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市某小区，小洋楼顶楼。
许思婕开门，按下门口的开关，整套屋子在黑夜中明亮起来。
这套房子南北通透，小高层，面积120平，足够沈淮使用了。
她换了鞋走进去，走到客厅落地窗前停下，欣赏窗外的小区湖景。晚上，小区的路灯全部亮起，把小区的寸寸拼图点亮，模糊朦胧。
转身，沈淮沉默着进来，站在客厅没有动。
“这里肯定比不上你自己的家，但已经是我能找到的最好的房子了。装修风格以后可以换，现在将就着住吧。”说完，许思婕挥手把她给沈淮买的东西送过来，摆满客厅地面。
购物袋堆叠在一起，很多还没拆洗。除去大的包装盒，其实沈淮没什么东西。
很快，许思婕就把心里的一点怜悯压了下去，没什么东西不是很正常吗？他才来几天？
她坐在最近的沙发一角问他：“你还有什么需求没？”
“没有。”沈淮一直站着，声音有些哑，两个人全程说话没有眼神对视。
“你的身份证还有一张卡，卡里的钱足够你花一辈子……如果你有喜欢的职业，也可以尝试。如果没什么其他事，我就先走了。”许思婕从荷包里拿出两张卡，放在茶几上。
她抬腿几步绕过沈淮，却被一把拉住手腕，身后传来沈淮压抑的祈求：“我真的不能跟你住一起吗？”
许思婕转身，今晚第一次正视沈淮。他脸上的温柔散去，眼瞳或许是逆光的缘故，有些黑沉，手腕处的手指在微微发抖。
她咽下喉咙里的涩，扯回手臂：“不能。祝你一切都好。”砰，蓝光膨胀，许思婕消失在原地。
蛙声穿过平开的窗户，一声比一声响，一次一次震碎沈淮心里的希冀。
他看了一眼周围，弯腰捡起身份证。这张照片是他第一天到的时候去拍的，原来在那个时候，她就已经做好了送走他的准备了吗？
一丝苦笑逐渐演变成自嘲，原来，他真的，无足轻重。
叮铃铃，门铃声响起。
沈淮的心又被重新提起来，他两步跨到门口，打开门，却发现几位身穿统一制服的人站在门外。
他开门的一瞬间，有人从后面走出来：“思思已经走了？”
沈淮的手没有放开门把，听到这句话开门的幅度小了些：“你是谁？”
“居然不认识我吗？”
来人整理了一下领结，伸出手：“你好，我叫刘政余。你的身份证还是她托我办的呢。”
言语之间的亲昵不似作假，沈淮冷声回他：“那又怎样，她已经走了，你要找她的话，走错了地方。”说着，他手臂用力，就要关门。
几只手迅速抵上门框，刘政余气定神闲收回手，安抚他：“哎，我就是来找你的。我是ISNO的首席，想必你应该听过ISNO，毕竟它和许思婕，渊源深厚。”
他说话时，几位人员纷纷拿出工作证，上面清楚地标明是ISNO科研部的人员。
“你想说什么？”对方态度看似温和，实则强硬，看来是不达目的不罢休，沈淮思索一圈，松开手，依旧站在门口没有挪动。
“不请我们进去坐坐吗？我们ISNO有个合作想和你谈谈。”说道“合作”二字，刘政余的语速变缓，在暗示什么。
沈淮对付一眼望到头的人，实在没什么兴趣：“不必了，我不感兴趣。”对方言语的挑衅和挑拨，他又不是傻子，怎会听不出来？
“那可由不得你，我有许思婕的签名文件作证，这个项目从始至终是她牵头。知道为什么这么快把你送走吗？因为她不忍心亲手把你交给我。”刘政余抬手展示一份盖章文件，左下角赫然是许思婕的亲手签名。
沈淮接过来，在他怔住的片刻，刘政余推开他，带着几位工作人员走进房里。
他环顾四周，在直排沙发上坐下，翘起二郎腿，姿势惬意：“我亲手为你打造的房子，满意吗？”
“哦？是吗？”沈淮不甚在意地回，似乎并未放在心上：“有话快说，不然就是私闯民宅。好像你们国家这样的行为是违法犯罪吧？”
几位一直站着的人把目光投向刘政余，后者抬手示意沈淮仔细看文件：“你看了再决定吧。”沈淮一目十行地看完，目光停留在最后两行字上：
生死不论，务必拿出研究成果。
他捏着文件走过去，把褶皱的纸张扔在地上：“你说，我就信？”
“你可以不信，但上面白纸黑字，许思婕的签名可做不了假。你在这个世界唯一的价值，也在于此了。一串游戏数据，依托许思婕的能量才有如今的躯体，为科学牺牲一些造福人类也算是你的贡献了。”
“我要亲口听到她对我说。”身份不明的人，他什么都不信，沈淮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行啊，我这里还有语音，你要不要听？”刘政余挑眉，猜到沈淮会这么说，立即从衣兜里拿出手机，点进聊天软件，点击一串语音播放。
“这个项目，让沈淮配合你，务必保密，即刻进行。”许思婕的声音从话筒传出，沈淮脸色瞬间煞白。
“沈先生，希望你配合我们ISNO的实验项目，毕竟，没有您，我们即刻进行不了。”刘政余站起身，抖抖衣角，再次伸出手。
沈淮忽略他的动作，耳蜗深处鸣声阵阵，他死死盯着地上散落的文件，找到许思婕的签名，字形重叠幻影，若有似无的香气萦绕鼻间，他眼前一片模糊，黑暗降临，晕了过去。
“首席，现在……”
“慌什么，将他运上直升机，转运去机场。”刘政余掏出通行证，递给离得最近的人：“目的地，赛思亚高原深处的研究所。”
“可若是许队长知道了……”有个人弱弱地开口，有些恐惧。
“为人类谋福利的事，你怕什么？她许思婕也无法拒绝不是吗？我不想再说第二遍……这里随时找人打扫，制造出有人居住的样子。拖延时间会吧？”刘政余淡声吩咐走出房门，离开前看了躺在地上的沈淮背影一眼，露出了胜利地微笑。
剩余几人相互对视一眼，无奈开始善后工作。
有人伸手去扶沈淮，他的手臂突然缠上两只手，嘣，地上的沈淮瞬间暴起，一个过肩摔将他后背狠狠砸在地上，“啊，”他捂着自己的肩膀，止不住哀嚎。
另外三人面面相觑，上前制止沈淮。
然而眼前看似瘦弱的人却爆出了极好的格斗技巧和力道，不一会儿，三个人分别倒在客厅的某个角落，痛苦地嚎叫。
沈淮蹲下身，扯下戴在他们脖子上的工作证：“你们真是ISNO的成员？李宇斯？”
被叫出了名字，李宇斯身躯一震，赶紧爬起来警惕地望着沈淮。
“呵，放心，不会干扰你们工作，但我要你的一个承诺。”
“什么承诺？”李宇斯呲牙咧嘴地抽气，试图缓解痛感。
沈淮站起来，俯视几人：“我跟你们走，要求是，你会在一个月后，因为良心不安，把我失踪的消息告知许思婕，卖她一个人情，保住性命，如何？”
“笑话，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那你刚才害怕什么？”沈淮平静地反问他：“如果你们做的真的是她吩咐的，你怕她知道干什么？”“因为！因为……”李宇斯眼睛转了好几圈也无法编出个正当理由。
“你们好好想吧，这比买卖不亏。许思婕的性格，想必你们也清楚，这样背着她行事，下场绝对凄惨。就算不是我，是其他人，她的怒火也不是你们能承受的。”他的谈判技巧，高中时就已经炉火纯青了。从他晕倒这几个人的对话来看，和那个道貌岸然的刘政余绝对不是统一阵线。只需要稍加引导，便会有人倒戈。
“好。”李宇斯隐去心里的不安，强壮镇定回答沈淮。
沈淮满意地点头，余光瞥见另外几人：“你们也一样。”
“你真的对许队长来说这么重要吗？恐怕要打个问号吧？”另一位状态稍微恢复的人，背靠着墙，喘着气质问沈淮。
“问题在于你们做的事，她不可能容忍，只要被她知晓，你们就会满盘皆输。”沈淮丝毫不受影响：“废话我不想多说，一个成年人，至少具有基本的判断力。”
嘟嘟，因打架跌落在地的对讲机里传来司机的催促：“怎么还不出来啊？”
气氛有一瞬间的安静，沉默几秒，李宇斯捡起来，语气如常：“马上！还有房间的善后！”
说完看向沈淮：“满意了？”
沈淮不置可否：“辛苦了。”说完重新躺在地上，闭上眼，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众人的幻觉。
几个人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了无语，但还是尽职尽责地把沈淮抬下楼。
刘政余早已出发去处理其他事，只剩这辆SUV停在单元楼门口。司机掐灭手中的烟，迎上来就要帮忙：“嚯，长挺高的啊！”
李宇斯推开他的手：“去发动车。”
司机有些尴尬，收回手去启动发动机去了。
轰轰轰，一辆黑色的车隐入夜中缓缓驶出小区，只剩红色的尾灯鲜艳明亮。
许思婕回了家，一直到半夜也没睡着，她披上外套，起身来到阳台发呆。
沈淮才来到这个世界几天，可能连社会规则都没了解清楚，这么快送走，他能好好适应社会吗？
手机也没给他买，他会办电话卡吗？
会线上支付吗？
他孤身一人来到陌生世界，自己是罪魁祸首，真就不管了？
夜深了，很多不必要的担心涌入她的心头，越积越多。
E在她旁边绕圈，许思婕看久了觉得烦，伸手把住：“你回床头去。”
“好的。”
E听从命令回去了，蓝色的光源离开，许思婕蹲下来，手搭在木栏杆上，安静地眺望远方：是不是该隔段时间去看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