脆弱

    此时夜深人静,万籁俱寂,天生的星星和月亮都被云层遮挡得若隐若现。

    暗香胆子小,从前都不敢大晚上一个人出来,现在却不怕了。

    前院屋子里的灯早就熄了,只有门口两个灯笼散发着微弱的光源。

    “谁?”值夜的下人见到有人过来,有些犯困的脑子倏得清醒。

    暗香走近,福了一礼,自报门户后道:“我家姑娘突发高热,需要府医看诊,还请您帮帮忙。”

    值夜的人没好气:“这大半夜的,世子都睡了,你的意思是让我为了这点小事吵醒世子?”

    暗香做小伏低,退而求其次:“奴婢不是这个意思,您可否帮忙叫一下世子身边的余希大人?”

    值夜的人还是不同意。

    在他看来,云起舒虽然是世子后院唯一的女人,但世子对她根本不上心,连宠幸都不宠幸,他完全没必要卖柳月阁的面子。

    大半夜的,让他为了一个不受宠的侍妾找余管事,想什么呢?

    暗香要急哭了,守夜的人不为所动,还开始赶人了。

    暗香没办法,眼一闭,心一横,扯着嗓子就开始大喊大叫。

    “世子!求您救救我家姑娘!世子!”

    “哎哎哎,你嚷什么呢?”守夜的人大惊,急忙去捂暗香的嘴。

    暗香一边挣扎一边继续喊。

    在安静的夜晚,她的声音显得十分具有穿透力。

    没喊两句,书房里面就有了动静,亮起了灯。

    余希走出来,眉头紧皱。

    暗香眼睛一亮,扑了过去:“余大人,我家姑娘高烧不退,求您帮忙和世子说几句好话,给我家姑娘请个府医吧!”

    余希沉着脸,“你先别嚷嚷了,跟我进来。”

    暗香连忙闭嘴。

    余希转身,带着暗香进了内室。

    小心翼翼回禀道:“主子,是柳月阁的丫鬟,说是云姑娘高热不退,有生命危险,没办法,才不得不打扰您,您看……”

    睡得好好的被吵醒,是个人心情都会不爽,何况是堂堂世子?

    楼回意浑身散发着低气压。

    冷眼盯着暗香看了一会儿后才道:“找人拿着我的令牌去请府医。”

    暗香大喜,跪下磕头谢恩。

    “滚。”

    楼回意声音寒凉刺骨。

    余希便赶紧又带着暗香出去。

    他道:“你先回去照顾云姑娘,我去请府医。”

    暗香点头如捣蒜。

    前院重新恢复了安静。

    楼回意躺在床上,却没了睡意。

    有生命危险……

    以那女人掐他的劲头怎么可能这么脆弱?

    脑海中一会儿是云起舒发疯的模样,一会儿是云起舒瘫在地上时那双倔强刚烈的眼睛,一会儿又是三年前徐静姝彻底闭上眼时云起舒痛不欲生的哭喊……

    楼回意被这些思绪弄得心烦意乱,干脆起身,披衣下床,走到书房坐下。脊背端正挺直,是长时间规矩礼仪刻在骨子里的结果,即使半夜,即使一个人。

    他看着灯盏上那一抹昏黄的微光,怔怔愣了半晌,腰背卸力,任由身子往椅背一靠。

    ……

    余希再回来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他轻手轻脚地进门,打算在外间歇一会儿,喝点水。

    就见书房的门微微开着。

    余希皱了皱眉,走过去查看,就见桌案后有一个身影,吓了一跳。

    定睛一看,是楼回意。

    “殿下?”

    “怎么样了?”楼回意出声问,语调淡淡,听不出是不是担心。

    余希走进去,躬身回禀:“云姑娘烧已经退了。”

    楼回意没再说话。

    余希想了想道:“可用属下现在去叫膳?”

    楼回意颔首。

    余希便去小厨房吩咐。

    楼回意用过早膳,正常练武,正常写字,正常叫幕僚处理事情……

    到了傍晚,按照习惯自己与自己对弈,一局没结束就兴致缺缺的将手中棋子扔进棋篓。

    接着就是用晚膳,看书,沐浴。

    一直等到了睡觉的时辰,终于是开口:“余希。”

    “属下在。”余希应声。

    楼回意头也没抬,似是随口一说:“你去柳月阁看看。”

    他没说看什么,看多久,怎么看,余希也没问,心领神会,安排其他下人近身伺候,自己去了柳月阁。

    区别于昨夜的慌张,今夜柳月阁整体安定很多。

    云起舒靠坐在床上喝药,暗香和冯嬷嬷在一旁照顾着。

    “余大人。”暗香看见余希后赶紧见礼,对于这个对自家姑娘心存善意的人,她很是感激。

    云起舒在床上也颔首致意:“昨夜的事我都听暗香说了,还要多谢你。”

    虽然她这伤势其中一部分就是余希造成的,但余希护主是他的本分,云起舒倒不至于因为这个就将他过去和现在的友善行为一一抹掉。

    余希很是客气:“云姑娘别这样说,是我们下手失了轻重,您心善,都没跟我计较。”

    冯嬷嬷很有眼色地搬了小凳子来请余希坐下。

    “余大人这个时辰过来,可是有什么事?”云起舒询问。

    余希道:“殿下担心姑娘的病情,派我来照应一二。”

    云起舒对余希嘴里所说的“担心”二字置若罔闻:“我没什么大事,你看我这不是挺好的,有冯嬷嬷和暗香照顾,出不了问题,你回去吧。”

    余希想了想,都到了要就寝的时间了,他一直在这儿守着确实不方便,便从善如流的告退。

    暗香出来送他。

    余希给了她一个牌子,“云姑娘这儿要是有什么紧急情况,你就拿这个去前院找我。”

    暗香很感激,连连道谢。

    府医给开的药效果还不错,云起时这一晚睡的很踏实,没有再起热。

    暗香松了一口气,看来姑娘没事了。

    又过了两三日,云起舒手指和胳膊受伤的地方开始发痒,怎么待着都不舒服。

    醒着的时候尚能控制住,只时不时将布条解开舒缓舒缓。

    麻烦的是睡着的时候,会下意识抓挠,扭动。

    暗香,冯嬷嬷,浅晚,芳菲几人轮流看着,都熬出了黑眼圈。

    其中最辛苦的是暗香,总是不放心,只有时时守着才踏实,晚上的时候几乎没怎么离开过,都是白天找时间凑合着休息一下。

    结果,这天晚上半夜,云起舒又开始高热。

    暗香赶紧拿着牌子去找余希。

    余希晚上没值夜,底下人叫他的时候正在睡觉,抓起衣裳匆匆套上就出来,跟值夜的下人交代了几句,又带上几个小厮去找府医。

    府医也急匆匆被叫起来拿着药箱跟余希一起去柳月阁。

    云起舒此时已经烧糊涂了,正胡乱着叫“娘”。

    暗香急死了,看见府医来了如看见救星,赶紧让开位置,请他看诊。

    望闻问切一番后,府医道:“云姑娘是骨头里面化脓了才会起热,不过正常情况下最多低热,这高烧不退……”

    他沉吟片刻问:“云姑娘前段时间可受过别的伤或者染过别的病?”

    知情最多的余希一下子就想到了关节,云起舒这几个月可没少遭罪,想来是之前不显,现在受伤身体虚弱,就跟着一起发出来了。

    他简单说了一下,问府医可有什么治疗方案。

    府医开了方子,余希就叫跟自己来的小厮赶紧去煎药。

    “先喝药,喝完药观察半个时辰,仍不退热就需要针灸了。”

    “好。”

    药煎好了之后,暗香喂云起舒,许是药太苦,云起舒闭着嘴怎么也不肯喝。

    暗香慌的不知如何是好,余希咬咬牙,上前,想着撬开云起舒的嘴硬灌。

    这时,楼回意突然出现。

    “我来。”

    他大步上前,从暗香手中夺过药碗,一手捏住云起舒的脸迫她张嘴,一手灌药。

    药是进嘴里了,却硬是不往下咽,最后都从嘴角流了出来。

    看着往常张牙舞爪的女人,此刻紧闭着眼,脸颊酡红,头发衣裳被汗水浸湿,样子狼狈又可怜,楼回意眉头皱起。

    犹豫片刻,突然,将剩下的半碗药倒进自己嘴里含/着,倾身。

    舌尖撬开齿关,引渡着药汁流入,嘴堵着嘴,不让药汁外溢……

    “苦……”

    云起舒紧皱着眉头,被这一番折腾弄的睁开了双眼。

    眸中水雾弥漫,迷茫朦胧,不见一丝清明,显然是烧糊涂了。

    “娘,我要我娘……”

    楼回意猛地直起身,转身对余希:“再去煎碗药来。”

    “是。”余希赶紧去安排。

    “……世子,您在这边坐着等吧?”冯嬷嬷见楼回意没有离开的意思,大着胆子上前请人到旁边坐下休息。

    楼回意颔首,刚走出一步,却被人拽住了衣摆。

    力道微弱得只轻轻拽了一下就滑落了。

    楼回意转身,是云起舒。她还睁着眼睛,湿漉漉地看着他,像一只可怜的小狗。

    “怎么了?”

    他声音是难得的轻。

    “娘……”

    云起舒并没有清醒,只是无意识地喊“娘”。

    楼回意就这么低头看着她,没有动作。

    云起舒颤颤巍巍地抬起自己的手,因为没有力气了,根本就抬不了多高,碰不到楼回意。

    但她却很执拗地要去触碰。

    暗香作为两个人“相处模式”的亲历者,看见这幕既心酸,又着实害怕楼回意会伤害云起舒,想着上前去握住自家姑娘的手哄哄。

    就被眼疾手快的冯嬷嬷拦下。

    她摇了摇头,示意暗香不要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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