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下熟悉的六位数密码，门毫无意外的开了，成清阳抹去锁上的指纹，深呼吸一口气，抬步进了房间。

    门关上，成清阳能清楚的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她环顾整个房间，一室一厅，小的从门口能看清全貌。

    这里陈设依旧，欧式风格的装修曾经让她非常喜欢，而在今天的她看来却像是身处欧洲中世纪的宫廷，美则美矣，内里都是龌龊。

    成清阳带好手套和鞋套，忽略门边半敞的鞋柜散发出的臭气，越过门厅里被扔的七歪八扭的拖鞋和袜子，径直往门正对着的卧室走去。

    阳光透过卧室的窗户照的满屋如火炉一般，成清阳一进去，就被热浪激出了汗，上一世她冬天怕冷夏天怕热，后来才发现是这房子设计的不合理，冬天进不来阳光，夏天却正好朝阳，根本不适合人居住。

    还好成清阳对这里的热早有预料，她一边打开自己的挂脖风扇，一边走到衣柜前，直接蹲下来，从衣柜最底层的夹缝里掏出一部手机。

    上一世，她是在打扫卫生的时候发现这部手机的，那时候她只是以为栗源偷用它出轨，却没想到里面的东西完全把她击碎了。

    “天呐，这。。。天呐，我要去报警。”

    “你要去哪啊。”

    成清阳猛的一抬头，卧室门口并没有人影，她一口气梗在喉咙里，差点跌坐在地上。她目不斜视的盯着门口，一直到脑子里关于上一世的记忆都散去，她才慢慢起身。

    腿有些麻，但不妨碍她立刻把手机解锁，带着手套的手有些滑，她不得不放慢一些速度，以防误触。

    相册里有他嫖|娼录下的视频，先一个个解压。

    再打开浏览器，历史记录里有他登陆过的偷怕网站--masque。

    成清阳手有些抖，即使是第二次进入，她依然控制不住的生理性恶心，里面的帖子叠了成千上万条，都是不堪入目的偷拍，地铁里，公交车上，出租房里，高清镜头下，没有任何防备的女性，成为他们意淫的工具。

    每时每刻，帖子不停的往上叠，受害者每秒钟成指数增加。

    成清阳死咬住嘴唇，点开栗源的内容主页，硕大的VLP用户在头像一旁闪烁，盈收余额一栏，三万块的大字用了金灿灿的黄色的字体，触目惊心。

    成清阳忍住不适往下滑，那些受害女性的脸无辜的出现在视频封面，有几个人她还记得，是栗源的同事。

    她把这些都一一截图，留存证据。

    退出主页，又有无数的新帖发布出来，新用户几十几十的增加。如蟑螂繁殖，如河决鱼烂。

    成清阳点开相册，给受害者的脸打码，再点开邮箱，选邮箱报警，把截图和视频一一上传。

    等待上传的时间，她又点开栗源的微信朋友圈，把截图上传，配文：masque网站--我的赚钱通道。

    屏蔽男性，定时五点发送。

    还有微博，同样的照片，配文：masque网站，偷拍太猖獗了！定时五点发送。

    邮箱上的视频已经上传完毕，成清阳把偷拍网站的网址和栗源的家庭住址、电话都写好，同样定时五点发送。

    做完这一切，她手脚冰凉，全身不自觉的发抖，汗液从每一个毛孔里钻出来，在她身上滑下一道一道的水痕。

    成清阳艰难的蹲下，把手机放回原处，站起身的时候，眼前忽的一黑，她拼命咬紧牙关才没有晕倒。

    热气蒸腾，成清阳一秒钟也待不下去了，她呼出一口气，悄无声息的离开。

    走出长宁小区，成清阳深呼吸一口气，抬眼，阳光灿烂，白云翻涌，远处栾树的浓荫延伸成一个如墨点的一般的圆，风动，它便伸展开身体，如涛声一般的飒飒声响由远及近，盖住她的耳鸣。

    成清阳的酒店订在长宁小区的对面，她凭窗一眺，能清晰的看到小区门口发生的一切。

    下午五点，栗源准时出现在小区门口，看到他的那一刻，成清阳不可控制的握紧了拳头，恨意像爬山虎一样攀登，缠绕住她的心，收紧再收紧。

    看着他进去，成清阳点开微博，帖子已经发出去了，热度还不大，她买了水军，一层一层的往上顶，下午五点十分，masque的词条冲上热搜。

    几乎是同时，一阵警笛声刺破长空，成清阳收起手机，目光灼灼的盯着由远及近的警车，毫无意外的，他们驶进长宁小区，成清阳咽了下喉咙，拿出准备好的望远镜。

    警车在栗源楼下停住，几个警察快速布防，仅仅三分钟，就把栗源带了下来。望远镜里，栗源的脸上都是惊慌，不时往后退几步，搀着他的警察几乎把他架起来，扭送进警车。

    警笛声渐渐听不清了，成清阳双手撑在窗台上，望远镜跌落到地上，有一处的镜片滑落出来，孤零零的在地上翻滚。

    房间里空调的噪音时大时小，后来被哭声盖过去，就再也听不清了。

    两天之后，栗源的案子被提起公诉，法院一审宣判，栗源犯制作、贩卖、传播□□物品牟利罪，情节严重，判五年有期徒刑，并处罚金。

    这个消息被法院公示之后，立刻登上热搜，下面的跟帖都是一片叫好之声，还有人把栗源的照片做成表情包的，上面配文，我偷拍我自曝。成清阳忍俊不禁，顺手点了个赞。

    判决出来之后，成清阳就买票回家了。对于栗源的复仇告一段落，但masque网站的事却远远没有结束。

    “什么情况啊，这网站还是可以登陆。”

    “没错，越来越多人了，上面的跟帖根本没有断绝。”

    “我在里面发现了我之前租的出租屋，天啊，我会不会被偷拍了。”

    masque网站下的跟帖越来越多，但始终上不了热搜。

    这天夜晚，外面又在下雨，雷声和闪电前后划破黑夜，关紧的窗户被雨点打的噼啪作响。

    成清阳在床上翻了个身，眉头紧锁，她刚才又买了一波顶masque偷拍网站的水军，但masque网站的词条只在热搜上挂了五分钟就被撤掉了，这是什么情况啊，难道微某公司内部也有网站的会员？

    这样下去的话，masque网站的曝光倒成了打广告，会有越来越多的男人为了牟利或者私欲加入这个网站，到时候，全国上下恐怕所有的男人都得进监狱了。

    又是一声闷雷炸响，成清阳忽然想到了沈泠书。

    上一世他用仅仅五年的时间就把自家小小的书报印刷厂做成了跟字节比肩的互联网科技公司，到成清阳被囚禁的那一年，星月科技已经上市成功。

    那现在。。。

    成清阳翻身起来，盘腿坐着，点开百度，输入：沈泠书。

    下面的相关词条第一个是：杀人犯的儿子沈泠书。

    成清阳皱了下眉，继续往下翻。

    直到很下面，才有这样一条：星月科技初建，沈泠书自曝压力大。

    这什么标题啊，成清阳腹诽，但还是点开。

    新闻标题下，入目是沈泠书的一张大头照，说实话，这张照片照的并不好，角度从下往上拍的，表情也很奇怪，像是被偷拍了，但沈泠书的脸却是一点不崩，剑眉星目，眼神温煦平和，鼻峰高高隆起，给这张脸增添了一些凌厉，嘴唇是不常见的红润晶莹，微微抿着也可以看到明显的唇珠。

    上一世怎么会把他看成笑面虎呢？明明是美绝人寰的一张脸呐。

    成清阳浅笑了一下，继续往后翻。

    很可惜，这篇报道关于星月科技的内容只有零星，其余的内容都非常无聊。

    以前成清阳知道有些无能记者，总是会问女企业家情感八卦，或者“事业家庭如何平衡”这类跟企业发展完全无关的蠢问题，可没想到他们对男企业家的私生活也这么感兴趣。

    全篇一千多字的报道，三分之二在聊沈泠书跟杀人犯爸爸和被害人妈妈之间的关系，最后才有几行小字写着：星月科技公司是沈泠书今年新的事业发展方向，他自称压力很大，怕把妈妈留下的心血毁于一旦，让我们祝福这位不幸的年轻人，可以一往无前，马到成功。

    “好贱呐。”

    看完报道的成清阳感叹，她撇了一眼报道发布的日期，2017年。也就是说沈泠书的公司才成立一年的时间，那他能帮忙吗？

    “怎么还不睡！”

    岳曦看到成清阳房间发出的光，例行询问。

    成清阳手忙脚乱的把手机熄屏放在枕头下面，立刻躺倒，假装睡觉。

    但好在岳曦并没有进来，她长呼一口气，但也没了继续看手机的心思。毕竟她现在是高考复读生，明天还要早起上课呢。上一次的摸底月考她考的一塌糊涂，比高考还差，差点把岳曦的鼻子气歪，再不好好学习的话，真的惨喽。

    想着这些，成清阳慢慢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成清阳拿了餐桌上的牛奶和面包就往外冲，岳曦也没拦她，这孩子的成绩实在太差，要考好大学，只能下苦功学习。

    成清阳把头埋的跟个鹌鹑一样，在学校里做题，听课的时候又把头扬的像丹顶鹤，一整天坐在座位上几乎不挪窝，这股学习的劲头真是有点拼命三娘的架势。

    没办法，二十三岁的灵魂早就把半瓶子水的高中知识全忘光了，不拼命恶补的话，连专科都考不上啊。

    晚上十点，成清阳骑着单车回家，岳曦今天准备的宵夜是黑芝麻炖奶，她两三口就吞了下去，黑芝麻唇齿留香，她空了一天的胃终于暖暖和和的舒服了。

    “妈，你把沈泠书的微信推给我行吗？我听说他是京大的，学习成绩肯定很好，想跟他学习一下。”

    正在收拾碗筷的岳曦闻言一愣，很惊悚的看向她。

    “你。。不是最讨厌他的吗？以前我一跟你提他，你就要跳脚的，现在是。。”

    “啊。。那个。。我就是为了考大学，我这以前的朋友都是学渣，没有能帮我的人。所以才想到他的。”

    这个理由不牵强吧，但成清阳越说越心虚。

    岳曦进了厨房，一阵碗筷相碰的声音之后，是水声跟人声的混合。

    “你有他□□的，自己回去搜搜。我这还得忙。”

    成清阳走到厨房门口，一脸的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我跟他都没见过。”

    岳曦转过头，幽幽的看着她道：“你小时候死乞白赖要加的，不给加就哭就闹，就要住赖在你沈阿姨家里，要不然你跟他这门娃娃亲怎么定的。”

    成清阳瞬间石化，震惊的表情定在脸上，说不出的滑稽。

    岳曦看她那样，把手上的水弹到她脸上，笑道：“记性可真差，四岁的事都不记得。”

    成清阳摸摸鼻子，对上一世自己“始乱终弃”的行为再加一万个鄙视。

    “行了，赶紧睡觉去，今天可不许熬夜了。”

    水声见小，岳曦把最后一个碗也放进碗槽，今天的家务算是结束了。

    成清阳跟着岳曦一起上楼，母女俩顺势牵着手走，姿态自然的好像从来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