫主义文科生的情调,而小泉奈美是艺术生,并且与上原离争夺过森田,完全有理由因为嫉妒杀害上原离,这也可以解释森田收到恐吓信的内容……”

    “今夜不得长久,余生不得相守?”女人略带戏虐声音传来。

    高明喉结滚动,回答:“是。”

    女人依然没转过身,语气像是一块冰碎在了威士忌中:“还有发现吗?”

    “没有,抱歉。”高明能清晰听见自己吞唾沫的声音——他知道老师不满意。他有点沮丧,他甚至连工具人都做的让老师不满意。而自己却无力反驳,因为他听了十多遍《致爱丽丝》还不如老师听四遍——很可能在第二遍老师就得出结论,陪他们玩了剩下两遍。

    “再接再厉吧。”女人起身,挥手,“跟着松本去技术吧,如果之后没课的话。”

    言雅如同大赦一跃而起。高明顿了下,把纸杯扔进垃圾桶。松本已经去开门了。

    言雅火急火燎走出门,松本看了眼立在沙发前的高明,叹口气:“我们在技术部等你。”

    门关上了。高明没动。

    女人背对着他,指尖划过书架上的文件:“没听到吗?和松本去技术部看结果。”

    “老师,学生斗胆问一句,您现在是在钓鱼还是没有怀疑对象?”高明静静问。他看见女人的脊背颤了下,似乎笑得很愉悦。

    女人转过身,手里是一份报告:“很难得听到你质疑我。”

    “抱歉。”

    “不。”女人翻开文件,嘴角的笑意藏不住,“质疑是成长的第一步。但是不回答是我的权利。找出我的答案是你要展示给我的能力。”

    高明怔怔,不知道老师这是在敲打他的轻狂还是在赞许他的勇敢。周边变得安静,只剩下纸页翻动的“沙沙”声。

    女人接了个电话,对高明说:“去技术部吧,我待会要和富士见议员谈‘对嫌烦询问进行录像’的议案,你不适合待在这。”

    录像……高明眼睛一亮,突然想起来自己一直想看湘子那天晚上的录像一直没想起来要,赶紧说:“老师可否让学生完整看一遍小桥案发当晚拍的录像?”

    女人点点头:“跟松本要,就说我让你看的。”高明兴奋告辞,刚走到门边就听见女人漫不经心的声音:“不要弄坏了,那个相机价值超过六万。如果弄坏了,富士见旁边那人不会放过你。”

    旁边那人?高明一愣神,开门一刹那跟门外面的人撞了个满怀。

    “抱歉。”

    那个男人从他身边绕过,急急忙忙走到办公室里,高明出去半掩门听见里面的谈话。

    “课长,议员到楼下了。”

    “我已经知道了,小田切,把茶沏好,然后把那边的靠枕放好。”

    高明关上门,从走廊的窗户往下探,一辆黑色轿车停在楼下。一个年轻人推开副驾驶的门出来,隐约可见他带着英伦风的帽子,脖子上围了一条棕色的动物皮毛围巾,身上的西装勾勒出偏瘦的身材。他拉开车门,一个穿西服的中年男人从后座探出身子。

    高明猜测后座的中年男人大概是议员,那前面的是?

    秘书吗?看起来很年轻的样子。

    口袋里电话响了,是言雅打过来催高明的。

    高明最后看一眼窗外。楼下的秘书似乎注意到了他,微微抬头,一瞬,高明感觉刺骨的冰凉穿心而过,像是草原鼠被鹰盯上了。

    错觉,五层楼的差距不可能注意到我。

    高明把手机塞回兜里,一路小跑下楼去技术部。

    他不知道,楼下的青年在议员身耳旁低语了句:“领导,楼上似乎有人监视。”

    “不管他,小桥。他们爱闹闹去。”议员挥挥手。

    身后的青年站正,眼角微微下压,不是笑意带来的舒展,更像刻意挤出来的褶皱:

    “是的,领导。”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下半场的阳光斜斜切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长条形的光斑。荧幕上淡蓝色底的PPT一页页跳动,湘子的触屏笔在IPad上“沙沙”作响。

    屏幕上的PPT翻到“谢谢大家“一页,带着金框眼镜的教授很绅士鞠躬说:“感谢同学们能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听我这个老古董唠叨。”

    台下一片欢笑,湘子的目光穿过交头接耳的学生落到大和穆身上。教授大概四十快五十的模样,身着浅灰色衬衫,袖口挽至小臂,露出的手腕上戴着一块旧款机械表,表盘边缘有明显的磨损痕迹。头发梳理得整齐,其间夹杂着几缕银白,并不显凌乱。脸上架着一副细框玳瑁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带着温和的笑意,透着一种平和沉稳的气质,没有疏离感。

    讲座进入到提问环节。湘子望着媒体中心的同事在前排走动拍摄提问同学的照片,低头看眼表:16:55,她估计今天的讲座会提早结束。真是难得,上大学这么久拖堂的见多了,提早结束的还是头一个——媒体中心真该大书特书作为模范供大家学习一下。

    她手指轻点,笔记悄无声息替换成了一份自制的人物简历。

    姓名:大和穆

    年龄:48岁

    职业:东都大学艺术学院音乐系钢琴演奏专业教授,主攻古典钢琴研究方向

    家庭关系:父母已经离世,与妻子离异没有孩子

    人物性格:温文尔雅?低调内向

    人物评价:领导赏识,同事尊重,学生爱戴

    湘子的指尖在“人物评价”那停留许久,微微一笑:除了家庭生活以外,你真算是个完美的好人。

    她昨天晚上借着询问哥哥病情的名号又打电话给妈妈试图旁敲侧击点大和穆的信息。

    “哥哥吗,烧还没退呢,但是他不肯请假,说最近比较忙。所以都是白天上班,晚上在医院吊瓶呢。其实我们家有家庭医生,吊瓶这种小事家里也可以做,但是爸爸怕家里有细菌所以还是你哥去医院。真是糟心,每天两头跑……”

    “哥哥没大碍就好。”湘子对着电话呵呵一笑,她妈完全符合她对大学教授的某些刻板印象——不说则已,说则停不下来,“妈,我问你个事情啊,你认识音乐系的大和穆教授吗?”

    “不熟呀。政治学院和音乐学院交往不多呢。”

    湘子眉心拧出一道浅痕,嘴角原本自然的弧度塌了下去:我打了十分钟电话不是为了听到这个……

    “还有一个原因,大和教授平时比较低调,我们学校教师团建都不来,就喜欢去摆弄他一堆的古董钢琴——还说什么每个都有特色!不过他人挺和蔼的,大家也不会说什么。”妈妈说,“不过我听说他离婚了,还是老婆一定要离的,他苦苦挽留了很久都没有成功,差点以死相逼呢!你说一个那么温和的人怎么会这么……”

    “妈,我明天想采访大和穆教授,你帮我提前和他说一声好吗?”湘子嗲嗲地说,心里已经爆满“说关键信息”!

    “好的好的,我明早上上去说好吗,现在都快0:00了呢。说到这个呀,你也去劝劝你哥哥,不要那么拼,以前九点多就休息了,现在每天忙到凌晨,他要是没生病我就……”

    湘子get到的点是但凡田边言雅嘴欠,她可以无时无刻向哥哥告状!想到这人生都光明许多,撒娇说一句:“哥哥哪里会听我的呀~”没给妈妈说话余地马上紧跟“妈,我爱你,晚安,再见。”挂断电话。

    一看表,聊了半个多小时。

    湘子敲着电子简历,想到后来又花了快一个半小时通过录音从老妈一大堆废话中抽丝剥茧整理有用信息,她就觉得自己不光适合干记者还很适合干情报!

    当最后一个问题得到解答,掌声像潮水般漫过整个教室,散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湘子把IPad放入包中,大和穆还在不紧不慢整理讲义。

    现在上去吗?湘子犹豫着是在老师整理东西的时候自报家门还是在门口拦住他说采访的请求会比较好。虽然中午妈妈打电话过来说大和穆教授愉快接受了采访请求,让湘子讲座后就去找他——但是毕竟这个是碎|尸案的嫌疑人啊!

    “湘湘,不要采访的太晚了。最近学校里有个女生就是夜晚出门失踪的,你要小心啊……”

    妈,不要在我单独见嫌疑人前说这样的话……湘子已经挪动到了第一排侧边,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大和穆抬起头,眼睛亮了:“你是政治学院清水院长的女儿吧!我马上整理好就配合你采访,稍等。”

    如此顺利。湘子微笑说:“不急,您慢慢来。”

    真的很慢条斯理,又等了快十分钟。大和穆背上黑色双肩包邀请湘子去他办公室采访。湘子面上很恭敬说“一切以您方便为准”,心里已经开始“半场开香槟”了:老天爷你对我太好了,这不就直接深入敌军内部了吗,我果然有做特务的命啊!

    湘子一路跟在大和穆的身后,她想搭话,但是大和穆却很简单回答,和他“内向”的人设如初一则。他的办公室不在音乐楼,而在音乐研究中心。上到办公层,偶尔碰到几个职员对大和穆点头问好,顺带异样神情瞅眼湘子。

    “这是清水院长的小女儿,拜托我配合她采访。”

    湘子一遍乖巧打招呼一边窃喜:这里人流流动大,而且大和穆这一路介绍不就是昭告天下她来这里了嘛,真是双重保险!

    门卡“滴”响起,大和穆推开办公室的门,径直去放包。湘子刚要把门带上,就听见大和穆略带慌张的声音:“开着就好!”

    哦,好规矩……湘子撇撇嘴,站在沙发旁没动,眼神快速扫视办公室。自己身旁是沙发和茶几,正对面是大和穆的办公桌,后面是一排书架,书架上大多是音乐史相关的书籍。书架旁有一个储物柜。她环顾四周,墙壁一侧挂的是奖状一类的荣誉,另一侧则是照片。她刚想走近去看照片,大和穆直起身:“抱歉,您随便坐,坐。”

    湘子的念头被打断,有点不爽地坐到沙发上。没关系,熟悉下自由活动更不会被怀疑。她趁大和穆琢磨饮品的空隙,手指摸到笔袋,指尖拨开录音笔开关,嘴角勾起。

    “想喝点什么呢?咖啡、果汁、茶……”大和穆在橱柜里前犹豫,忽然笑眯眯转身,“我有罐装的奶茶诶,你们年轻小女生似乎都喜欢喝这个!”

    是喜欢,但是我不会喝你的奶茶。湘子摆手微笑着说:“不麻烦教授了,我最近在减肥,自带矿泉水。”

    “对对,减肥也是你们年轻小女生喜欢做的。”他坐回位置上,“我听清水院长说你好像姓小桥。那我叫你小桥记者好吗?”

    湘子甜笑说好。大和穆让湘子开始采访吧。

    起先聊的是音乐节的一些常规问题,大和穆谈得很愉快。看时机差不多了,湘子忽然话锋一转:“大和穆教授能透露下您表演的节目吗?”

    “我表演的是古典钢琴演奏。”大和穆平静说。

    湘子觉得对方上钩了,故意瞪大眼睛:“古典钢琴呀,好新奇!请问是哪一类的古典钢琴呢?我对音乐不是很了解。”

    大和穆温和笑着:“敬请期待,小桥记者。”

    钓鱼失败,湘子失望。她笑着扭开矿泉水瓶盖,水溅了一点到手上:“教授这么神秘,连一点风声都不肯给我?”

    “我可以告诉你我弹的是贝多芬的曲子,甚下的等表演当天揭晓吧。“大和穆温和依旧,”你们小姑娘都是这样的,嘴上说一套,转头就忘记承诺。等会吃饭时就把我的节目跟闺蜜或者男朋友说了。”

    好巧不巧你猜对了……湘子喝水的动作定住三秒钟继续说:“那老师你演奏的钢琴是下面研究室造的吗?我看见下面有生产的机房好像。”

    “并非,那是在我提议下学校持巨资买的。”大和穆手里转着笔,“下面的机房只能做一点简单的音乐设备,比如:零件、乐谱之类的,主要供学生们研究。我待会可以带你去看看。”

    那就有可能制造自动弹奏装置了。湘子不知道“简单设备”是有多简单,但是大和穆愿意带她去看,那么谜底揭晓只是时间问题。她有点迫不及待,于是和大和穆说要问的就这么多了,她想拍一点老师的荣誉证书以便之后公众号的人物专访时可以用,大和穆愉快答应。

    湘子取出相机,在荣誉墙前兜兜转转,嘴上夸赞“老师好厉害呀“,开起来的却是录像功能。荣誉墙从头走到尾,她的相机已经暗中转角度把办公室录了一圈,忽然转身:”对面那个是照片墙吗?”大步走过去,杜绝对方一切反对可能。

    “是啊,一些老照片。”大和穆的语气没变化,十指交错。

    湘子把相机举起又放下,转头略带歉意说:“抱歉,这个我就不拍了。”

    有什么关系呢,她开的是录像模式,刚才那一下已经排到了。心里暗爽,湘子端详照片,大多是大和穆获奖的照片或者和学生的合影。她的目光落在一张照片上,上原离笑着举着奖杯,左边是大和穆,右边是森田正男。拍摄时间大概是冬天,因为上原离围着白色围脖,森田正男穿着鸭绒衣带着耳罩。

    “这两位是您学生吗?应该是关门弟子吧,感觉其他照片里的学生都没这么亲密。”湘子指着这张照片一脸真诚问。

    大和穆摇摇头,眼里有点伤感:“那个男孩不是我的学生,是计算机学院的,女孩是我今年的本科生,前几天失踪的那个……真的很可惜,本来月初的时候——大概3号这样,她还和我说在街头演讲中看到了很像她生父的人,说不定好日子就要来了,没想到……”说完他低下头,沉默不语。

    “抱歉。”湘子一脸歉意,心里说怎么又是这个阴魂不散的生父,不过现在更为紧迫的是想个理由来缓和气氛。想什么理由好呢……

    “我会想到问这个是因为我哥哥以前就是他导师的关门弟子。他老师对他也如此亲近,加上当时关门弟子也是一男一女……”湘子在默念一万遍“对不起哥,我又把你卖了”,但是不妨碍嘴上继续坑哥。

    大和穆抬起头,刚才忧伤的神色淡去不少:“你哥哥也是东都大学毕业的?哪个学院的?”

    湘子如实回答,大和穆说自己听说过湘子哥哥的导师但没有深交过,接着又开始问既然妈妈是政治学的,哥哥主修也是政治学,为什么湘子不学政治学呢?然后又开始八卦湘子哥哥有没有女朋友了,湘子有没有男朋友,没有的话艺术学院很多俊男靓女……

    湘子脸都快笑成面瘫了,嘴上还要保持礼貌的语气。

    怎么还不结束,怎么变成你问我答了……

    内心一万匹草泥马飞奔而过,湘子生无可恋瞥了眼开着的门,内心咆哮:

    我要下去看机房!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手机屏幕上是湘子的留言:

    “学长,大和穆的录音已传你,自便。机房照片在文件夹,自便。但是我觉得那里更像是造纸厂和零件所,不像是能搞出自动弹奏装备的地方。”

    高明收起手机,站在书架前看着满架子的法学、文学书籍愣神。目光移到《孙子兵法》上,心里默背着“兵贵神速”。

    第四天结束了,可是尸体没找到,三个重要嫌疑人没办法排除……高明手指盯住眉心,技术部门的报告松本清长传给他了,报告结果是音频有很细微很细微的杂音,需要分离之后做进一步的分析才可以分辨具体是什么。但是白波听到的不可能是这个要用先进设备才可以剥离的杂音……高明的脑仁有点疼,他在干一件很愚蠢的事情——质疑他的老师。

    老师早上提出的音乐异常是过于机械化没有情感。但是这有一个矛盾点,白波是因为觉得大和穆弹得很动听所以才录音的,在录音的时候发觉不对劲的,“动听”和“没有情感”真的可以共存吗。他们听了十多次后得出“音乐机械复制让人麻木”,白波只听了一次真的会有这种感觉吗?可不是这个,又会是什么……

    高明的手指夹住《孙子兵法》的封页,熟悉的句子在混乱的思路中闪现:“知彼知己,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殆”。

    “知己知彼,就如老师说的‘白波是用耳朵听的’,她听的是大和穆弹的《致爱丽丝》。大和穆弹的《致爱丽丝》……”高明手里的书一下落地,他看着被扉页划伤一点点往外渗血的手指,瞳孔一点点放大。

    “你在搞拆迁吗?”言雅从浴室里出来,卷卷的头发上还在滴水。

    高明含住受伤的手指,眼里的兴奋已经按耐不住:“田边,我知道了!”

    “你探案探魔怔了。”言雅坐在旋转椅上擦头发。

    一个音符跳跃,言雅应激窜起来:“把那个录音关掉,我这辈子都不想再听《致爱丽丝》!”

    高明握着录音笔,扬扬手机,上面正是在线音乐的界面:“这不是录音,是网络音乐贝多芬的《致爱丽丝》。”

    言雅眯起眼,浴巾挂在脑袋上,边缘随着他的呼吸上下晃动:“你的意思是:我们要把录音和原版音乐对照。”

    “田边‘所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我们一路碰壁是因为我们觉得录音有问题,但是这个思路是错误的,白波作为音乐系的学生她一定觉得是老师弹得曲子有问题!”高明按下暂停键,说话的声音都因为激动而颤抖,“比起虚幻的情感以及难分辨的杂音,内容问题更容易注意到!因为她最先听的必定不是大和穆弹奏的《致爱丽丝》而是贝多芬的《致爱丽丝》!”

    言雅把浴巾扔到床上,瞳孔里的高明的脸上覆盖着他的震惊:“诸伏,你是个天才……”忽然他嘴角噙笑:“我让南条去分析——她用技术比对应当比我们人工对照来的快很多。“说完转身打开电脑,手机在键盘上飞速敲击。

    高明看他点击发送后,走过来撑住转椅靠背:“正好电脑开了,让我再看一眼早上的录像。”

    言雅侧身撑着扶手:“我不要昨日录音绕耳,今日录像缠眼……”

    高明自己去够鼠标,打开桌边的加密文件夹,点击“小桥湘子19日视频“链接:“不,我只看我觉得可疑的两个地方。”光标拉动进度条,在4分钟位置停住。

    画面里是被手机光照亮的林间小路,背景里有湘子璃子的交谈声以及猫头鹰的叫声,树叶被吹落的沙沙声。高明屏息凝神,他在等,在等那个影子。

    左侧草地上忽然出现一团黑影,高明迅速按下暂停,指着黑影说:“你觉得这是什么?”

    言雅眯起眼,脑袋快贴到频幕上:“我觉得不是活物,不然南条和小桥不会没有注意到。而且这个角度是略带俯拍,感觉更像是放在草地上的杂物。”

    “警方也是这么说的。”高明凝视着那团黑影。早上他问松本清长的时候,松本说老师也问了同样的问题,奈何距离太远且林间光线有限,技术人员多次调试只能得出可能是线或布一类的东西。

    逻辑告诉他这可能只是垃圾,直觉告诉他这很重要,因为他再去找的时候没有找到。

    “如果是线一类的东西话很容易被风吹走的。”

    松本清长的话很有道理,但这加剧了他想知道那是什么的急迫感。

    没有结论,高明不想纠缠,他拉动进度条到视频最后五分钟位置。

    时间显示的是“22:40”,画面还是在树林,一闪而过音乐楼的大门,大概是湘子、璃子从音乐厅返程的时候拍的。这次的关注点不是画面而是……

    “咔,嘶啦”

    在女孩交谈声中混砸清脆一声。

    “沙”

    感觉是枝叶摩擦的响动。

    “扑”

    类似果实或者鸟雀一类东西落地的声音。

    又是几声“扑”。

    高明按住暂停键,摩挲下巴。湘子、璃子可能是被自己和言雅吓到,所以走的很快,一路都在讨论“音乐厅那两个影子会不会是怪谈的始作俑者”,这两个操作导致背景杂声很模糊——但是杂声又太密集且出现区域和残肢出现的区域离的很近,这让他不得不起疑。

    “我在想会不会是凶手抛尸或者搬运作案工具的声音。”言雅的表情有点阴森。

    高明又拉回进度条听了一遍:“田边,杂音微小却能听到,说明发生地点离两位小姐不远。如果是抛尸我们就要解决两个问题。如果凶手在他们前方,为什么在秋末冬初林木稀少的情况下没有被拍到。如果在他们后方,这么近距离两位小姐为何能安然无恙脱身且毫无察觉?”他眼眸逐渐冰凉:“对方可是碎|尸案凶手,我不相信存在心慈手软一说。”

    雅言把进度条拉回听力一遍,“嘶”了半天得出结论:“我果然不适合做警察,还是检查官比较适合我。”

    意思是你监督我干活是吧……高明无奈关掉录像。现在案件进入到一个奇怪的状态:有很多线索,但是线索都无法指向案件且关键线索丢失……

    “湘子的录像也没突破,就只能寄希望于森田正男了。“言雅掏出手机滑动信息页面,”他答应给我看看上原离的信物,希望我能用通灵手段找到他女朋友。”

    “如果真有这样的手段就好……“高明话没说完,电脑上弹出聊天提醒,是湘子的消息:“学长,我在想我们要不要用‘钓鱼执法’手段骗森田正男和小泉奈美上钩。”

    “细说。”高明打字。

    “说之前,你们先说你们查到什么了。”对方发过来。

    高明一五一十把今天录音和录像的结果发给湘子。

    对面立刻弹出一句“这么说你们把我哥的相机要回来了QWQ”配合一个欢呼雀跃的表情包。

    高明忍不住笑出了声,回了个:“没有,我们只拿回录像链接,刚才在研究杂音。”

    对面发来“QAQ”

    高明看了眼言雅,言雅白他一眼:“看我干什么,自己聊天框自己处理。”他忽然眼波流转,摸着下巴;“说到怪声,你有没有听到咱们宿舍也有怪声。”

    “哗哗”

    高明听到了,心里“咯哒”一下。

    言雅已经从旋转椅上蹦起来了冲向窗子。

    高明侧脸,窗外倾盆大雨,树木摇晃,黑漆漆的夜空划破一道闪电。刚才专心听杂音,都没注意现实的困境……

    “田边,把窗子拉上。”他继续跟湘子发消息,让她讲”钓鱼执法“的策略。反正靠窗的位置不是他的床……

    “嘶啦,咔”

    高明打字的手定住,记忆闪回让他猛转头。

    “田边!”

    眼前的言雅在锁窗户,懵懵回头。

    此情此景,何其荒唐,何其合理。高明瞳孔猛缩,他知道了,凶手不在前方,不在后方,很可能在上方!

新书推荐: 前妻来听我的演唱会 重生之设计自己嫁给病美人 小楼昨夜又西风 天降竹马,女将军想退婚 被迫当了哪吒的灵宠后 她又轻轻惊艳全星际了 约定之眼 我成神了还当什么万人迷啊 抱歉,我是随机穿越的 明月照簟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