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拯救更多世人,”李斯特被绑在椅子上,浑浊的双眼恰到好处地噙满泪水,饱含沉痛与担当,“这罪孽,我愿一人抗下!”
罗西快速地眨了几下眼睛,眼中很快蒙上一层水光,身体微微前倾:“然后呢?您做了什么?”
“太难啦!”李斯特声线颤抖着,陡然拔高音调:“我将他们收留在星光岛中,可为了维持这片净土太难了。”他捶胸顿足,“我不得不答应他们的入股要求。不然,不然……”
“不然怎样?”罗西急切追问。
“不然他们就会毁了那里!毁了我的家!”此刻的李斯特老泪纵横,仿佛只是一个悔恨无助的普通老人,“我以为妥协就能换来平安!可他们竟趁我不在,伤害孩子们!一切都是我的错啊!”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不堪重负。
“真令人难过,”罗西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柔声问,“您自己的孩子呢?”
“我只有一个女儿。”谈及女儿,莱斯特脸上瞬间切换为慈爱的笑容,温柔地望向罗西,“她的年纪和你差不多大。这个月10号,就是她的成人礼了……她一直催促我回家呢。”
罗西双手捧心,不谙世事地天真感叹着:“如果你们父女不能团聚,该多么悲伤啊!”
“是啊,孩子,请看在我女儿的份上,”李斯特越发慈祥,“我们的误会已经解除了不是吗?我理解你——”
动听的话还未讲完。
“哈哈……哈哈哈!”罗西终于忍不住,笑声尖锐而嘶哑,那张天真的面具一点点扭曲、碎裂、剥落。
她漆黑的双眼圆睁着,嘴角向上撕裂,几乎扯到耳根,森白的牙齿暴露在空气中,露出一个骇人的狞笑,“那我把你女儿也送下去陪你,如何?”
李斯特面上血色尽失,喃喃道:“不,不……”
“不喜欢?哦对,是我疏忽了,”罗西双手一拍,恍然大悟,“差点忘了你最爱的私生子特里斯托姆,放心,我会让你们,整整齐齐。”
“不——!!!”李斯特绝望地嘶吼,身体在束缚中剧烈挣扎,“求求你不要!”
罗西的目光扫过床头柜,定格在那瓶喝了一半的名品葡萄酒上。
她伸拿起酒瓶,在床头柱上磕碎,精心挑选了一片边缘最锋利的碎片。
“多么巧舌如簧的一张嘴啊,李斯特先生。”她的声音轻柔地呢喃,却带着令人发寒的恶意。
她左手铁钳般卡住李斯特的下颌骨,右手拿碎片强硬地撬开他紧咬的牙关。
在他绝望的瞪视和徒劳的挣扎中,她将那些冰冷的碎片,一股脑深深塞进他的嘴巴。
她冰凉的手指抵住他的下巴,“帮助”他咀嚼着。
“嘎吱、嘎吱……”
玻璃碴进血肉与牙齿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中格外清晰。
暗红的鲜血从李斯特被豁烂的嘴角蜿蜒而下,染红了他的胡子与衣襟。
“咳、嗬、、啊——”他眼球暴突,玻璃碴堵在他的喉管中,每一次吞咽都是徒劳,引他走向更深的窒息。
他脸色从灰白渐渐绷成酱紫色,身体剧烈抽搐着。
“轰隆隆——”窗外顿时数道霹雳从天而降。
“你的孩子等你回去过成人礼,可被你们掳走的孩子却再也没有机会长大了。”
罗西平静地诉说着,并不期待那扎满玻璃的喉咙能回答。
她的目光穿透被雨水模糊的窗户,投向外面无边的黑暗。
那双眼睛中,没有愤慨,没有悲伤,只有一片荒芜,倒映着流星街孩子在绝望中扭曲、消散的最后瞬间。
“他们,有机会像你这样摇尾乞怜吗?”
“咳、咳、咳……”李斯特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本能的咳呛,喷出混着玻璃渣的血沫。
“所以——”罗西的声音轻的像一片羽毛。
“轰!”比雷声更爆裂的火光吞噬了一切。
倾盆的大雨也对熊熊的火势无能为力。豆大的雨点砸入火海,瞬间化作白气。
火焰随着加大的雨势越发凶猛。雨水与烈焰激烈交锋,白雾弥漫,火光冲天。
翻滚的火光与浓烟中,一个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是罗西。
她没有回头看一眼那火海,只是缓缓地抬起头,望向那无尽倾泻着冷雨的天空。
冰冷的雨柱拍打在她苍白的脸上。
那张脸上没有大仇得报的狂喜。
还有九个?只有九个吗?
罗西恍惚地走在寂静的雨夜里,周围只剩下单调的的雨声,哗啦啦地响着。
雨水浸透了她的衣衫,带来刺骨的冰。
稀疏的路灯在雨幕中晕开昏黄而窄小的光圈,这雨夜的路怎么会这样绵长呢?
“汪汪!”
一只浑身湿透的小狗蜷缩在便利店门口,正睁着湿漉漉的、圆润漆黑的大眼睛,水润的小鼻头轻轻瓮动,那条细弱的小尾巴奋力摇动,眼巴巴地望向罗西。
明明她满身血腥。
“……你饿了吗?”罗西的脚步顿住了。
她缓缓蹲下,看着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面盛满了小心翼翼的期待。她的心脏一紧。
罗西缓缓伸出手试探,想摸摸小狗的脑袋,却在小狗头上半空猛地一僵。
她将沾满血污的手在身上胡乱地蹭了又蹭,闻闻,最后还是陡然垂落。
“汪汪!”小狗像是回应她的问题,小尾巴更卖力了。
罗西走进便利店,买了几包肉干。
她蹲在屋檐下。小狗“嗷呜嗷呜”地啃食着。那小小的身躯因为美味的食物微微颤抖,小尾巴欣喜地摇晃成了螺旋桨。
这一刻,一丝淡淡的弧度在她唇边绽开,连她自己都没察觉,随即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起身,走入雨中。
“汪汪!”可小狗却毫不犹豫地跟了上来,小小的爪子踩在水洼里,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尾巴摇得更欢了,仿佛认定了这个给予它食物的人。
罗西停下,没有回头。冰冷的雨水顺着她的脖颈流进衣领,让她打了个寒颤,也浇熄了心底那丝不合时宜的温热。
“汪汪!”小狗停在她的脚边,依赖地呼唤着她。
“我……也没有家,所以很遗憾,我无法带你回家。”罗西的声音陡然如这雨夜一般冰冷,“走!”
“呜……”小狗被这突如其来的冷意吓得缩起脖子,欢快的尾巴瞬间断了电,蔫蔫地耷下来,紧紧夹在湿透的后腿间。
它困惑地低声呜咽着,小小的身体微微发抖,不明白刚才的温暖为何骤然消失。
“走。”她的声音寒冷且不容置疑,还有一丝她都没有察觉的急促。
小狗被吓得连连后退,小爪子在水洼里打滑,慌乱中跌了一跤。
它停在不远处,最后一次,湿漉漉的眼睛望向罗西,发出几声细弱的呜咽。
最终,一步三回头地,拖着那条沉重的尾巴,慢慢挪回了黑暗的角落。
她模糊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中的,雨水模糊了视线。
她望向小狗消失的那片黑暗。
给一只野狗希望,太残忍了。
罗西拖着沉重的身子回到酒店,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拧开门锁,在黑暗中摸索着按下开关。
刺眼的灯光亮起,却见某人正堂而皇之,翘着二郎腿坐在她的床上,脚尖还悠闲地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