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像被她的笑轻轻推开了些。

    女孩的嘴角先往上弯了个浅弧，不是那种大开大合的笑，是像初春的花苞刚绽了半瓣，带着点怯生生的甜。眼瞳里暖黄的灯光忽然聚成了细碎的星，刚才微蹙的眉峰彻底舒展开，连眼角的弧度都软了下来，像被指尖轻轻捋过的丝线。

    “Nora.” 她吐出这个名字时，尾音在舌尖打了个小小的转，像雾里飘着的风铃响，“你们可以叫我Nora。”

    提灯的手往密林外侧偏了偏，黄铜灯柱上的藤蔓花纹在光里漾出浅影。“我带你们出去吧，再往里走，雾会更浓。” 她说着转身，踩过腐叶时，竟带起几星萤火虫，跟着她的裙摆飞了半尺远。

    权志龙愣了半秒才反应过来，忙跟上去。灯光把她的影子拉得细长，贴在树干上，像幅会动的剪影画。他刻意放慢脚步，让自己跟她隔着半步距离，鼻尖能刚好闻到她发间飘来的气息——不是香水味，是草木的冷香混着点晨露的湿意，像这片林子把最干净的味道都揉进了她的头发里。

    雾渐渐淡了，头顶的星空露得更清晰，银河像被谁泼了把碎钻，哗啦啦淌在树缝里。虫鸣又漫了上来，却没了刚才的悚然，倒像在为这脚步声伴奏。

    权志龙喉结动了动，终于没忍住开口：“Nora……你常来这儿吗？” 他的声音在安静里显得有点突兀，说完就后悔了，怕问得太冒失。

    她侧过头看了他一眼，灯光刚好落在她半边脸上，睫毛的影子在眼下投出浅纹。“算是吧。” 声音轻得像雾，“我住得不远。”

    “不远是……在森林边上？” 权志龙追问，脚步不自觉加快了些，几乎要并肩。

    Nora没立刻答，只是往左边拐了个弯，避开一棵歪脖子树。“嗯。” 她轻轻应了声，指尖在灯柱上无意识地摩挲着藤蔓花纹，“这里的路，闭着眼也能走。”

    权志龙的心跳忽然快了半拍。“那……你一个人不害怕吗？” 他问这话时，目光落在她发间的萤火虫上——那点绿光停在她耳后，像颗不会掉的耳钉。

    她笑了笑，这次的弧度大了些，“怕什么？” 她抬手指了指头顶，“星星会照着路，萤火虫会带路，树也会说话呀。”

    权志龙觉得这回答像首短诗，软软地落在心里。他还想再问些什么——比如她住的房子是什么样子，比如她为什么会在这里，比如她刚才那句中文是跟谁学的——可话到嘴边，又被她的背影堵了回去。

    灯光在前面晃，她的裙摆扫过草叶时，会带起一阵细碎的响动。权志龙忽然觉得，这段路太短了。他甚至开始偷偷数脚下的石子，想让脚步慢一点，再慢一点，好能多闻闻她发间的草木香，多听听她说话时像浸了雾的调子。

    前面隐约透出点更亮的光，该是森林的边缘了。权志龙的心里忽然空了块地方，像被雾漫过的洼地。他看着Nora的侧脸，灯光下，她的皮肤白得像瓷，此刻的风、灯光、她发间的萤火虫，已经足够让这个夏夜，在他心里刻一辈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