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江南,绿柳如烟,碧水如绸。萧玦乘坐的官船行至苏州境内,两岸的百姓夹道相迎,欢呼声此起彼伏。此次南巡,一来是奉旨巡查江南漕运,二来是探望在此治理水患的苏文彦,沈微婉放心不下他独自远行,便以“随行义诊”的名义一同前来。
“看来苏文彦把苏州治理得不错。”沈微婉站在船头,看着岸边井然有序的市集,眼中满是欣慰。去年苏文彦刚到任时,这里还因水患频发民不聊生,如今却已是一派安居乐业的景象。
萧玦从身后拥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他本就有才干,只是缺个机会。”他顿了顿,语气转沉,“不过,越是平静的地方,越容易藏污纳垢。周明轩传来消息,说苏州知府王启年明面上清廉,暗地里却与盐商勾结,苛捐杂税层出不穷,苏文彦几次想弹劾他,都被他用手段压了下去。”
沈微婉心中一凛:“难怪刚才看到有百姓衣衫褴褛,与这繁华景象格格不入。看来这王知府,是只懂得粉饰太平的狐狸。”
官船刚靠岸,苏州知府王启年就带着一众官员前来迎接。他约莫五十岁年纪,面容富态,笑容可掬,对着萧玦和沈微婉连连作揖:“王爷、王妃大驾光临,苏州百姓真是三生有幸!下官已备下薄宴,为二位接风洗尘。”
萧玦淡淡点头,目光却扫过他身后——官员们个个衣着光鲜,腰间的玉佩非金即玉,与岸边百姓的窘迫形成鲜明对比。
宴席设在知府衙门的后花园,山珍海味流水般送上,光是一道“龙凤呈祥”,就用了十只鲍鱼、五只熊掌,奢靡程度连京城的宴席都望尘莫及。
沈微婉看着满桌佳肴,心中愈发不齿,却面上不动声色,只夹了几筷子清淡的蔬菜:“王大人太破费了。我们此次前来,是为体察民情,不是来享受的。明日起,宴席就免了吧,我想去看看民间的医馆和药铺。”
王启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笑道:“王妃体恤百姓,真是菩萨心肠。只是苏州的医馆大多简陋,怕是委屈了王妃。”
“我本就是行医之人,不在乎这些。”沈微婉浅笑,“倒是听说苏州有位‘活菩萨’,常年为穷人义诊,不知王大人可否引荐?”
她口中的“活菩萨”,是周明轩密信中提到的老郎中,因揭露盐商偷税漏税被王启年打压,如今隐在市井。
王启年的脸色微不可察地变了变,强笑道:“王妃说的是张郎中吧?他……他前几日染了风寒,怕是不便见客。”
“哦?那真是不巧。”沈微婉没有追问,转而说起别的,“听说苏州的丝绸天下闻名,明日我想去织户家里看看,不知王大人能否安排?”
王启年连忙应下,心中却暗自警惕——这位沈王妃看似温和,实则句句都在试探,看来是来者不善。
次日,沈微婉带着青禾,在王启年派来的“向导”陪同下,前往城西的织户区。刚走到巷口,就看到几个官差正凶神恶煞地砸一个织户的门,嘴里骂骂咧咧:“再不交丝绸税,就把你家丫头卖到窑子里去!”
门内传来妇人的哭喊声:“我们真的没钱了!今年收成不好,丝绸都被盐商压价收走了……”
沈微婉上前喝止:“住手!光天化日之下,你们竟敢强抢民女?”
官差们见是个衣着华贵的妇人,本想呵斥,看清她身后的“向导”是知府衙门的人,顿时怂了,讪讪地收了手。
“王妃饶命!我们是奉了王大人的令,前来催缴丝绸税的。”为首的官差哭丧着脸。
“丝绸税?”沈微婉蹙眉,“朝廷早已减免江南的苛捐杂税,何来丝绸税一说?”
“这……”官差支支吾吾,不敢说话。
这时,门开了,一个衣衫褴褛的老汉拄着拐杖走出来,看到沈微婉,扑通一声跪下:“王妃为民女做主啊!这丝绸税是王知府私自加的,每年要交三成的丝绸,交不出来就抢人抢东西,我们实在活不下去了!”
周围的织户们听到动静,纷纷围拢过来,七嘴八舌地控诉王启年的罪行:
“他还和盐商勾结,把我们的丝绸低价收走,高价卖到外地!”
“去年水灾,朝廷发的赈灾款,我们一分都没拿到,全被他贪了!”
“张郎中就是因为帮我们写状子,才被他打断了腿!”
沈微婉听得心头火起,对“向导”冷冷道:“这些话,你都听到了?回去告诉王启年,下午我要在府衙大堂,听他解释清楚。”
“向导”吓得脸色惨白,连滚带爬地跑了。
沈微婉扶起老汉,温声道:“老人家放心,我定会为你们做主。你知道张郎中在哪吗?我想去看看他。”
老汉连忙点头:“我带你去!张郎中就住在隔壁巷子里。”
张郎中的家破旧不堪,他躺在床上,右腿打着石膏,脸色蜡黄,见沈微婉进来,挣扎着要起身:“王妃……”
“您躺着吧。”沈微婉按住他,为他诊脉,“您的腿是被人打的?”
张郎中叹了口气:“我收集了王启年贪赃枉法的证据,想送到巡抚衙门,却被他的人抓住,打断了腿,证据也被抢走了。”
“证据被抢走了?”沈微婉蹙眉,“您还记不记得证据里有什么?”
“记得!”张郎中眼中闪过一丝激动,“里面有他与盐商往来的账本,还有他虚报赈灾款的文书,上面都有他的私章!”
沈微婉心中有了计较,对青禾道:“你去告诉王爷,让他想办法查王启年的书房,定能找到账本和文书。”
下午,府衙大堂。王启年故作镇定地站在堂下,看着坐在主位的萧玦和沈微婉,笑道:“王爷、王妃找下官来,不知有何吩咐?”
“王大人,织户们说你私自加征丝绸税,可有此事?”萧玦开门见山。
王启年连忙摇头:“绝无此事!定是有人恶意中伤下官!”
“恶意中伤?”沈微婉拿出一个账本,“这是我们在你书房暗格里找到的,上面详细记录着你与盐商勾结的账目,还有虚报赈灾款的明细。王大人,你还有何话可说?”
王启年看到账本,脸色瞬间惨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王爷饶命!王妃饶命!下官一时糊涂,都是被盐商逼的……”
“逼的?”萧玦冷笑,“账本上记载,你一年贪墨的银子高达五十万两,足够苏州百姓三年的赋税!这也是被逼的?”
他一拍惊堂木:“来人,将王启年打入大牢,听候发落!他的同党,一律严查!”
官差们一拥而上,将王启年拖了下去。他的惨叫声回荡在大堂,却无人同情。
百姓们得知王启年被抓,都欢呼雀跃,自发地来到府衙前,为萧玦和沈微婉磕头谢恩。
“王爷、王妃真是青天大老爷啊!”
“我们终于有活路了!”
“谢谢你们为张郎中伸冤!”
萧玦看着激动的百姓,对沈微婉道:“看来,我们这次南巡,没白来。”
沈微婉点头,心中却有些沉重:“只是,像王启年这样的贪官,不知还有多少。我们能做的,太少了。”
“积少成多,聚沙成塔。”萧玦握住她的手,“只要我们坚持下去,总有一天,天下的百姓都能安居乐业,再也不受贪官的欺压。”
傍晚,苏文彦赶来府衙,看到萧玦和沈微婉,激动得说不出话:“王爷,王妃,你们……你们真是帮了我大忙了!”
“这是我们该做的。”沈微婉笑了笑,“接下来,苏州的治理就要靠你了。有什么困难,随时传信回京。”
“是!下官定不辱使命!”苏文彦郑重地拱手。
夜色渐深,江南的月光温柔如水。沈微婉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心中一片安宁。她知道,智斗贪官只是南巡途中的一件小事,未来的路还很长,挑战还很多。但只要她和萧玦携手并肩,体察民情,严惩贪腐,就一定能让这江南水乡,乃至整个天下,都变得更加清明。
船再次起航时,两岸的百姓又来送行,这次的欢呼声更加热烈,还夹杂着孩子们的歌谣。沈微婉站在船头,挥手致意,忽然觉得,所有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南巡的路还在继续,而属于他们的故事,也在这江南的烟雨中,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