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死吗

    她嬉笑道:“若我刚才扣动扳机,你的血已经溅在妮翁的裙摆上了。”

    “的确,如果你毫不废话死的就是我。但是,你太自负了,看看你的肩上。”酷拉皮卡毫不畏惧,“我同样奉劝你,对未知的敌人不要掉以轻心。”

    罗西微微侧目,左肩上赫然爬着一只念兽,正一点点抽离着罗西体内的念。原来那些锁链攻击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歪了歪头,收回手枪,撇了一眼酷拉皮卡那缠满五指,形态各异的锁链:“的确,你应该还有不少底牌。但你同样也不了解我。”

    说着,她指了指那只正在大口吞食的念兽,“我如果没猜错,它只能吸食念能力,不能吞掉其他物质,对吗?”

    “这是什么意思?”酷拉皮卡微微蹙眉,什么叫‘别的东西’?”

    “我的念比较特别,我劝你收回它。不然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罗西从容不迫地解释,“卸下你的缠,感受如何?”

    海豚体内散发着极其不祥的念,目前吸入的量还不多,却让酷拉皮卡头部深处传来一声嗡鸣,视野被灰白的噪点侵占,胃部痉挛抽搐,酸腐的液体直冲喉头。

    本能驱使他迅速恢复缠的状态,用厚厚的念重新裹自己,才将这股不适堪堪压下。

    他的眉头越皱越紧,厉声问道:“这到底是什么?”

    “简而言之,无形的毒。”

    “什么毒?”酷拉皮卡瞳孔骤缩。

    “不同于变化系将自己的念化作某种形态,我则是用念将自己变为容器容纳了它们。”罗西的笑意渐深,“我的念已经与毒素完美融合了,为了将它变作可控的武器,我也是承受了相当的代价呢。你将我的念偷走也无法驾驭。”

    “就算无法使用,我可以在解决你后迅速地将它送到无人区释放。”酷拉皮卡冷静反驳。

    “呵,好一个‘无人区’。这可不是普通的毒,释放后数十年那里都会寸草不生哦~”罗西挑起妮翁一丝发梢,指尖轻绕着,“我的制约并不是为了使用,而是限制它。念被抽空的那一刻,原本的制约便会彻底崩断。妮翁小姐,你脆弱的同伴们,还有整座友客鑫,那些在香甜睡梦中的人们,都会为我殉葬。”

    罗西若无其事地歪头一笑,空洞而满足,“正好,大家一起,多么……省事啊。”

    她的指节,下意识轻轻敲击着妮翁的锁骨。

    “旋律……”酷拉皮卡的声音终于绷紧了,如一根紧到极致的琴弦。他没有回头,目光带着几分不可置信与恐惧,死死锁住罗西的目光深处。

    那里面翻涌的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即将被无辜者鲜血淹没的窒息。

    “酷拉皮卡,她说的全都是真的!”旋律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和哭腔。她捂着胸口,脸色比纸还白,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刚刚还是死寂般的平静低语,转眼就变成刺耳的尖叫狂笑,一声怜悯的叹息还没消散,又突然蹦出孩子似的欢快声响。但这些混乱不堪的声音底下,始终盘踞着一个冰冷、坚硬、无法动摇的念头——走向毁灭!

    这个念头直直扎进旋律的骨头里,让她心悸。一种纯粹源于求生本能的恐惧,在她心底疯狂地尖叫起来。

    望着面色惨白的二人组,罗西心下有些淡淡的遗憾。

    算了,她答应过老师,不滥杀。

    于是她善解人意地提议:“我们各退一步如何?你把念还给我,我把妮翁还给你。童叟无欺,这位旋律小姐为我作证。”

    旋律走上前,对着酷拉皮卡点点头,眼神确认了罗西所言非虚。

    “我明白了。”得到伙伴的确认,酷拉皮卡最终决定接受罗西的“善意”,撤回自己的掠夺锁链。

    罗西见状也轻轻将妮翁抱回了床上,转身便要离开。

    “等一下!”酷拉皮卡忽然出声叫住了她。

    “怎么?”罗西回头,好奇地望向酷拉皮卡。

    “你……明明有很多机会杀了老板,或者杀了我。但为什么——”疑问始终盘旋在酷拉皮卡心间。

    “大概是因为我很自负吧。”喜欢刨根问底的男孩子真是一点都不可爱,罗西随口敷衍道,打断了他,“哦对了,记得去做个全身体检哦~”

    她摆了摆手,身影矫健地越过窗台,眨眼间便无影无踪。

    身影融入黎明前最深的黑,冰冷的风如刀片划过脸颊,却比酒店里凝滞的暖意更让她觉得顺畅。

    比起嘴欠,她更应该戒掉的毛病是心软,同类更应该相斥才对,罗西懊恼地摸了摸自己那火焰般的疤痕。在关键时刻收手,除了暴露弱点,还能带来什么呢?

    不过……也并非毫无收获,她摸出怀里厚厚的一打纸,纸页边缘被夜风翻得哗啦作响。

    上面赫然是妮翁的客户们,虽然预言尚未填满,但名字和照片已经能够为她收集信息提供大大的便利。

    疲惫如潮水般涌上,眼皮重得像灌了铅。她仰头,天边那抹挣扎欲出的鱼肚白刺得眼睛发涩,那光芒属于即将苏醒的城市,属于那些赶着工作学习、为家人奔波忙碌的普通人。

    罗西寻了处背风的墙根,脊背抵着冰冷的砖石,将外套领子拉到鼻尖,打了个哈欠,浅浅地睡了。

    再醒来已经是三个小时后。

    罗西打开手机便看到一连串信息。

    [我昨天不知怎的睡着了,醒来后脖子好疼,好像落枕了。]——珍娜

    [还好老板没抓到我摸鱼,打工人命好苦。]——珍娜

    [走之前怎么不说一声?]——珍娜

    [两年了我们好不容易见面就这么草草结束了吗嘤嘤]——珍娜

    [今天还来不来?]——珍娜

    [你来的话,上班之前我们一起去吃最近超火的小山芭菲吧!]——珍娜

    指尖划过屏幕上一条条充满生活气息的牢骚和邀约,罗西盯着屏幕,忍不住地笑。

    那家伙……贫民窟里摸爬滚打出来的人,神经却粗得像棵树。

    她总是如一团不合时宜却固执燃烧的小火苗,孜孜不倦地试图钻入罗西那冰窖一般的心口。

    当初赶考的路上,她误以为自己掏鸟蛋是要寻死,结果自己差点摔下悬崖的蠢样还历历在目。

    这样莽撞的家伙,罗西一路上不得不时时注意,确保她不要再自寻死路。还好那家伙进  考场之前就被淘汰了,不然不知道还会在考试中拖自己多少次后腿。

    那些照片和表情包晃动着。即使她十次消息九次石沉大海,下一次还是会若无其事地冒出来。

    可是——

    眼前鲜活的文字骤然扭曲,幻化成那双空洞失焦的眼睛,和僵硬如同提线木偶般的舞步。唇边那点微不可查的弧度瞬间冻住,消失得无影无踪。

    安稳的睡眠、打卡甜点的小确幸、小而细碎的抱怨……这些名为“日常”的碎片,摩擦着她冰封的心壁,发出刺耳的噪音。

    那是另一个世界的光,隔着厚厚的的冰层,透进来一点模糊的温度,却永远无法真正触及。

    罗西熄灭了屏幕。

    珍娜的世界像易碎的琉璃,而她最好的善意,就是远远绕开。

    回到酒店,一番简单梳洗后,尝试用厚厚的遮瑕盖住了那片张扬的疤痕。她在镜子前照了又照,疤痕依旧显眼,轻轻啧了一声,自言自语道:“干脆去剪个刘海算了。”

    罗西随意地走进一家理发店。

    “欢饮广陵,美丽的小小姐。有什么需要在下帮助的?”长相清秀的东洋男理发师操着带有浓重口音的通用语热情地招呼。

    他看起来像是老师会喜欢的类型。罗西脑子里莫名冒出比斯吉那张故作天真的脸。

    她也试试?这个念头冒出来。她努力把嘴角往上扯,挤出一点羞涩的样子,声音刻意掐得又细又软:“那个……请帮我剪一个普通的、厚厚的刘海。”

    感觉还不够“味道”,她肩膀轻轻一扭,双手捧住脸颊,眼睛飞快地眨了两下:“人家觉得脸上的疤好难为情哦……”

    话一出口,胃里就一阵翻腾。某位装嫩成精的老太婆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以后还是算了,这样实在不适合她。

    “美温题,美丽滴小小姐!”男理发师翘起大拇指,露出八颗雪白的牙齿,几乎亮瞎了她的双眼。

    剪刀在耳边嗖嗖飞舞,带起的风撩得罗西额发乱飘。理发师眉头紧锁,嘴唇抿成一条线,仿佛在雕琢价值连城的玉器。她木然地看着内心毫无波澜:“剪个刘海而已,至于吗?”

    一缕缕头发飘落。理发师突然一个华丽的旋转步,剪刀挽了个花:“完成!”

    罗西眼皮一跳。怎么还有BGM特效?

    难道是念能力攻击?

    镜子里,脸颊两侧各悬着一条笔直、厚重的发片,仿佛两块铁板,严严实实地盖住了太阳穴和眉骨。罗西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下撇去,扯出一个僵硬的弧度。

    理发师并未察觉罗西的绝望,反而双眼放光,双手激动地在胸前比划:“介!就似窝滴故翔——‘公举切’!窝滴美腻滴小小姐!在古代,只有最尊贵滴公举殿下才能拥有介样滴发型!您看!”

    他陶醉地捧起罗西一侧的“切”,嗓子几乎破音:“它完美滴遮住了瑕疵,让您滴美貌如同初升滴太阳,惊——为——天——人——!”

    天人?天石撞击现场还差不多。

    看来理发师先生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艺术中了。

    啧,公主,贵族,美貌,越听越不适合她这个乡下大老粗。罗西一言不发地起身,数了张钞票拍在台面上,推门出去。

    一阵风吹过,脸颊两侧的“门板”立刻糊了她一脸。

    她胡乱把头发往耳后一别。算了,美丑不重要,实用就行。

    至少疤痕被结结实实地遮住了,方便她潜入拍卖会现场。

    即使十老头不会亲临,也一定会有其代表与联络官。自己只需要顺藤摸瓜,就能抓出十个老不死的藏身之处。

    罗西原本是这么计划的。

    然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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