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年前。
春。
“那说好了，等你从帝都回来，要给我带黑鲤鱼哦。”
“嗯。”墨苏伸出小拇指和他拉钩盖章：“云璟，你回家后要是不开心了，就给妈妈打电话，我跟妈妈说好了，你的电话我来接。”
他点了点头：“知道了。”
墨苏摸了摸口袋，将家门钥匙递给了他：“你想回来就自己开门。”
“嗯。”
每每过节，他都会回祁家去，但他不想回去，他不明白为什么平时都可以在墨苏家住，逢年过节却不能和他们一起。
不过好在祁家和墨家住在一个小区，他随时都能跑回来。
回到祁家后，他还是对家人感到陌生，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都没什么食欲。
爸爸妈妈和哥哥也不怎么跟他讲话，他吃完年夜饭就回了房间。
快要睡着的时候，祁沐言来到了他的房间，把他摇醒。
他有点怕他，不知道该怎么和他相处，觉得他和爸爸一样严肃。
祁沐言拿给他一整盒棒棒糖，放到他怀里：“云璟，你想不想回家？”
他下意识摇头。
他不想，他在墨苏家里，比在这里开心。
祁沐言没有听到想要的答案，皱起了眉头，按住他的肩膀，郑重其事的说道：“云璟，你不要忘记，这里才是你的家。”
祁云璟问：“那为什么爸妈不接我回去？”
祁沐言想了一个恶劣的理由哄骗他：“因为你被墨叔叔抢走了，爸妈要花很多钱才能把你买回来。”
祁云璟才没有这么蠢，将糖果盒子还给他：“你骗人，是爸妈不要我了！”
祁沐言见这个方法行不通，又回到自己房间拿来很多他去国外参加比赛时买的礼物。
虽然在墨家什么都不缺，也见过不少进口货，但祁云璟没有去过国外，总有他没见过的东西。
他被琳琅满目的礼物吸引了注意力。
祁云璟看向祁沐言，试探着去拿礼物盒子里特别定制的航天乐高。
“云璟，等苏苏回来，你就和爸妈说，你不想去墨家了，想住在家里，哥哥就把这些礼物都送给你。”
祁云璟收回手，摇了摇头，目光一直停留在礼物盒子上，他很想要礼物，但他不想留在这里。
祁沐言拉着他的手下床，带他去了自己的房间，从抽屉里拿出一堆厚厚的红包，全都给了他。
“只要你留下，这些钱都给你。”
祁云璟手忙脚乱的把红包放回桌子上，摆了摆手：“我不要。”
祁沐言又拽着他一路跑到他的琴房，里面的乐器种类比墨苏学的还要多，他拿起自己的小提琴递给他。
“那这个呢？你喜不喜欢？送给你。”
祁云璟将手背到身后，表示不喜欢。
祁沐言将小提琴放下，又把他拉到钢琴旁边坐下：“那这个也送给你。”
祁云璟抬手摸了摸钢琴，这个墨苏会弹，墨苏也教过他。
祁沐言见他有了点兴趣，继续引诱他留下：“云璟，只要你留在家里，你也可以像苏苏一样学钢琴，以后还能当钢琴家呢。”
“我不想当钢琴家。”
见祁云璟还是不想留下，他又带他去了他的书房，满墙都是他拿的奖杯和奖状。
柜子里都是拼好的乐高和各种精致的手办，汽车航空模型等等。
祁云璟盯着满柜子的模型根本移不开眼。
“还有这些，我都可以送给你，只要你留下来，这些都是你的。”
祁沐言拿出一个模型放进他手里：“云璟，我教你怎么说，你就说苏苏对你不好，让哥哥换你去墨家，好不好？爸妈要是不让，你就哭闹，等哥哥去了墨家，这里的一切就都是你的了。”
“哥，苏苏对我很好，苏苏说了会给我带条黑鲤鱼回来。”祁云璟果断拒绝，把模型还给他：“你让我说谎，我不要了。”
“黑鲤鱼有什么稀奇的。”祁沐言带他去了客厅，让保姆从鱼缸里捞出那条黑锦鲤。
沐云刚好从楼上走下来，见他们两个在捞鱼，以为他们要吃，连忙制止。
“你们两个不睡觉干嘛呢？不是刚吃过晚饭，又饿了？”
祁沐言解释道：“妈，云璟喜欢鱼。”
“云璟，这鱼不是吃的，是看的。”沐云摸了摸他的脑袋，拿过他手里的渔网放到高处。
祁沐言看向沐云身后，看准时机，先斩后奏：“妈，能不能让云璟留下来，他说他不想去墨家了，墨苏对他一点都不好，总是欺负他。”
祁云璟看看祁沐言又看看沐云，刚巧祁予也从楼上走下来了，听到祁沐言说的这句话后，脸色瞬间就不好了。
祁予走到祁云璟面前，蹲下身来问他：“你哥哥说的是真的吗？墨苏总是欺负你？”
没等祁云璟回答，祁沐言便抢先一步：“爸，可能是苏苏不喜欢弟弟，我可以替弟弟去墨家，苏苏很喜欢我。”
“你在胡说什么。”沐云扯了扯他的胳膊，往自己身边拽了拽：“再敢这样说，我打烂你的嘴。”
她看向祁云璟，温声细语：“云璟，你在墨叔叔家不好吗？妈妈记得上次去看你的时候，你玩的很开心啊。”
祁云璟摇头：“没有不好，我喜欢墨叔叔家，我喜欢和苏苏住在一起，苏苏对我很好，是哥想让我留下，他说谎。”
此话一出，祁予和沐云的目光都聚焦在了祁沐言身上。
祁予表情严肃：“祁沐言，你都跟你弟弟说了什么？！”
祁沐言拳头紧握，怒气腾腾地盯着祁云璟，伸手用力推了他一下，转身跑上楼去。
祁云璟没防备，重重摔倒在地上，胳膊和膝盖摔了很大一块淤青。
沐云牵着他的手回到卧室，给他揉了揉受伤的地方，跟他说了好些话，大都是说墨家多好多好这样的话。
他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次日一早，他又被摇醒。
祁沐言抽走他的被子扔在地上，不停地摇晃他，见他还不起床就扇他巴掌：“祁云璟，起床！”
祁云璟左脸火辣辣的疼，推开床边的祁沐言，喊道：“你打我干什么！”
祁沐言又锤了他一拳：“既然不想留下，就不要待在我家！”
祁云璟据理力争：“这也是我家！我要告诉爸妈，你打我！”
祁沐言威胁道：“你敢说出去，我就告诉爸妈，你偷我东西！”
“我没有偷你东西！”祁云璟下床把他推到一边，抱起昨天他拿来的零食礼物，丢还给他：“还给你！这些破东西苏苏也有，我不要你的。”
祁沐言一脚踢开巧克力盒子，指着他骂道：“我说你偷了你就偷了！”
“我没偷！你个撒谎精！”祁云璟一拳打在了祁沐言脸上。
祁沐言愣了两秒，鼻子开始流血，挥拳还了回去。
两人打在一起，闹出的动静越来越大，沐云和祁予闻声赶来，一人一个将两人拉扯开。
一番盘问后，祁沐言咬死说祁云璟偷东西。
祁予看着满地狼藉，祁沐言的东西他是认得的，便将祁云璟抱到床上，不分青红皂白的打他屁股。
祁云璟委屈得哭了一个上午都没出房间，午饭的时候，偷偷跑回了墨家。
墨苏是两天后回家的，因为今年是去苏家过年，家里的佣人保姆也都回家去了，今天才开始上班。
在床底下发现祁云璟的时候，他都快饿晕了。
祁云璟缓过神来后，对墨苏大诉苦水，把心里的委屈一股脑儿全说了出来。
墨苏人小胆大，一声不吭跑到祁家去找祁沐言理论。
墨驰和苏燕赶到祁家的时候，只见她正叉着腰站在祁沐言门口，大喊大叫替祁云璟鸣不平。
“你骗人！云璟才不会偷东西呢！”
“你才偷东西呢！”
“沐言哥哥，你以后不准来我家玩了！”
“你小气鬼，我们才不跟你玩！”
墨驰一脸尴尬地抱走墨苏，捂住她喋喋不休的小嘴巴。
苏燕比较关注祁云璟的情况，对祁云璟藏在床底下的事感到疑惑，也很是气愤：“沐云，你怎么让云璟一个人回去了，家里也没个人，他都饿坏了。”
沐云解释道：“我们去找他了，他性子犟不肯回来，爬床底下去怎么也不肯出来，好不容易把他抱出来带回家，不吃不喝的，趁我们不注意再跑回去，我们明明把门锁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出来的。”
苏燕叹了口气，看向祁沐言卧室的方向，不知道说什么了。
真不知道假不知道，除了祁沐言放出来的，还能是怎么出来的，他们要是真在乎祁云璟，有千万种方法把他留在家里。
“唉，这大过年的这叫什么事儿啊。”苏燕气沐云的不作为，又不好直说，生了一肚子气回家去了。
苏燕走后，沐云气得揍了祁沐言一顿，这是她第一次动手打他。
墨苏替祁云璟出过气后，在心里的小本本上默默记了一笔，决定三个月都不理祁沐言。
祁云璟吃饱喝足睡了一大觉，第二天精神状态好了许多，问起黑锦鲤的事。
墨苏从房间里抱来一个小鱼缸，里面游动着几条小鱼苗。
“云璟，小舅舅说荷花池塘结冰了，没有办法捞鱼，小舅舅陪我去买了新的小鱼苗。”
祁云璟看着鱼缸里游来游去的小鱼，从心里觉得只要是墨苏带回来的，就比任何地方的都好：“那我们一起把它们养大。”
“嗯。”
转眼间，两个月过去，他们的小鱼苗已经长大了许多，每天放学他们都会一起给小鱼喂食，还给每一条小鱼都取了名字。
春天的气息已然十分浓郁，后院的月季和玫瑰也盛开了。
五月假期那天，墨苏和祁云璟带着小鱼去了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