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猎的围场设在京郊的木兰坡,旌旗在猎猎西风中舒展,马蹄声踏碎了林间的晨雾。萧玦勒住缰绳,玄色骑装在朝阳下泛着冷光,他身后跟着的十名亲兵,皆是北疆战场上锤炼出的好手,腰杆挺得笔直,目光锐利如鹰。
“王爷,兵部尚书赵大人带着羽林卫在前面设了营帐,说是要与您商讨秋猎的布防。”秦风低声禀报,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屑,“听说他把今年新募的两千卫戍兵都带来了,摆明了是想在皇上面前炫耀。”
萧玦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赵德昌是三皇子的岳父,当年三皇子被贬时,他靠着“划清界限”保住了官位,却始终视萧玦为眼中钉。如今借着秋猎,无非是想彰显自己对京畿兵权的掌控,给萧玦一个下马威。
“让他等着。”萧玦调转马头,朝着侧方的山谷而去,“我们去看看去年安置的那批退伍老兵。”
山谷里的村落炊烟袅袅,几十户人家都是从北疆退下来的伤残老兵。萧玦翻身下马时,一个独臂老汉正坐在门槛上擦拭弓箭,见他来了,连忙起身行礼:“王爷!”
“张大哥,身子好些了?”萧玦扶起他,目光落在他空荡荡的右臂上——那是当年为掩护萧玦撤退,被蛮族的狼牙箭射穿的。
“好多了!”张老汉咧开嘴笑,露出缺了颗牙的牙床,“托王爷的福,分到了两亩地,秋收能有三石粮,足够糊口了。”
正说着,几个背着柴火的老兵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说起近况。他们大多带着伤残,无法再上战场,却被萧玦安置在此,分了土地和农具,日子虽不富裕,却安稳踏实。
“王爷,听说兵部又在募兵?”一个少了条腿的老兵拄着拐杖问,“属下还能拉弓,能不能再回营里?”
萧玦拍了拍他的肩膀:“等这次秋猎结束,我就向皇上请旨,在京郊设一个‘护军营’,专门安置你们这些老兵。不用上战场,负责京城外围的防务,饷银照发,如何?”
老兵们顿时欢呼起来,眼中的光芒比朝阳还要亮。他们不怕流血牺牲,就怕成了废人,被朝廷抛在脑后。萧玦的话,无疑给了他们重新站起来的希望。
沈微婉带着药箱赶来时,正看到这一幕。她笑着走上前,将一瓶药膏递给张老汉:“这是新制的活血膏,敷在伤口上能缓解疼痛。”又对萧玦道,“皇上派人来问了,说赵大人已经催了三次。”
“让他催。”萧玦接过药膏,亲自为张老汉涂抹,“比起应付那些虚礼,我更愿意见见这些弟兄。”
沈微婉知道他的心思。京畿兵权一直被旧党把持,赵德昌更是处处掣肘,萧玦想建立护军营,既是为了安置老兵,也是为了逐步掌握兵权,打破旧党的垄断。
秋猎的开幕式上,赵德昌果然摆足了架子。他骑着高头大马,身后跟着两千羽林卫,甲胄鲜明,队列整齐,经过皇上面前时,特意勒马行礼,朗声道:“臣请旨,让羽林卫为皇上演示阵法,以显国威!”
皇上尚未答话,萧玦已翻身出列:“皇上,羽林卫虽精锐,却久居京城,不如让北疆回来的老兵们也露一手?他们刚从战场下来,更懂实战。”
赵德昌脸色一沉:“王爷说笑了!那些残兵如何能与羽林卫相比?若是冲撞了圣驾,谁担得起责任?”
“赵大人放心。”萧玦目光锐利如刀,“我的兵,我信得过。”
皇上看着两人针锋相对,眼中闪过一丝深意,最终点头:“也好,就让朕看看北疆勇士的风采。”
萧玦吹了声口哨,只见林中冲出百余名老兵,虽有人拄着拐杖,有人少了眼睛,却个个气势如虹。他们没有华丽的甲胄,只用木棍代替长枪,演练起北疆战场上的“破阵式”。这套阵法看似简单,却招招致命,全是实战中总结出的保命手段,看得皇上连连点头,连羽林卫都露出了敬佩之色。
演练结束后,张老汉单膝跪地,朗声道:“臣等虽残,却愿为皇上镇守国门,死而后已!”
百余名老兵齐声附和,声震山谷,听得人心潮澎湃。皇上龙颜大悦,当即下旨:“准萧玦所奏,设护军营,由萧玦统领,从退伍老兵中择优选拔,隶属兵部,饷银从优!”
赵德昌脸色铁青,却只能跪地接旨。他知道,萧玦这一步棋走得极妙,用老兵的忠勇打动了皇上,名正言顺地拿到了部分京畿兵权。
秋猎结束后,护军营的组建异常顺利。退伍老兵们闻风而来,短短半月就招募了五千人。萧玦亲自制定军纪,每日操练不辍,还请沈微婉在营中设了医帐,为士兵们诊治旧伤。
这日,萧玦正在校场查看操练,赵德昌带着兵部的文书来了,皮笑肉不笑地说:“王爷,护军营的粮饷批下来了,只是……库房里的甲胄和兵器不够,怕是要委屈弟兄们了。”
萧玦接过文书,只见上面写着“甲胄三百副,长枪五百杆”,连十分之一的需求都达不到。他知道,这是赵德昌在故意刁难。
“多谢赵大人费心。”萧玦不动声色,“只是护军营的弟兄们习惯了北疆的装备,京里的甲胄怕是不合用。不如这样,粮饷我们先领了,甲胄兵器就不麻烦兵部了,我自己想办法。”
赵德昌暗自得意,以为萧玦这是认怂了,欣然应允:“王爷有办法就好,下官就不打扰了。”
他走后,秦风怒道:“王爷,这老狐狸分明是故意卡我们!没有甲胄兵器,护军营怎么操练?”
萧玦却笑了:“他以为这样就能难住我?秦风,你去一趟北疆,让李将军调一批淘汰的甲胄兵器过来,就说是护军营急用。”
“是!”秦风眼睛一亮,他差点忘了,北疆的边军将领大多是萧玦的旧部,这点忙肯定会帮。
沈微婉得知此事,将一箱银票递给萧玦:“这是普惠医馆这几年的盈利,你拿去买些好铁,让铁匠铺赶制一批长枪。老兵们用惯了趁手的兵器,不能委屈了他们。”
萧玦握住她的手,心中一暖:“还是你想得周到。”
一个月后,护军营的装备不仅配齐了,还比羽林卫的更精良——北疆送来的甲胄虽有些磨损,却都是实战中扛过刀箭的好家伙;新制的长枪加了防滑纹,更适合老兵们的握法。
在每月一次的校场比武中,护军营的老兵们以寡敌众,硬是击溃了羽林卫的先锋队。消息传到宫里,皇上特意嘉奖了萧玦,还将京郊的三个粮仓划归护军营管辖,彻底打破了赵德昌对粮饷的把控。
赵德昌气得摔碎了书房的砚台,却无可奈何。他终于明白,萧玦不是好惹的,那些被他看不起的老兵,在萧玦手中,竟成了最锋利的刀。
这日傍晚,萧玦站在护军营的瞭望塔上,看着夕阳下操练的士兵,他们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却透着一股不屈的力量。沈微婉走上前,递给他一壶热茶:“在想什么?”
“在想,总有一天,这些弟兄能重新穿上铠甲,站在朝堂之上,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不是残兵,是功臣。”萧玦的声音带着坚定,“也让那些把持兵权的旧党看看,谁才是真正能保家卫国的人。”
沈微婉靠在他肩上,望着远处的炊烟:“会有那么一天的。你看,现在不是已经有起色了吗?”
风穿过瞭望塔,带着草木的清香。萧玦知道,兵权的争夺才刚刚开始,但他有信心,因为他身后有最勇敢的士兵,有最懂他的她,还有这天下百姓的支持。
护军营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像一个响亮的宣言——属于萧玦的时代,正在悄然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