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坐在头顶有东西遮挡的长凳上,埃洛温仍觉得郁闷,她讨厌被这样无端针对。
哈利看出埃洛温的心不在焉:“你还在想什么……弗里?我刚才看见你还以为你是哭了。”
这句话让埃洛温笑了下,她很久没哭过了。
“我只是有点想家。”她答道。话一出口,她才意识到“家”在他们之间也许并不是个安全的话题,这个话题转移的也不完美。可犹豫片刻后,她还是说下去:“我们一家住在德姆斯特朗,可能回去就要面对各科教授们的盘问。不过除了这点,德姆斯特朗的一切我都很喜欢。”
“你家住在德姆斯特朗里?”
“对。我妈妈是德姆斯特朗黑魔法防御课的教授。这个时候她们应该也在舞会上跳舞,那里的雪下得比这里厚多了,以前学生们都会到湖上滑冰玩。两个人滑着滑着能接着跳起来,比在舞会上都紧张,因为要小心撞到冰面上的其他人。不过,自从有个一年级学生骨折后,校长就禁止了在冰面上跳舞的活动。”
哈利听得很认真。在女贞路时,他的学校也会有类似的年终派对和圣诞舞会,但他只对派对上那些松软的杯子蛋糕有记忆。哈利的第一次舞会经验来自于今夜,可他既没邀到心仪的舞伴,心里又惦记着其它事,好像把这次舞会浪费了。
他想着邀请埃洛温跳舞,是希望能借此跟她聊聊天。哈利觉得埃洛温会是个不错的朋友。
“霍格沃茨现在也能滑冰,黑湖上的冰够坚硬了。”哈利说。
埃洛温尴尬地说:“其实我也想,但我还不会滑冰。”
哈利哦了一声,接着说:“那在这坐一会也不错。”
埃洛温不好意思的对他笑了笑,看起来一点也不冷淡。
“你呢,你平时还有什么爱好吗?”埃洛温想了想:“我喜欢麻瓜写的书,比巫师的有趣多了。他们没有魔法,却能生活得很精彩。”
她接着说:“我喜欢没有魔法的世界……如果在麻瓜那里,我愿意去滑冰场学学怎么滑冰。但是我要先买一杯奶昔和一桶爆米花——书里都是那么写的。”
“一个人去那里会很无聊。”哈利骄傲的说,“我喜欢魁地奇,你应该不知道吧,我是魁地奇比赛里最年轻的找球手。”
“可惜我对魁地奇这种运动更不擅长。”埃洛温遗憾的说,忘记了刚才的郁闷,“你真厉害。如果让我试试麻瓜的足球还差不多,至少不会像魁地奇一样有可能从天上掉下来,我感觉自己恐高。”
哈利越听越不对劲:“感觉你更喜欢不带魔法的活动。”
“对。”毫不犹豫。
“哈利。”她好像就等着这一句话,直接叫他的名字,“难道你真的喜欢魔法吗?我从小就读过你的故事,如果我是你的话,一定也会像现在这样讨厌魔法……”
埃洛温的声音慢慢弱了下来,她想起来自己的父亲正是一名食死徒。她不是故意要冒犯、挑衅哈利,她只是觉得不止自己能体会这种孤独。
但她抬头看见哈利整洁的长袍,看见镜片后并不愤怒的绿色眼眸,她似乎没有真正伤到他。哈利·波特在霍格沃茨是快乐的。
没有人能像埃洛温·弗里这样始终保持某种状态,她想。
哈利被她大胆的发言震撼住,低下头,用鞋尖拨了拨鞋边的石子。
“……我在麻瓜世界的时候一个朋友都没有,但来到这里后,我认识了罗恩和赫敏,韦斯莱夫妇、邓布利多校长、海格……还有你。如果不是魔法,我可能永远没机会见到你们的样子。不过我懂你的意思。”
“谢谢你,哈利。”埃洛温轻声附和。可是她依旧没改变自己的想法。
花园里一片静谧,哈利也沉默着。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呼吸的声音,以及身边埃洛温轻浅的、温暖的呼吸节奏。
哈利觉得埃洛温一定有过什么经历才会讨厌魔法,他想象着埃洛温描述的,学生们在冰面上滑行的场景。那该是多么不同的喧嚣和活力?但是他好像突然看见在冰面附近静静站着地埃洛温。
她一定是用眼睛好好看过他们,才能这么清晰的描述出当时场景。那时候她在想什么呢?
她在寂寞吗?
一阵阴沉的声音从玫瑰丛的阴影中传出来——
“真是感人至深的景象。波特,你是要和每个都这样在花园单独待一会吗。”
哈利刚才还和罗恩一起出现在花园。
哈利猛地抬起头,心里已经预感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我只是——”他刚要辩解。
“——格兰芬多扣二十分。考虑到这位小姐是德姆斯特朗的学生,你还要替她承担双倍的分数。”斯内普冷冷地说。
他们什么也没做!
哈利不想在这种时候让埃洛温受牵连,于是只是不忿地盯着对方。
听到这,斯内普教授身旁的另一人待不住了。
卡卡洛夫说:“西弗勒斯,我必须告诉你,埃洛温是德姆斯特朗最守规矩、成绩最优秀的学生之一。”
斯内普的唇角微微一动,不屑地甩开长袍,撇了埃洛温一眼。
卡卡洛夫冷哼一声,然后说:“回去吧,埃洛温。霍格沃茨的夜晚远没有德姆斯特朗的雪地安全。”
他们离开后,埃洛温又坐了一会,才站起来。。
哈利跟着站起来,听埃洛温说:“哈利,谢谢你听我说那些。另外,抱歉害你们学院扣分了。”
“我很乐意听。”哈利说。
埃洛温盯着他:“你能别告诉别人吗?我……”
“当然。”哈利抢着说。他噎了一下,“埃洛温,你继续说。抱歉。”
“没关系,你答应就够了。”埃洛温拘谨的后退一步,并笑了笑,“下次见。”
“下次见……”哈利心里空落落的说。
回到船舱的路上,埃洛温回味着今夜的谈话,觉得脚步都有些轻飘,好像刚才的一切只是半醒半梦间的事。
尤其是她扑到床上,侧身躺着,伸出手指轻轻摩挲相框外层的玻璃的时候。照片里,她和母亲塞西莉亚·弗里并肩站在弗里庄园前面的雪地上。雪花正落在她们的肩上,母亲的表情带着一丝勉强的笑意,她在旁边看见母亲笑了,跟着露出一个单纯的笑容。
她记得,那时候的自己非常爱哭。哭得母亲脾气暴躁,甚至有一次失手打了她。若一个孩子时时都被不安笼罩,眼泪就会不受控制地涌出来。
而今晚,哈利的存在带来了一种奇异的安全感——不是因为他说了什么,而是因为他的存在一直在无声告诉她那个人已经消亡——至于那个人的追随者,更是无稽之谈。
埃洛温在昏暗的灯光下玩着墙壁上的影子,心里仍存着些疑惑,却也有了片刻的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