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摩托车的后座,周欲能感觉到身下发动机运作带来的震感,眼前是陈京驰宽阔的后背,简单的白T在夕阳光晕的倾洒下泛着柔和的暖色。
鼻尖萦绕着有些几分熟悉的清香,若隐若现,说不清楚是来源于香水还是洗衣液。
提醒着周欲此时两人距离过近。
她心里一直很清楚,在和陈京驰的相处过程中要时刻保持分寸,这是他们见面第一天就定下来的规矩。
她开始后悔没有拒绝陈京驰送她回宿舍,分毫在此时显得尤为重要,周欲尽量往后坐,避免和他产生任何接触,就连衣物也不行。
只是已经这么小心翼翼,偏头看向前方两人被拉长的影子,她做出的努力都落得一场空,黏在一起的人影显得多么亲密无间。
“抓紧。”陈京驰提醒。
周欲不知道抓哪儿,把自己坐的座位旁边摸了一圈才终于找到车座凸起的一块地方,紧紧抓住不放。
也许是顾及到她没戴头盔,陈京驰将车速降了下来,印象中飞驰炫酷的摩托因为载了她而慢得堪比学校的共享电动车。
没有出现想象中的拉风场景,周欲总觉得有些好笑,庆幸陈京驰看不见她的脸。
演播大楼距离学生公寓几分钟的路程,陈京驰停在公寓前,下车时,周欲的头发都没乱。
她回过头朝陈京驰挥手,后者点了点头,重新发动摩托,这一次才是真正的启动。引擎轰鸣,刮起一阵混杂着机油气息的热风,几秒后那一抹蓝黑就消失在了周欲的视野里。
宿舍里只剩她一个人。
闲下来时,周欲才有空思考陈京驰那句“歌词你说了算”,这是否代表着他对她的第二首歌词也很满意?
周欲反复看着笔记本上的文字,庆幸的同时又隐隐担忧,不知道自己这样侥幸得逞的好运气还能持续多久。
周一上午,回家的高铁上,周欲收到了陈京驰转来的第二笔稿费。
抵达高铁站,出站口,周欲一眼就看到了刘娴雅。国庆这样的长假反倒是医院里人流量的高峰期,作为医生,她得轮流值班。看到她扎起来的发型,周欲就知道这是从医院赶过来接她的。
周欲提议在外面吃午饭,在刘娴雅开口前,她主动说:“我在学校有做兼职,赚了点生活费。”
稿费虽然多,但周欲不知道还能跟陈京驰合作几次,心里没把这当做长期的工作,赚来的两万块也不能一下子发给刘娴雅,说不清楚来源,怕她多想。
周欲给刘娴雅转过去一千块,她却没收:“自己赚的钱自己花,吃喝玩乐,打扮自己都行,我够用。”
周欲从小到大一直是个没什么虚荣心的人,物欲也比较低,反倒是刘娴雅,记忆里妈妈是个爱漂亮的精致女人,只是如今不得不削减开支,褪去了光鲜亮丽的外表装饰,回归最平凡普通的上班族生活。
吃午饭时,刘娴雅忽然透露:“上次跟你爸见面,说是表现良好,可能有提前出来的机会。”
周欲吃饭暂停,隔了好几秒才问:“怎么上次没说?”
“只是有概率,不是一定,不想让你白高兴一场。”刘娴雅笑了笑,说,“还是把期望放到最低比较好。”
周欲重新低下头去,心里百感交集。这事一直是她心里的一根刺,漫长的时间也冲淡不了痛苦的几分之一,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在梦魇中隐隐作痛。如今听到这个消息,她本以为能稍稍松口气,谁知道还是个不确定的未知数。
“对了。”刘娴雅提起别的,“赵阿姨今天刚跟我说,她女儿这就谈上恋爱了,真是快啊。”
赵阿姨是刘娴雅同科室的同事,她女儿跟周欲一样大,两人都刚上大学。
周欲向来不对别人的事情做过多的评价,不怎么走心地应了一句:“挺好的。”
说完,补了一句,“我现在对这个没什么兴趣。”
她已经提前预判了刘娴雅的下一句话,刘娴雅没办法地看着她:“我没那个意思哦,我是想说才这么点大,谈恋爱可得注意保护自己。”
十八岁,成年与未成年的界限只在生日时指针跳动的那一秒,在母亲心里她还仍然是小孩。
周欲点点头:“等我谈上再跟你说。”
嘴上说这么说,实际上她并没有这方面的打算,至少整个大学期间是如此。
国庆假期的最后一天中午,周欲收到了陈京驰发来《夜的邀请函》的试听demo,没有经过任何的修音与后期处理,人声干声和伴奏直接混在了一起,只是先让她听个效果。
这是周欲第一次听到编曲版本,比起在排练房的弹唱,这才是一首完整的作品。
她亲眼见证了这首作品的诞生,从隐藏在备忘录中不见天日,到被陈京驰看见,得到他的认可,为词配上曲,再由他的声音将其唱出来,每一步都走得那么顺利,仿佛是已经命中注定的结局。
夸赞是周欲语言库里最为贫乏的部分,她想了老半天,最后只发出去“好听”两个字,看似敷衍,实则已经耗费了她所有的力气。
收到消息时,陈京驰在公司录音棚外的沙发上休息。
他已经在这里连续唱了六天,录音师都被他折磨得想罢工,终于在今天下午唱出了最满意的一版。等他说出“可以”两个字时,录音师长舒一口气,脸上重现笑容。
杜恒前几天在给编曲师监工,今天才抽空过来看一眼,看陈京驰将护嗓药含在嘴里,无奈:“年纪轻轻的这么拼,别把嗓子唱坏了,这才第一首呢。”
徐岳为了等他一起吃午饭,上午就过来了,此时坐在另一边沙发上,听到这话,笑:“他有前科,治过几次了。”
杜恒心一紧:“这么严重?”
“雾化针灸都做过。”徐岳耸耸肩,“哥,我劝不动,你劝劝他。”
陈京驰倒是没怎么放在心上:“那是以前,现在没事,我有分寸。”
杜恒半信半疑,相处这么一段时间,他对陈京驰的脾气再清楚不过,心想以后还是得时刻盯着比较保险。
他把陈京驰做满笔记的歌词页拿在手里看,完整看过一遍后,点头说:“这写得确实比你温柔些。”
徐岳补了一句:“女生写的嘛。”
听到这话,杜恒不由得想起之前公司里之前给陈京驰写词的作者,好歹也是业内有头有脸的人物,结果在和陈京驰讨论歌词后三首被毙掉,他跑来找杜恒,气急败坏地骂“小混蛋”、“有眼无珠目中无人”。
他憋着笑,说:“你别把人家女孩子也吓跑了。”
陈京驰想到周欲对他的态度正常得很,不以为意:“我又不是什么吃人妖怪。”
“吃不吃人不太好说。”杜恒来了一句,“气人是真的。”
“……”
*
周欲在下午五点才回到宿舍,刚推开门,安可嘉和范歆说话的声音立马停了下来。
见她们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周欲停在原地:“怎么了?”
范歆连忙上前把宿舍门关上,小声问她:“你刚过来时没碰到咱们班的女生?”
“没有,走廊上没人。”周欲把背包放在凳子上,刚要拉开拉链,把生活用品拿出来,被范歆按住了手背。
她仍然压低声音说:“亲爱的,你今天没看空间吗?你跟陈京驰上表白墙了。”
“他们说……”安可嘉吞吞吐吐,“你们俩谈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