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药

    这感觉很古怪。

    她不过是握住了他的胳膊。

    大婚那天怎么没有这样的感受?

    朝鲁目视前方,身旁人说的话他一句也没听进去,直到阮玉察觉到了:“殿下,殿下?”

    朝鲁这才倏然回过神:“什么?”

    已经快到府帐门口了,光线也亮堂了起来,阮玉有点奇怪他的反应,侧过头去微微一笑:“我刚才在问殿下饿不饿,还有你的胳膊……”

    朝鲁侧头看了一眼,其实他的伤有点裂开了,隐隐钝痛。

    但处理或者不处理都行——

    更重的伤他都受过,迟早会自己好起来的。

    可阮玉却道:“回去我看看,不行的话就叫牧医来。”

    朝鲁别扭道:“不必了……”

    阮玉却不管他的拒绝,握着他胳膊的手微微用力,几乎是要拉着他朝帐内走去。

    就她的力气,根本不可能扯动他分毫,但朝鲁不知怎的,脚步不自觉地就跟了上去。

    回到帐中,阮玉让璇娘先去备膳,接着就去找药,她刚想开口问,阿福已经进来了:“殿下!该换药了!”

    他还没说完,阮玉便上前一步道:“给我吧,我来。”

    阿福愣了一下,“是,那奴才告退。”

    朝鲁坐在案前,阮玉走上前,挨着朝鲁跪坐了下来。

    她平日很少这个姿势,因为她比朝鲁矮,朝鲁虽然坐着,但筋骨奇正,身姿又挺拔,她分明也直着背,但大概只能到他的肩膀……加上阮玉要去看他的胳膊,低着头,整个人都似乎被朝鲁的身影笼罩住了……

    男人只需要低头,就能看见她纤细的脖颈。

    朝鲁还是想不通,人怎么可以弱成这样,长安那边的女子,是从小吃不饱饭吗?

    这样纤细的脖颈,只需要他手掌轻轻用力,便能轻而易举的要挟住,要是再稍微用点力气……

    朝鲁猛然将这个想法剔除了脑海,他在想什么?

    她不是猎物。

    可眼神,依然克制不住地看了过去。

    然后他就发现,不仅纤细,还很白。

    对,她浑身上下都很白。

    白的有点不正常,甚至能看清血管的颜色。

    但当温暖的灯光照过来时,他又能看见上面附着的一层细小绒毛。

    随着她的呼吸,会起伏。

    朝鲁忽然觉得自己的汗毛也立起来了,就像是被刷子轻轻带过了一样。

    “疼么?”

    阮玉猝然开口,男人瞬间回过神来。

    疼?

    他没感觉。

    但他忽然发现阮玉的声音变调了,她抬起头,眼里似乎还泛了些水光?

    阮玉之前从没见过他的伤——他不让看。

    朝鲁的胳膊不仅仅是骨裂,还有外伤。

    牧医的处理方法也很简单——

    涂药,木板固定,再缠好。

    因为和哈良部落那些人动手。

    木板的位置都偏移了,上面被拉扯下来了一大块皮肉。

    她小时候见过一只断了腿的狗,皮肉耷拉着,露出血肉模糊的骨头,当时的她就见不得这一幕——

    心疼的快要哭。

    娘说她心肠好,才见不得这种事情。

    而朝鲁显然误会了。

    这么点伤,吓着人了?

    他冷静下来,道:“我自己来吧。”

    话还没说完,阮玉又低头凑上前,轻柔的呼吸喷到了他的胳膊上。

    一瞬间,那种汗毛竖起来的感觉又来了!

    “没事,我可以。”

    她手指还算灵活,在朝鲁都没有反应过来的空挡便涂好了药,重新包扎起来。

    “我只能这样,你晚上不要乱动了,明天早上再换药的时候让牧医看看?”

    她说完之后发现朝鲁没什么反应,奇怪地抬头看了一眼。

    直到这时候,阮玉才发现他也一直看着她。

    两人此刻的姿势就像她趴在她的腿上,仰头,而朝鲁刚好垂眸俯身,四目相接。

    阮玉也怔住了,“殿下?”

    朝鲁发现自己又有点狼狈,浑身紧绷。

    他别开眼,轻咳一声:“知道了。”

    阮玉柔柔一笑:“好,那用膳吧。”

    她终于退后一步,坐直了身体,接着站起身来。

    而在她刚刚起身的瞬间,朝鲁欲盖弥彰地拉扯了一下衣角。

    像是要遮掩某处。

    -

    用过膳,两人一道歇下了。

    距离天亮其实也没两个时辰了,明日一早,还不知道哈良部落那边又要生出什么幺蛾子。

    而事实证明,阮玉的猜想一点都没有错。

    因为朝鲁昨晚的冲动,一大早,呼日勒就传了朝鲁。

    阮玉心口一跳,明显有些紧张地看向他,男人却满不在乎地撇了撇唇:“没关系。”

    他起身跟着人走了,阮玉跟着到了帐门口。

    “杨充,殿下他……”

    杨充仿佛猜到她要问什么,小声道:“从前,大汗会关殿下禁闭。”

    阮玉:“……几日?”

    “不好说,看殿下是不是会顶嘴,少则三天,多则半月。”

    阮玉抿了抿唇。

    她猛然转身:“璇娘,陪我去夫人那边!”

    璇娘愣了一下,连忙道好,接着就跟了过去。

    杨充犹豫了一下,并没跟,但哈斯忽然走到他身边,古怪地问道:“你什么时候和四可敦走得这么近了?”

    杨充懒得理他。

    -

    朝鲁的确被关禁闭了。

    三日。

    阮玉和秋夫人去见大汗,但却连金帐都没进去。

    阮玉这下是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看了眼身边的婆母,秋夫人的脸色也不大好,但还是先宽慰她道:“没关系,你先回去。”

    “是,婆母……”

    阮玉隐隐觉得婆母还会做点什么,但她只是个晚辈,又是新妇,能做的实在不多。

    走了几步后又回头看了眼她的背影,最终还是和璇娘青果一道回去了。

    璇娘也没有任何的办法,只能在帐中等。

    “这可真是……大别吉的事情还没解决,四殿下又被罚了,大汗怎么就……”

    阮玉抿了抿唇,忽然感到了一阵无力感。

    而偏偏就在这时候,乌娜又上门了。

    这回,阮玉没了试探她的意思,接客的时候大部分都是沉默的。

    乌娜的来意也很明显,“阿妈今天听说了大别吉和四殿下的事情,让我来看看,不知有没有可以帮上忙的?”

    阮玉睫毛颤了颤,看向这位大可敦。

    “真没想到,查苏竟然没死,这简直太匪夷所思了,我们草原的女子即便贵为别吉有时候也有许多身不由己的地方,阿妈的意思是……这次若是大别吉回去,便亲自选一些得力的侍卫一道,再重新添置许多,免得大别吉受委屈才好。”

    刚才阮玉还不明白她的意思,现下又怎么可能听不懂。她忽然淡淡一笑:“阿姐不会回去。”

    乌娜愣了一下。

    “四弟妹……四弟被罚禁闭,你合该劝劝的,他性子太莽撞了,我和他大哥实在都不忍。大别吉回去与否,决定权只在父汗,你这是何必……”

    阮玉心中忽然觉得有点烦躁,她从前以为草原女子性格与长安那些贵妇不同。

    但眼下,是她错了。

    阮玉又笑了:“大嫂说的,极是。可如果阿姐回不回去只能父汗说了算,那为何阿姐刚才要说出那样一番话呢,难道说哈敦已经做主,阿姐必须要回去了不成?”

    乌娜脸色微微一变。

    “自然没有的。”

    阮玉:“那便是了,四殿下……性子或许是莽撞了点,但那也是亲弟弟的赤诚,既然事情还没有定下,就婉拒大哈敦的好意了。”

    乌娜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阮玉会忽然变了一个人一样,她默了片刻,站起身来。

    “是我唐突了,弟妹就当我没来过。”

    说完,转身就走。

    阮玉也没说什么,“璇娘代我送送大可敦。”

    乌娜不可思议地回头看了她一眼,随即猛然转身走了出去。

    青果也有点生气,等人走后,轻轻哼了一声。

    “原来还当她是直率的!没想到弯弯绕绕比长安城的贵妇还多!可敦,您之前的直觉真没错!”

    阮玉眉头紧锁,没说什么,也顾不上是不是得罪了人家。

    -

    朝鲁关禁闭的第三日,海拉从帐内出来了。

    前两日的时候,身边人刻意瞒着,她不知道朝鲁被关禁闭的事情。

    但很明显,身边有个小丫鬟说漏了嘴,海拉一时激动,哪里顾得上许多,直接就怒气冲冲要冲到金帐去。

    “大别吉,大别吉!”

    身边的婢女吓坏了,赶紧让人去请秋夫人。

    谁知却得知秋夫人现下不在帐中,不知去了何处!

    “那去请四可敦!”

    “是!”

    一刻钟后,阮玉惊得差点没有站稳,一句多的话也来不及问了,立刻就冲出去朝金帐跑去。

    璇娘和青果也赶紧跟上。

    阮玉有点担心,不是担心海拉冲过去冲撞了大汗之类——

    大汗完全可能不见她。

    她只是担心,听说哈良部落的人还在这边。

    万一遇见了……

    这世界上的事还真是怕什么便来什么……阮玉刚刚快要追上海拉时,不远处哈良部落的人忽然出现,这次,对方显然也做足了准备。

    只见他们推着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海拉被几个人团团围住。

    海拉睁大了眼,那男人也古怪地盯着她——

    “好久不见,海拉,你这是要去哪……”

    “查、查苏……你真的还活着……”

    查苏笑了笑:“是啊,我来接你回家,我美丽的妻子,还有,我们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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