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晨露刚被初阳蒸散,青石板路上还留着湿润的反光。
战墨彧坐在乌木轮椅上,玄色锦袍的下摆垂落在踏板上,袖口绣着暗金线的云纹,衬得他面色愈发冷硬。
林阳轻推着轮椅穿过庭院,车轮碾过碎石发出细微声响,停在庄园雕花大门前时,他微微抬手示意停下。
门廊下那抹水绿色身影,正让他心头一滞。
安菻背对着晨光而立,手里拈着片刚摘的竹叶,逗弄着脚边两只绒球。
听见轮椅声,她转过身来,浅碧色襦裙随着动作扬起细碎弧度,鬓边银流苏步摇轻轻晃动。
“公子,这是…要出去?”
林阳:这就是林笙去查的姑娘?也没有什么奇特的地方。
战墨彧的目光先落在地上——黑猫的糯糯正蜷在她脚边,尾巴圈成个墨色的环,金绿色的眼睛警惕地盯着来人。
而他那只总爱趴在轮椅扶手上的白猫墨逸,此刻竟破天荒地挨着玄珠蹲坐,雪白的爪子还搭在黑猫的尾巴尖上,惹得糯糯甩了甩尾巴,却没真的动怒。
“嗯”
战墨彧指尖在轮椅扶手上轻叩两下,目光掠过安菻沾着草屑的裙摆,
“你怎么在这儿?”
安菻弯腰抱起糯糯,指尖划过黑猫绸缎般的皮毛:
“听闻公子要出门,想着墨逸许是舍不得,便带它来送送。”
可不是我想看你,是你的猫说想。
墨逸:……
安菻忽然将糯糯塞进战墨彧怀里,又把旁边打盹的墨逸也抱过来放在他膝头。
“糯糯说,也想沾沾公子的福气。”
糯糯:……
林阳:我们王爷的福气是谁想沾就可以沾的吗。
两只猫被突然安置在这微冷的怀抱,糯糯不安地在他臂弯里挣了挣,却被他用锦袍一角轻轻裹住。
墨逸则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手,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战墨彧低头看着怀中小小的生命,鼻尖萦绕着她袖口的薄荷香。
这女子可真放肆。要不…杀了吧,算了,还有用。
那是安菻晨起捣药时沾染的气息,此刻竟混着墨逸的绒毛,落在他的衣襟上。
战墨彧抬眸时,正撞见她眼里闪烁的狡黠笑意。
晨光透过门廊雕花落在她脸上,映得那双杏眼亮如碎星。
安菻被他看得耳根微红,慌忙后退半步:
“公子,不早了,快走吧。”
林阳:……你还知道?一会儿皇宫就关门了。
林阳推着轮椅缓缓前行,战墨彧抱着两只猫,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墨逸的耳朵。
糯糯在他怀里渐渐安分下来,甚至用头蹭了蹭他的手腕。
战墨彧回头望时,只见安菻还站在门廊下,水绿色裙摆被风掀起,像株临水而照的春柳,怀里仿佛还残留着她指尖的微凉触感。
林阳:王爷…这是要抱这两只猫进宫???
…………
安菻看着人走出庄园,这是要去那里?去…看看?
安菻立刻绕到后院马厩,她早摸清了今日是哪辆马车——那辆带着暗格车厢的青帷马车,平这是战墨彧的专属马车。
此刻车夫正忙着检查马蹄铁,车厢后门虚掩着,露出里面堆放的锦盒与包袱。
安菻利落地攀上马车后栏,蜷身躲进堆满丝绸锦缎的木箱旁。
这里空间狭小,却意外柔软,鼻尖萦绕着新浆洗的布料清香。
刚藏好身形,便听见车夫吆喝着驾车的声音,车轮轱辘转动,车身轻微颠簸起来。
车厢内,战墨彧正垂眸看着膝头打盹的墨逸和糯糯。
糯糯似乎察觉到什么,忽然竖起耳朵,朝着车厢后方“喵呜”叫了一声。
他指尖一顿,侧耳细听——除了车轮碾地的声响,只有远处隐约的鸟鸣。
“怎么了?”
他轻抚糯糯的脊背,糯糯却不安地挪动了一下,尾巴扫过他的手腕。
而此时的后备箱里,苏清沅正捂着嘴憋笑。
方才糯糯的叫声近在咫尺,吓得她差点碰倒旁边的瓷瓶。
安菻透过木箱缝隙往外看,只见车壁上雕着繁复的云纹,随着马车晃动,光影在锦缎上流淌,倒像是在演一出无声的皮影戏。
马车行至城门时,侍卫上前盘查。
安菻屏住呼吸,听见战墨彧隔着车帘递出令牌的声音,低沉的嗓音带着惯有的清冷:
“奉旨入宫。”
侍卫验过令牌,恭敬放行,马车轱辘碾过城门下的石板路,发出更清晰的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忽然停下。
安菻听见车夫说:“王爷,宫门口到了”。
紧接着是战墨彧轮椅滑动的声音。
这宋公子是何人?竟然来了皇宫?这…我还要不要进?算了,就当一日游了。
她悄悄掀开一条缝隙,看见沈砚之抱着墨逸和糯糯坐上轮椅,玄袍一角垂落在青石板上,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待马车被侍卫引至偏院停放,安菻才敢从后备箱里钻出来。
她拍了拍裙摆上的丝绸碎屑,刚站稳脚步,就看见不远处的宫墙边,糯糯正蹲在沈砚之的轮椅扶手上,朝着她藏身的方向轻轻摇尾巴。
原来这小东西早就发现了她。
…………
偏殿的檀香混着龙涎香扑面而来时,战墨彧的轮椅刚碾过最后一级汉白玉台阶。
内侍尖细的唱喏声在殿内回荡:
“战王战墨彧,奉旨觐见——”
卧槽,这是个王爷?我还是回去车厢等着吧。
躲在石龙后的安菻听着,诧异的嘴巴张的大大的。
战墨彧微微偏头,避开檐角垂落的鎏金宫灯,目光穿过殿中林立的朱红立柱,落在御座之上。
明黄色龙袍的身影半倚在铺着白狐裘的宝座里,皇上‘龙槐’正捻着串紫檀佛珠,见他进来,才缓缓抬眼:
“双腿可好些了?”
“谢皇上挂心,仍老样子。”
五年前,从战场上回来,因赫赫战功,所以被皇上免去了下跪行礼。
战墨彧示意林阳将轮椅停在殿中,目光掠过的嘉禾公主龙嘉雪,嘴角噙着抹意味不明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