镖局押运

    镖局车队浩浩荡荡的进入无双城。

    大雪纷纷,天寒地冻,沈父一早就守在城门口等着,看到无渊平安无事,又看了看身后的余皎皎,“回来就好,你们这一去可是让为父日日担心。”

    “沈伯父……”余皎皎双手递上自己缝好的银鼠护膝。

    沈父接过护膝,老怀欣慰,“无渊,你拉回这么多冷冰冰的金子,也比不上我们皎皎送的护膝暖和。”

    众人大笑,热热闹闹地一同结伴回沈家。

    沈家之前被封铺,元气大伤,但在沈父的用心经营之下,勉强支撑地下去,经历几番波折,患难见真心,几位叔伯也不像余皎皎第一次登门时,那般傲慢,彬彬有礼,客气了许多。

    尤其是三叔,格外热情地招呼大家吃饭。

    “兄长,来年粮价升了,我们不如提前屯点粮,赚一笔?”三叔夹菜给沈伦,殷勤地提议道。

    “沈家家训,不取不义之财。三叔,难道你忘本了?”无渊起身敬酒。

    三叔讪讪地坐下,再没有提旁的话,三婶尴尬地打圆场笑哈哈的布菜,给余皎皎递上一只腊鸡腿。

    无渊一言不发。

    渭河水灾,外面饥民横卧,沈家的家宴也不似之前豪奢,但终归是大户人家,鸡鸭鱼肉样样齐全。

    众人把酒言欢,围炉吃涮肉。

    镖局的人大都是刀口舔血的单身汉,下着雪路难行,无渊留他们一起吃年夜饭。

    过年,总是热闹些好。

    除夕夜里,本该是阖家包饺子的时候,沈府的大门被叩开。

    门外是老主顾粮油店的吴掌柜。

    守门小厮疑惑,拱手道:“吴掌柜,拜年明一早,除夕夜里怎地您来了?”

    吴掌柜略有歉意,提着一包油纸包的桃酥并几样点心果子,“东家在吗?我有要事,劳烦通传一二,这些果子弟兄们几个分吃,权当谢意。”

    “吴掌柜,您太客气了,您在此稍候,我去找老爷。”守门小厮接过果子点心,笑眯眯地关上门,去了花厅。

    花厅几位沈府老爷,都在提笔研墨写春联,沈父听闻吴掌柜登门,颔首让小厮将人领到书房,沈父叫上无渊和余皎皎同去。

    “吴掌柜,一向谨慎经营,无事不登三宝殿,除夕登门,恐是要事,你们随我一起,帮为父出个主意。日后沈家的生意,你们总要学着打理一二。”沈父语重心长地嘱咐。

    沈父握着无渊和余皎皎交叠在一起的手。

    书房来回踱步,焦急等候的吴掌柜,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见到沈伦激动地上前,如同久旱逢甘露遇见救命的人。

    “东家,今年渭河水患,一批难民流寇将北面庄子上的粮食截了,今年的佃租不光收不回来,连催收租的几个老伙计也没寻回来,几位伙计家属方才求到我那里,事情恐闹大不好收拾,我连夜赶来问东家,这事该如何是好?”

    一贯温和的沈父,面上露出震怒之色。

    “如此胆大包天,草菅人命!”

    “父亲,难民或许只想谋生活命,其中可能有误会,明日一早,我们先报官,我与皎皎跟着官兵们一起,无论如何,先将粮铺伙计们解救出来。”

    沈父担忧不已,“让官府的人去就是了,万一难民暴动,实在危险!”

    “父亲,若是事关粮食钱粮,事发突然,官府没有上面批的公文,一时间也不好办,如果起了冲突,反倒不好,我与皎皎有分寸,量力而行,父亲且放心。”

    沈父握着无渊的手,微微颤抖,不过半百年岁,双鬓已几缕花白。

    “切记,注意安危。”

    “是,父亲。”

    正在与卫庄他们划拳的镖师们,一听说田庄被流寇霸占,纷纷放下了喝酒吃肉的筷子,表示愿意协助沈家解救被困的伙计。

    账房明诚给大家伙都发了沉甸甸的压岁钱。

    大年初一,官兵前头带路,一行人从沈家仓库拉了一车货物,赶到北面的广济庄子。

    车队停在庄子碾磨场,官兵们围住一片空地,几条大路交叉口,架着一口大锅,锅里炖着牛,大部分是牛骨头,一个村民也不见。

    “大胆!私杀耕牛违法,给我挨家挨户的搜!遇见反抗者,格杀勿论!”为首的官差怒不可遏地呵斥道。

    “周捕快,您先莫急,容草民先给佃户们发放钱粮,查清楚后,一定还您一个交代。”

    无渊拿出佃户账册,一张一张的撕下来,扔进火盆里烧掉。余皎皎打开箱子,里面装着都是粮食。

    烧了快大半本,才陆陆续续有几个村民从田野里冒头张望。

    “公子,佃户账册都烧了,这可是明诚他们熬了一个大夜,才记好的。”卫庄有些心疼,无奈地看着账册在盆中化为灰烬。

    余皎皎大声吆喝道:“沈家今年不收佃租,发放口粮和种子,挨家挨户过来领!”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沈家公开烧佃户账册,很快传遍了整个庄子。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你们这些富人,为富不仁,叫了当官的来,镇压我们,肯定没安好心。”几个带头闹事的不敢靠近,只在一旁叫嚣,鼓动村民不要领粮。

    “对,我们豁出命去,你们这几个,还不是我们的对手,大不了鱼死网破!谁都别想活!”有村民被煽动,群情激奋。

    官兵们拔刀相向,村民们举着锄头,眼看就要爆发一场冲突。

    但毕竟是过年,村民家中被抢,没有余粮,几位牵着孩子围观的村民,靠近碾磨场,想为孩子们寻一口吃的,孩子们闻着牛肉香,忍不住咽口水。

    几个拿锄头的面生人,村民装扮,语气不善,“我们凭什么信你?”

    “凭这些粮食,能填饱肚子,这些种子,来年春暖花开,能发芽。”无渊拍着粮食袋,霍地打开,粮食洒满一地。

    有一些村民,害怕官兵的气势不敢靠近,但经不住粮食的诱惑,不顾反对,凑到粮车跟前。

    “多谢无渊公子。”脸熟的佃户,前来打招呼。

    “有了粮食,总算能过年关。”

    几个村民领了粮食登记,欢天喜地地拿回家去。

    有了食物,怨气逐渐平息,村民把锄头放下,排起长队领粮,一袋种子,一袋粮食,足以熬过这个冬天。

    待到春暖花开,种子播种下去,又是一年好景色。

    无渊发放粮食,问一位慈眉善目的长者道:“老乡,打听一下,怎么不见我们沈家的几位家丁?他们的家人在等他们回去过年,是不是有事耽搁了,我们这趟是来接他们。”

    长者悄声说:“让他们几个绑起来,都在村长家。”

    官兵守卫,其他人不敢造次,余皎皎和账房明诚,还有几个小厮负责派粮。

    无渊和卫庄离开碾磨场,与镖师们一起前往村长家。

    村长家飘着浓郁的牛肉香,院中架着锅,与村口的牛骨头不同,这锅里炖着大部分都是肉,看守的在大口喝烧刀子的烈酒。

    “不会是村长带头造反,把耕牛杀了?”卫庄探头探脑,闻着牛肉香,也有些馋酒。

    这一伙流寇,原本是流离失所的难民,霸占了庄子,抢了粮,也没有做什么太过分的恶事,只是煽动村民,将村长和收租伙计们绑在一起。

    几个看守漫不经心,剩下的啃着肉,剔着牙,嫌弃肉老。

    “这肉也炖了大半天,闻着香,但怎么嚼不烂。”

    “呸,有的吃就不错了,北面饥荒,树皮都拔下来啃!更有甚者,吃……”

    一个胆小的看守不敢细听,几乎欲呕的胆汁都吐出来。

    无渊趁其不备,一个手刀砍晕守门的,卫庄解决剩下几个,镖师们个个身手不凡,一路上也收拾了几伙山匪流寇,对付这几个稍微有点力气的庄稼汉,完全不成问题。

    卫庄救下村长和伙计,将这一伙带头闹事的捆绑好。

    村长看着锅里的老耕牛,变成一锅肉汤,哭的老泪纵横,“我的老伙计,你陪着我耕了十年的地,我原本打算让你也颐养天年,过过好日子的,没想到这伙强盗把你宰了。天杀的!”

    “是你们几个,把耕牛宰了?”无渊翻动着锅里的肉。

    庄子上一共三头牛,锅里是一头。

    “耕牛对庄稼人来说,意味着什么,你们也种过田,不会不清楚。”

    “还有两头,我们还没来得及宰……”

    “今朝有酒今朝醉,谁知道这个世道明天会变成什么样!我们就是为了活命,抢了点粮,杀了头老的不能再老的牛,要你们多管闲事!”

    “把这几个交给官府,带上我们的伙计回去。”无渊吩咐卫庄。

    “是!”卫庄喷出一口酒,吐在出言不逊的看守脸上,又踹了一计窝心脚才解气。

    “呸!你抢了粮,让别人吃什么!”

    官兵们押送流寇先行一步。

    无渊走访庄子的每一户,确保都拿到了粮食和种子,他做主将牛肉汤分发给村民,孩子们不知情,吃惯了猪羊肉,从没吃过牛肉,都欢天喜地。

    走到一处水车磨坊,推开门,屋内躺着一个蓬头垢面的男子。

    “四叔?!”无渊惊喜过望,“您还活着!”

    “渊儿,你……”沈嘉热泪盈眶,扶着无渊的手臂,“你都长这么高了。”

    “四叔,你怎么这些年不回家?”

    “我做的错事太多,罪有应得,怕连累沈家,无颜回去。于是隐姓埋名,流落他乡,渭河水灾,我也迫不得已跟着流民四处乞讨,这个庄子的村长,见我身子不便,好心肯收留我,不然四叔就见不到你了。”

    “四叔,跟我回去。”

    “不成……”

    “天大的事,我们是一家人!”

    男儿有泪不轻弹,沈嘉的泪沾湿衣襟。

    血浓于水,家人久别重逢,无渊与申佳俱是喜极而泣。

    没想到,此次出行田庄,竟然寻回四叔,真是意外之喜。

    返程之前,无渊将车队的马和车都留给村长,若是日后再有流寇骚扰,可以遣人骑马速来报官。

    无渊承诺等开春之后,再给村长送来一头小牛犊。

    村长感激不已,替村民谢过。

    由于没了马车,无渊和余皎皎他们只能步行,虽然行程变慢,但多了一份山野之趣。

    经过一处狭窄的山路,忽而几处落石,挡住了去路。

    “公子稍等,我们将巨石搬开。”

    嗖地一声,箭簇袭来。

    卫庄和镖师们拔刀,将箭簇砍下。无渊既想护住四叔,又要顾着余皎皎,挥剑两头,分身乏术。

    有一枚羽箭破空而出,直插余皎皎面心而来。

    无渊来不及,只能迅速挡在余皎皎前面,肩膀中了一箭。

    “我终于也为你挡上一箭。”无渊嘴唇绀紫,缓缓倒下。

    “又是毒箭!”卫庄将无渊抱在怀中,“可恶!”

    卫庄将手中的刀,径直掷出去,密林里放暗箭的被一刀毙命。树林里窸窸窣窣,镖师们追上去,几刀结果了反抗的刺客,留了几个活口。

    镖师们扒开刺客面罩。

    有几个眼熟的,竟是沈府的护卫。

    镖师们面面相觑。

    “无渊公子,这可是你们沈家的家务事了。”

    无渊被余皎皎搀扶起身,气若游丝地道:“连累诸位了。”

    “哪里的话,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何况无渊公子出手大方,我们这一趟也不算白来。”

    卫庄拿刀逼问刺客活口,“说,谁派你们来的!?”

    “是三爷,他抓了属下的家人,我们也是迫不得已。”

    “竟然是三叔……”

    “公子,看来多年隐藏在沈府的这条大鱼,终于露出尾巴了。”

    众人返回无双城沈府。

    四叔沈嘉与沈伦兄弟相认,尽释前嫌。

    刺客活口跪在地上,死的躺成一排。

    人证物证摆满了花厅,气氛紧张肃穆,沈府的众人大气不敢出。

    “老三,你还有什么话说。”沈父咳嗽着,将茶杯放下,痛心疾首,闭上眼。

    “哥哥,我也是为了沈家,裕王那边要钱要的紧,我也是没了办法,哥哥饶了我这次吧……”三叔跪地求饶,丝毫不见往日儒雅的君子气节。

    “几次三番,想要渊儿的性命,甚至给流民放高利贷,倒卖粮食,发国难财,你将沈家置于何地?!”

    无渊默然,原来三叔这些年的小动作,父亲一直看在眼里,放任他胡作非为,无渊心里曾经埋怨过父亲的仁慈。

    第章

    “大哥,你生来就是沈家嫡长子,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所有人要听你的,就算你做了错事,也有人替你兜着,我这些年的辛苦,有谁知道?如果没有我在裕王面前,为沈家利益从中斡旋,你以为沈家树大招风这么大一块肥肉,能走到今天?!”

    “可笑,沈家从未亏待于你。我沈伦经商,为的是不愧于天地,不愧于列祖列宗,沈家百年信誉一辈辈积攒下来的口碑,不会容许你胡作非为。”

    “如今四弟回来了,我们兄弟几个刚好分家!”三叔精明的盘着玉扳指。

    “我不同意。”沉默许久的四叔发话。

    “沈家自立世以来,只有沈家家主一人掌管产业,从未有过分家一说。我此次回来,只为家人团聚,我宣布,我放弃沈家家主身份继承。三哥,我们是一家人!”

    “顽固不化!”三叔甩袖离开。

    无渊接管沈家所有的生意,三叔被禁足在雍翠阁。

    夜里,绮罗苑屋檐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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