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成同学，听沈总说，unmask拉到了两个投资哦，这下不用亏本做公益喽。”

    “小成同学，我们unmask的初版做出来啦，开始进入测试阶段了。”

    “小成同学，第二次改版开始，我和司司会加班加点努力的。”

    “小成同学，祝贺我们吧，测试阶段过了，明天试运营，刚好卡在国庆的节点上，肯定会大爆的！”

    成清阳边去关窗，边点开手机，播放着夏橙橙这三个月在群里发的语音。秋风很霸道的灌进来，她有些费力的把窗户拉紧，关闭。

    “上线三天，用户数五人，资讯区和视频区暂时无人。”

    语音顺着时间往下放，刚好放到司栟今天刚发送的一条。

    数据如此惨淡，跟她们之前的心里预期相差甚远。这样一来，她们之前对unmask前景的担忧可以说是杞人忧天了，因为它或许都没有长久发展下去的可能。

    “五个人也很好啦，说不定她们现在已经锁定了上传自己偷拍视频的犯罪嫌疑人，正在报警维权呢，不要着急哦，让子弹飞一会。”

    夏橙橙还是一如既往的乐观。

    成清阳看着窗外，秋风渐紧，那棵夏日的繁茂的绿树上，枯叶摇摇晃晃的似坠不坠，黑紫色的果实一颗颗垂在树枝上，风一过，几颗成熟过了的，就掉落在地上，飞溅一地汁液。她这才反应过来，这棵树原来是女贞。

    “小成同学？在不在呀，国庆假期快过去喽，有没有做完作业呀。”

    跟刚才的语气不同，这时的夏橙橙多了点小心翼翼的哄。

    自从unmask上线之后，三人群、沈泠书，就连岳曦也会用这样语气跟她说话，生怕她被这些数据影响心情，道心破碎。

    但她真的没有。

    三个月的时间里，舆论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因为masque偷拍网站的境外属性，让它的关停非常困难，很多消息搞不清真假，透支着公众的信任。

    网络上刚开始群情激愤的状态已经如水浇火，快要凉透了。甚至也出现了很多消极的声音，比如“注意好自己的安全就行了。”“偷拍禁止不了的，买个激光笔带身上吧。”“男人都是那样的，难不成还能把所有的男人都送进监狱啊。”

    unmask的出现，时机不对，刚好卡在了舆论发展的衰落期，想要掩埋伤痛的女性，已经不想在舆论场自揭伤疤。

    成清阳盘腿坐在书桌前，眼睛没离开那棵女贞树，手指熟练的摁下语音键，说道：“放心啦，虽然咱们的unmask生不逢时，但能帮一个是一个，帮到帮不动的那天为止。”

    群里静默了十秒。

    司栟先发出消息：“好，我会时时在群里更新unmask的消息，我们不怕困难，不怕挫折，更不会轻易放弃。小成好好学习。我先下线了。”

    刚发了一条“能帮一个是一个”并附unmask APP网页介绍信息微博的夏橙橙，在群里的唱起了《Survivor》。

    嗯，大家的精神状态都很美丽。

    三天之后，十一假期结束，各行各业复工复学。

    这天正好是周三，成清阳的背包里装了满满当当的试卷和书本，下楼的脚步都没那么轻快了。

    早餐一如既往的放在桌子上，岳曦已经回去睡回笼觉了。成清阳拿起包好的三明治，正准备离开的时候，才发现桌子上还有一张纸条。

    “马克思：事物的发展是螺旋式上升和波浪式前行的，虽然道路是曲折的，但是前途是光明的。--想要鼓励你一下，顺便带你复习一下政治知识点的妈妈。”

    成清阳笑了，她把背包放下，从包里拿出笔，在纸条的背面写下：“毛爷爷经典理论：人民战争是被压迫的阶级或被压迫民族为谋求自身解放，发动和依靠广大人民群众进行的战争，而人民是战争胜负的决定力量。要记住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战争的胜利一定属于正义！--依然热血但现在要苦哈哈去上学的女儿。”

    成清阳写完，背上能把脊背压弯的书包，斗志满满的去上学了。

    早上十点，补觉下来的岳曦顶着吓死人的黑眼圈，睡眼惺忪的拿起桌上的纸条看。然后就彻底醒了。

    她拍照发了个朋友圈，又单独发给沈泠书。

    “你看，我就说她没事吧，你的马克思可被她的毛爷爷继承发展了哦。”

    一直在开会的沈泠书直到下午才看到这条消息。

    他边走边点开图片放大看，成清阳的字体很规矩，但偶有几个比划会拉长或用力，像那种喜欢跟人暗暗较劲，永不服输的小孩写出来的。字如其人，果然如此。

    沈泠书嘴角勾笑，一路不停的走回到办公室。

    一开门，屋里的光线有点雾蒙蒙的，沈泠书转头看向窗户的方向。

    高大的落地窗拉下了半扇窗帘，秋日的天空万里无云，阳光能顺着窗户试探进房间的每一个缝隙，做保洁的工作人员每天都会帮他把窗帘拉到刚好遮住阳光的位置。

    沈泠书来到窗前，把窗帘彻底拉开，阳光自由的透过窗户，照在他的脸上，很暖。

    “沈总，是咱们新项目的资金到账了吗？”裴遐递上一杯水，笑着问。

    “嗯？还没有呢，应该是明天。”

    “哦，那您笑的那么开心。”裴遐确实只在钱到账的时候，才会在沈泠书脸上看到这种笑容。

    沈泠书笑出了声，头微微低下，阳光落到他的睫毛上，金粉洒落。

    “学习了一个新知识点，关于人民战争的，你要听吗？”

    裴遐可不想上政治课，摇摇手就去忙其它工作了。

    沈泠书眯着眼睛晒了会太阳，才拿出手机来回了岳曦的消息。

    “看来清阳的政治学的比我好，是我心急乱翻书了。但还是谢谢岳阿姨愿意帮这个忙。”

    年轻人做事有冲劲但也容易收到打击就一蹶不振，看来成清阳比他想的要坚韧多了。

    沈泠书转了转发酸的脖子，简单拉伸一下脊背，就继续回到座位上工作。

    又过了三天。

    周六一大早，成清阳一起床就点开司栟在群里的每日播报。

    “上线九天，注册二十人，视频区，资讯区无人。”

    比昨天多了两个用户。这是成清阳的第一反应，然后又想，好像昨天也是比前天多了两个。挺好，算稳定增长吧。

    成清阳伸了个懒腰，准备下楼吃早饭，司栟又发了一条语音，罕见的有十秒那么长。她赶忙点开。

    那头的司栟似乎是刚喝过水又被呛到了，声音有些抖。

    “视频区有人发了一条口播视频，我点进用户主页看了一下，是unmask上线的第一天，第一个注册的。用户名是：幸存者。现在视频点击量还不高，只有一百多个，但已经超过我们的用户注册数了，点赞和评论目前还没有。”

    成清阳在群里发了一个感叹号，然后就迅速退出微信，unmask被她放在一个单独的页面上，由凯尔特三角结和五芒星搭配设计的unmaskAPP图标，金光璀璨，成清阳快速点开，一个粉色的页面弹出，上面用黑白字体写着：她就是我，我就是她

    进入主页，先跳转的是人脸识别区，成清阳往左一滑，就来到了视频区，原本空空如也的主页，现在有了一条视频，而且就在她操作手机这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又增长了一百多的浏览量，点赞数也有几十了。

    成清阳抿着嘴巴笑了一下，手指不自觉的互相搓了一会，她才鼓起勇气点开那个视频。

    屏幕里，一个带着眼镜的女孩在口播，长发，微卷，普通人的长相，没有化妆，穿着一件微微发黄的白色T恤。

    “各位女孩们，我刚刚拿到法院寄给我的判决书。”镜头里的姑娘神情激动，手里的纸张被她攥出了褶皱，上下翻飞。

    成清阳眼眶有些湿，她太理解这种心情。

    “我是十月一号在unmask上注册的，本来我只是想在这上面关注一下偷拍网站的最新资讯，可没想到，因为好奇心作祟，使用人脸识别之后，我发现自己被偷拍了。”

    “那个偷拍视频我去masque上看了，被偷拍的地方是在酒店，但我已经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哪间酒店。”

    “幸存者”哽咽了一下，深呼吸之后继续道：“我当时手脚都在抖，在这种网站里看到自己，看到那些人肆无忌惮的意淫。。。我没看完就去卫生间吐了，生理性恶心。然后就是害怕，我感觉自己的身边都是摄像头，每个人经过我的男性都是偷拍者。好几天都没办法正常生活。但除了害怕，我还有愤怒，凭什么我们的正常生活要成为他们肮脏的交易。”

    “我想我必须要用法律去维护我的尊严和人权。”

    “之后我就按照unmask上的指示，一步步收集证据，报警。三天之后，那个人就被抓了。他在masque上已经盈利了近十万，受害的女性不止我一个，提起公诉之后，因为证据充足，一审判决的结果是十年有期徒刑，并且要求消除影响，向全社会道歉。估计认罪书和道歉视频之后就会公布在网络上。”

    “亲爱的姐妹们，我们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有太多的限制，裙子不能太短，胸罩要勒的紧紧的，领口不能太低，内裤外要套安全裤，现在连我们在自己的房间里的私人生活都要被侵入，这简直是欺人太甚。”

    “难道，有一天我们在自己都房间里都要谨小慎微，穿的严严实实吗？不，我们的空间不能被一再的压缩，我们要站起来，团结起来，要回属于我们的空间，属于我们的尊严，属于我们的自由。”

    屏幕一黑，音乐声渐起，是《国际歌》的旋律。

    “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

    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

    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

    要为真理而斗争！

    。。。。。。。

    不要说我们一无所有，

    我们要做天下的主人。

    这是最后的斗争，

    团结起来到明天。

    。。。。。。

    成清阳忍不住站起来，振动双臂，跟着旋律大声的歌唱起来。

    “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

    也不靠神仙皇帝！

    要创造人类的幸福，

    全靠我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