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家有一个和苏家差不多的鱼塘，墨苏觉得家里的鱼缸太小了，一点都不自由，想把小鱼放进鱼塘里。

    他们悄悄跑到鱼塘边把小鱼放进去，小鱼彻底和鱼塘里的其他鱼混合到一起，再也分不清哪条是哪条。

    “苏苏，我们回去吧。”他不想待在这里，更不想看见祁沐言。

    如果不是墨家没有建鱼塘，他才不会把他和墨苏的小鱼放到这里来。

    墨苏还不想走，努力辨认哪条是她和祁云璟养的：“它们肯定不会记得我们的。”

    他坐在原地，捡了一块小石头在地上写写画画，墨苏凑过去看他在写小鱼们的名字。

    他说：“我们记得它们就好了。”

    “你们在干什么？”祁沐言朝这边走来。

    他和墨苏对视一眼，拉着手跑开。

    “苏苏！”

    祁沐言怎么喊，他们都不回头。

    祁沐言走到鱼塘边，看见空了的小鱼缸，还有祁云璟用石子写的几个字，一脚将鱼缸踢进了鱼塘里。

    等下次墨苏和祁云璟来祁家看小鱼的时候，正有几个工人在往鱼塘里倒沙土。

    一听鱼塘要被填平了，墨苏在一旁急哭了，谁来叫都不肯走。

    祁云璟陪着她，看着鱼塘一点一点被砂石泥土覆盖。

    他接了点水，又捧来一些泥土，用泥捏了几只小鱼送给墨苏。

    墨苏的心情这才好些。

    他们在鱼塘边玩泥巴，玩着玩着弄得全身都是，拉着手跑到院子里，不小心撞到了祁沐言。

    祁沐言打了他一巴掌，让他站在院子里罚站，他看着墨苏被祁沐言抱走，不知所措。

    墨苏再出来时，身上干干净净穿着漂亮的小裙子。

    她去拉他的手。

    他不让她碰。

    “云璟，你别生气，我们再也不来这里玩了。”

    他这才牵着她的手离开。

    没几天，祁沐言来墨家了。

    给墨苏带了好多礼物和漂亮的小裙子，墨苏很喜欢，心虚地看向他。

    在墨苏心里，祁沐言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就算闹了不愉快，也很容易被哄好。

    他见她一直和祁沐言玩，不开心了，自己跑到了后院荡秋千，不久，他们也过来了。

    他坐在一边不理人。

    午饭的时候，墨苏来找他，他气不过她一直和祁沐言玩，不小心推倒了她。

    墨苏生他的气了。

    吃饭时，他和墨苏坐的很远，墨苏说要把他赶走，他更不开心了。

    晚上爸妈就把他带回了家。

    回家后，他很是失落，一晚上都没睡好，第二天他也没去上学。

    祁沐言放学回家后，来到他房间告诉他，以后都不用去墨家了，爸爸要把他送到帝都去，再也不让他回来。

    他害怕极了，又哭又闹。

    还是没能避免被爸爸抱到车上去。

    从祁家到机场，他哭了一路，哭到嗓子都哑了，再也喊不出爸爸妈妈。

    到了机场，爸爸牵着他的手一直没松开，掌心都开始冒汗。

    他穿着定制小西装，红着眼睛四处打量，人来人往他一句话都不敢说。

    这是他第一次坐飞机，他趴在窗户上看云层，想墨苏说过的话。

    刚到傅家，他对一切都感到陌生和恐慌，他坐在沙发上，不敢乱动。

    傅野拿游戏机过来给他玩：“你就是祁云璟？”

    他木讷地点了点头，没有接他的游戏机：“你是谁？”

    傅野坐在他旁边：“我叫傅野，田野的野，今年十五岁，以后我就是你哥哥。”

    藏在门后只探出一只小脑袋的顾乔也跑到他面前：“我叫顾乔，我马上就十岁了。”

    祁云璟看着眼前穿着公主裙还背着精灵翅膀的小女孩，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傅野凑到他耳边，小声补充道：“这是我妹妹，比你小一点，以后也是你妹妹了，今天是她的生日，她从早上就开始打扮了，你要夸夸她。”

    他看向顾乔，出于礼貌夸了夸她：“妹妹你好，你真漂亮。”

    “谢谢哥哥。”顾乔开心地跑回房间。

    傅野一直陪他坐在客厅里，有一句没一句的和他聊天，顺便教他打游戏。

    没过多久爸爸和这个家的叔叔阿姨来到了客厅，他跑到爸爸腿边紧紧抱住，开始掉眼泪：“爸爸，我听话，我以后都听话，不要丢下我，我想回家。”

    爸爸蹲下身来，摸了摸他的脑袋，又抱了抱他，什么话都没说，头也不回的走了。

    傅淮紧紧拉住他的手，见他哭得撕心裂肺，也忍不住落泪，可想起自己的女儿，又不得不狠下心来。

    他擦干祁云璟的眼泪，认真严肃的跟他讲：“云璟，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后来傅淮牵着他的手，参观了他的房间，参观了整个傅家。

    第二天，祁云璟和顾乔一起去学校，进入了新班级。

    一周之后，他适应了新环境，也在班级里交了新朋友，和顾乔傅野相处的也很愉快。

    周末，顾乔要学芭蕾，傅野要学美术，顾阿姨觉得他一个人在家太无聊，让他自己选了个艺术班，他选了陶艺课。

    上课第一天，他带回家一只小兔子送给了顾乔，结果顾乔带去了学校，被讨厌的同学摔碎了。

    顾乔很伤心，打架也没打赢，小辫子也被拽掉了一个，跟他告完状，回家后又跟傅野告状。

    他们商量着明天把那个坏同学揍一顿。

    人是揍了，气也出了，结果没跑掉，被老师抓了，还叫了家长。

    傅叔叔和顾阿姨来学校处理问题，把他们领回了家，他们三个站在墙角罚站，不准吃晚饭。

    顾乔从口袋里拿出小零食，一左一右偷偷塞给他们一包小饼干。

    但最后他们还是吃上了晚饭。

    转眼又是一个周末。

    他们去拍全家福了。

    他有些害怕那个表情严肃的爷爷，后来不知怎的，爷爷和傅叔叔吵了起来，一气之下走了。

    顾阿姨过来帮他整理衣服，心情反而比来时要好了：“云璟，阿姨一点也不喜欢爷爷，你是不是也不喜欢？”

    他偷偷笑了。

    顾阿姨点了点他的鼻子：“一会儿拍照笑得开心点哦。”

    这是他第一次拍全家福，在祁家没有他的全家福，在墨家，也没有。

    但在傅家，有他的位置。

    他以为，他的生活会一直这样平静下去，不会再有什么波折，他会一直留在傅家，和叔叔阿姨，哥哥妹妹像一家人一样永远生活在一起。

    他可以尽情地在水塘旁边玩泥巴，弄得满身是泥叔叔阿姨也不会嫌弃他，也可以和傅野在地上画画，然后再一起用水枪把地面冲洗干净，还可以和顾乔一起做手工，把手工放在窗台上当装饰。

    可是，梦醒得太快了。

    就在一个寻常的周末，他和顾乔玩泥巴的时候，墨苏来了。

    他不想跟她走，也不想再回到墨家。

    他喜欢傅家，这里无拘无束，他不用担心会惹墨苏不开心，不用担心会被她赶走，也不会再看见祁沐言。

    他有哥哥了，叫傅野。

    他也有妹妹，叫顾乔。

    他答应过傅叔叔，会保护顾乔一辈子的，他不能说话不算话，不能跟墨苏回江北。

    还好，墨苏被墨叔叔带回了家。

    可是墨叔叔又回来了，还有爸爸也来了。

    他听见傅叔叔和爸爸在争吵，也听见墨叔叔道歉的声音。

    他抱着顾阿姨，像海中的浮萍，不知自己会去向何处。

    “阿姨，我不想走。”

    他泪眼婆娑地望着顾阿姨，他不想离开这里，他喜欢这个家，哪怕只在这里待了不到一个月，他也能感受到叔叔阿姨是真的喜欢他。

    他不傻，他知道爸爸妈妈不喜欢他，亲哥哥也讨厌他，才会把他丢给墨家。

    可是，墨叔叔和苏阿姨也没有多喜欢他，他像一个去墨家做客的客人，要处处谨慎得体，要处处顺着墨苏才不会被赶走。

    只有在傅家他是被在乎的。

    叔叔阿姨在乎他的感受，怕过于关爱让他不自在，也怕缺少关爱让他暗自伤心，所以他们对他和傅野是一视同仁的，至少他感觉到的是这样。

    “妈妈，我想留下来。”

    他真希望，顾星然就是他的妈妈。

    顾星然蹲下身来，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脸：“你叫我什么？”

    “妈妈。”

    顾星然红着眼眶看着他，只觉得眼前的孩子太懂事也太可怜了，可是她担不起“妈妈”这两个字，因为从一开始把他接到家里来，就是带着目的的。

    “云璟，你听阿姨说，不管你去到哪里，自己开心最重要。”

    他知道，他没办法留下了。

    他把自己在陶艺课上捏的小花送给了她：“顾阿姨，送给你，有点丑，我想下节课再捏个好看一点的……”

    但他不知道还有没有下节课。

    傅叔叔还是没能留下他，他不知道爸爸和墨叔叔是怎么跟他说的，也许他这辈子都不会知道。

    他离开的时候，顾乔哭得很伤心，她把她最喜欢的八音盒送给了他。

    八音盒里有一个跳芭蕾的小女孩，她说，是按照她的模样定做的。

    他又回到了墨家。

    墨苏准备了很多礼物给他，抢走了顾乔送他的八音盒，可是他一点都不想要她的礼物。

    他偷偷跑回了家，想求求爸爸，把他送回傅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