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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当今九州境内,动乱不息,但世人不论是通过说书人的口若悬河,还是民间街巷不知真假的话本,都从未停止憧憬天子脚下的琼楼玉宇,奇险之地的光怪陆离。

    自仙界无念海降下天罚后,长达三百年的日子里,再也没有人被点化为仙,一代又一代的修仙者抱憾而终,直到数月前——南海之滨,启君岛,于波涛如雷、晦暗不明的日子里突现五彩莲座,祥龙潜游于云间,提灯圣女旋出,而后,一束天光破除阴霾,直指刚闭关修炼出来的岛主兰无渊。

    一道天书降至他眼前,无念海仙尊空灵的声音传过岛上每一个人的耳朵。

    “启君岛兰氏无渊,卓越之资,济世度人,当受万灵叩首。四十九日之后,授仙骨,赐仙君之名,荣升为我无念海弟子。你可愿意?”

    数月后,启君岛宣布对外开放,四面八方的修士闻风而来,既有人想凭借自己的本事拜入门下,也有人只为了参观封仙大典,亲眼见证无念海仙人降临的时刻。

    这些沧溟客远道而来,远远便见一座巨大的鲸岛仰立于岸边,似横海而出,欲衔日月。

    晴空之下,岛上层层叠叠的枫树绯红如火。

    街上某处医馆内,等候结算银钱的间隙,兰杳走到窗边朝外往下望,瞧见各式各样的人正在拾阶上岛,脸上露出一丝如孩子般好奇的笑意。

    掌柜:“这次一共是十四两银子,你且收好。”

    兰杳应声回头,标准的鹅蛋脸上嵌着一双圆圆的杏眼,灵动中含了一丝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沉稳,“多谢掌柜,只要您愿意,下次我还会给您带好药材来的。”

    掌柜闻言,亲切地笑道:“哪里的话,你卖给我的药材,哪怕是出岛去寻,也不一定能找到,合该我们感谢你才对!”

    兰杳不以为然,背上药筐,将一层面纱系在脸上,“那我先走了。”

    她转身出门后,帘后偷听的帮工走出来,望着兰杳离去的方向问药房掌柜:“这姑娘什么来头,我看那些可不仅仅是治病救人的草药,要是修仙之人服用,甚至能助长修为啊!”

    药房掌柜何尝不明白他说的这些,顿时敛起笑容,若有所思:“这岛上除了启君殿兰氏,谁能弄到这么珍贵的药材。”

    “兰氏,那她为何……”

    掌柜摆摆手,“这样,下次她若再来,你随便找个理由把她打发了吧,免得惹祸上身。”

    对此一无所知的兰杳没有着急回府,先是在街上喝了一碗糖水,又买了一只香酥芝麻鸡,而后才不疾不徐地从兰府后门溜回自己的厢房,褪下一身粗布麻衣,换上了平日的装束。

    发钗、耳坠还有腰佩,一样不落地全都拾掇好才出门,在来往下人的一声声“三小姐”中行过,终于走到正屋厅堂。

    屋内已经或站或坐地来了好些人,兰杳略略扫一眼便垂下眸,非常熟稔地道:“兰杳来迟了,见过秦夫人,卢夫人,大哥哥,二姐姐,四弟弟。”

    正前方并没有坐人,显然,主人公还没来。

    兰娩上下打量兰杳一番,瞧见她那副气血不足的摸样,嫌晦气懒得开口,但她亲娘秦夫人正在用眼神疯狂示意她行动,她只好硬着头皮问候:“妹妹怎么气色这样不好啊,身子弱还是少出去走动,多吃些补身子的才是。我那里刚得了一些上好的丹药,是爹爹看我近来练功勤奋才给的,说是对修为大有精进,不出半月,便可入平质之境,御剑飞行。不如,我先给你用吧。”

    她言语恳切,笑意盈盈,却是站着不动,半步也没有朝兰杳走去。

    要是在两个月前,兰娩绝不会这般待她。

    那时,秦夫人还是“正妻,”是除了祖母外的一家之主,兰娩也是正儿八经的嫡女,对兰杳呼来喝去是常事。

    她们住在所谓的兰府,却从不被允许离开宅门,因为外面有一堵看不见的墙,只有特定的人才能从穿过它,把府内需要的东西送进来。

    从兰杳记事起,她对外面世界的了解几乎都是通过书上所记载的,有时娘也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在被窝里施展一种奇怪的“戏法。”当娘用双手蒙住她的双眼,她仿佛真的飞过屋瓦,看见热闹的集市,看见日升日落,山川河海。

    但这些时刻是极为稀有的,大部分时候,她都要为了夏日的一碗绿豆汤,冬日里的炭盆,和其他女眷和下人讨价还价。

    祖母把握着府内大小事,秦夫人和兰娩最懂得讨老人欢心,日子过得如鱼得水,而卢夫人膝下有子,下人也从不敢怠慢,只有兰杳和她娘,一个身子弱,一个从不与他人往来,居于偏院。

    幼时她以为娘是不屑于这些人情世故,年纪渐长后才从贴身丫鬟乔篱口中得知,娘是不会。如果她精通后宅生存之道,便不会让自己的女儿被人下药,差点早夭。

    至于她爹,据祖母所言,是一个乐善好施的大善人,一直在外游历,鲜少回来。

    偶尔几次回来,也从踏足偏院看望过她们。

    一次,她违背母亲的意愿跑出去,也只来得及窥见父亲的一个背影。她还没来得及叫住他,就被母亲抓回去狠狠打了一顿。

    一个多月前,那日天色很不好,她正忙着收拢露天下的药材,下人们却纷纷抬头望向天空。

    她也看呆,忽地传来一道声音,如沐春风洗涤身心,大意就是,她爹兰无渊,要成仙了。

    府中上下都在议论此事,只有她娘似乎对此惴惴不安。

    傍晚时分,兰无渊衣袂翩翩,手中执剑,轻飘飘地落在兰府宅门外。他看上去十分年轻,眉目俊朗,只是眼神无情,真应了诗人那句“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他一挥手,施法解开了常年设在宅门外的,所谓叫“结界”的东西。

    一群子弟紧跟其后,领头的是兰无渊从小带在身边的大儿子兰愿止,这是宅内的人第一次知道他的存在,也是他第一次见到宅内之人。

    祖母当场就疯了,像是经历了巨大的刺激,第二日便被人发现自缢在屋内。

    而兰无渊,这座启君岛的主人,只留下一句“道心已成,从今往后,你们是凡人兰无渊的故人,当与我妻曲银柳共主启君殿。”

    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

    不过托此事的福,宅内的人才知道,所谓兰府,只是启君殿后方一个不为众多修仙子弟所知晓的存在,是兰无渊年轻时候的风流债。他真正的原配,是启君殿的二把手,同是仙门世家出身的曲银柳。

    在兰府一手遮天的秦夫人,如今却只能眼巴巴看着曲氏母子的脸色行事,气得茶不思饭不想,一晃一个多月了也没调理好,想着拉拢兰杳母女一起对付曲氏。

    兰杳不傻,也不在意什么修仙不修仙的。她只要能和母亲在这岛上自由地生活,就足够了。于是她谢绝兰娩的好意,不再多言。

    兰愿止站在旁边看着她低眉顺眼的摸样,若有所思。

    秦夫人还想再说些什么,曲银柳在这时走进来。

    她实在是太过年轻了,任谁都会以为这是一位妙龄少女,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都温和从容,颇有名门大家的气派。唯一格格不入的是发间别的一只蛇缠花样式的金钗,花蕊间还嵌着一颗寓意不祥的黑晶石,不过这并不影响她身上自带的圣洁气息。随着她一点点步入,秦夫人的脸色也逐渐变得讨好,直接噤了声,好似多说一句都会漏出自己的粗鄙。

    “大夫人。”

    “母亲。”

    曲银柳浅笑着点头。

    “想必大家都知道,封仙大典就要到了,岛上的外地人也越来越多,这几日我需要带领弟子们在各处巡逻,以免有心之人或是妖邪混入作祟。内务上的事,就需要秦夫人和卢夫人多多操心了。”

    秦夫人、卢夫人:“是。”

    “卢夫人,末子尚小,你一定要看顾好他。封仙大典后,马上要新进一批弟子,制服、腰佩届时都得分发下去,便由您经手操办吧。”

    卢夫人连连应好。

    “秦夫人,我见你面色红润,日渐丰腴,想必最近的胃口一定很好?”

    秦夫人:“哪里哪里,是启君殿的厨子手艺好!”

    曲银柳:“那从今日起,后厨之事就一应交由你打理了。”

    不等秦夫人反对,她又对着几位年轻人道:“兰娩,兰杳,你们也要勤加修炼,将来才好为启君岛出一份力啊。不过这也不能急于一时,蜀山十二宫那边来了几位贵客,我命你们二人明日下岛前往附近的风寂林入口接应,蜀山十二宫是九州内最受百姓敬仰的门派,名望颇高,不得怠慢。”

    兰娩有些受宠若惊,“是!定不辜负夫人所托。”

    兰杳倒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更乐意去兰府后山挖药草,而且不是她嫌弃,每次和兰娩一起干点什么的时候必出乱子,这几乎是个铁律了。

    希望这次能例外吧。

    曲银柳笑眼弯弯地看着她慢吞吞地应下来,这才满意地遣散了众人。

    从头到尾没和她说上一句话的兰愿止犹豫地叫住曲银柳:“娘……”

    他从小在父母膝下长大,这对夫妇的感情如何他十分清楚,都是做给外人看的。尤其是他娘曲银柳,他越长大,越能感觉到母亲的不在意和忽视,眼看父亲就要登仙离去,他也越发地六神无主。

    单看曲银柳的背影,他都能感觉到她已卸下了方才的可亲之姿,露出自己原本的态度。

    谁都入不了她的眼,哪怕他是她的亲生儿子。

    曲银柳悠悠道:“有能力的人总是殊途同归,而庸碌之人,各有各的愚蠢。愿儿,你觉得你是哪一种呢?”

    说罢,她扬长而去,留下兰愿止独自一人在原地战栗不止。

    ·

    离开正屋后,兰杳避开秦夫人和兰娩,径直到后院的柴火房,只见一个丫鬟打扮的人,身着碧衣,在里头忙来忙去,一会揉面团一会跳开去揭锅盖。

    她长吁一口气,抬臂抹去脸上的细汗,哀叹:“夫人啊夫人,您可千万别辜咱的心意,多少吃点吧,不然小姐要跟着担心死了。”

    兰杳又好笑又无奈地摇摇头,走进去后攥拳佯咳一声,“一个人叽里咕噜地说什么呢?待会兰娩看见了又要说我养了个疯丫头。”

    见兰杳回来,乔篱的瞳孔顿时变得清亮,“小姐!你回来啦。那个,那个呢?”

    兰杳:“嗯?哦,你说那个啊,”她一耸肩,“我忘了。”

    闻言,乔篱顿时蔫了下来,赶在她那一缕魂魄即将离体的时候,兰杳及时道:“哎哎,行了啊,我藏筐子里了,老地方,赶快去吧,这里交给我就好了。”

    “真的?!”乔篱一蹦二尺高,“香酥芝麻鸡,我真是想死你了。”

    兰杳:“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虐待下人不让吃饭呢。”

    乔篱五岁起就跟在她娘身边,是看着、护着兰杳长大的。与其说乔篱是她的丫鬟,倒不如说是主仆相称的姐妹。

    “对了,我想起来了,这个给你,”她摊开掌心,露出一枚旧红绳串着的银铃铛。

    看见铃铛的第一眼,兰杳心头划过一丝异样的感觉,酥酥麻麻的,面带疑惑地伸手:“送我?”

    乔篱神神秘秘地笑,“不是我哦,是小疤佬托我转交给你的。”

    她口中的小疤佬,是启君殿的一位打杂弟子,结界解除后,又被派来兰府做事。

    兰杳先是一愣,随意地把铃铛收好,不甚在意道:“估计是想讨秦夫人和兰娩欢心,顺带给我也送了一份吧。不过,这也不怪他,他脸上有伤,又从不与人交谈,能讨得秦夫人欢心,日子也好过些。”

    乔篱单手托腮,煞有介事地道:“你收到的是一枚旧铃铛,其他人收到的是玉石。上次给其他人送的是圣女手工木雕,给你的却是一柄桃木剑,上上次给其他人上好的天丝,给你的是一块面纱,还有……”

    兰杳打断她:“你想说什么?”

    乔篱:“虽然小疤佬送你的东西比不上其他人的精致贵重,但都是你需要的呀。”

    兰杳不明就里地看着她。

    “要我说,送你桃木剑,是因为你练剑时不小心割伤了自己,送你面纱,是因为你那时外出卖药材,被秦夫人那边的人瞧见了,害你罚跪了半天。”

    兰杳哭笑不得,“难不成这铃铛也是我需要的?”

    “说不准呢。”

    “行了,你再不去吃我可自己去了,你留下来继续做这酸汤疙瘩,做好了劳烦乔姑娘替我送到我娘屋里。”

    此言一出,乔篱立刻闭嘴,头也不回地去寻她的芝麻鸡了。

    兰杳没把她说的那些话放心上,继续揉面。

    待酸汤疙瘩快做好的时候,外面的天色有些暗了,甚至下起了雨。院子里很快涨起了积水,被打落的枫叶飘零一地。

    兰杳在屋檐下站了会,想起那枚铃铛,便拿出来系在了腰间。

    见雨势太大,她正打算回去等乔篱,一道阴影遮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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