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榆从郊外回来,秋荷迎了上去,怀中抱着一团东西。
“小姐,这是我在您衣柜里发现的,想来定是世子的东西。”
是一件玄色披风,系带上绣着一朵白色杜鹃花。
顾榆看着那花纹,上手摸了摸,的确是宋庭桉的东西,想来是何时带了回来。
“定是奴婢不细心,前些日子清点的时候,忘了这件。”
顾榆神色未变:“无碍,恰好我有事寻他。”
顾榆的马车到了平阳侯府,小九立刻迎了上来,“顾姑娘来了。”
“世子可在?”
小九笑呵呵的,“真是不巧,世子去城防营了。”
顾榆皱眉,“何时会回来?”
“萧将军只是说有要事,并未说什么事。”
顾榆扭头示意秋莲将包袱给小九,小九见状,立刻问:“这是何物?”
“你家世子的东西。”秋莲毫不客气道。
小九连忙又塞回秋莲怀里,解释道:“姑娘您还是亲自交给世子吧,上次您交给我的信件被误了时机,导致您与世子吵架,世子罚我了许久。”
顾榆看向面前小九的嬉皮笑脸,顿时明白了什么。“秋莲,回府。”
宋庭桉在躲她。
路过樊楼,秋莲远远便看见程子玉的马车在樊楼门口。
恰巧程子玉的随从也瞧见了顾家的马车,知道郡主与顾家姑娘交好,立刻禀报。程子玉一听,连忙差人将顾榆请了上来。
程子玉今日穿的是碧色宫装,淡雅怡人,比平日多了几分温柔。
还没等顾榆多问,程子玉直接按捺不住的交代了。原来前日她进宫面圣,远远的瞧见了新科状元,面容娇好,身姿挺拔,不免多看了两眼。谁知被皇帝陛下知道了,硬是安排两人今日相亲。
程子玉好美色,但最多也只是看看。今日这一番,着实有些尴尬。
“待会若是人来了,你寻个借口将我带走。”
顾榆笑着揶揄道:“若是你看上了,那怎么办?”
程子玉大大咧咧的拍了拍顾榆,“我的心思你还不知道。天高任鸟飞,走遍天下才是我所求。”
平日里听到程子玉说这番话,顾榆也只是笑着认可。只是今日,她突然有些感触,这些年她似乎除了宋庭桉,并无其它所求。
门外的脚步声突然打断两人的话。
侍卫敲门:“郡主,孟大人到了。”
琉璃灯后的身影出现,一身月白锦袍,腰间系着一个青竹纹的锦囊,眉眼疏朗若春山含黛,眸光流转间不带锋芒,倒映着书卷沉淀的澄澈,仿佛古井映月,深静却自有光华。
程子玉斜倚雕花木椅,指尖转着空茶杯,笑盈盈道:“孟大人,”她忽然倾身向前,发间金步摇纹丝不动,耳畔红玛瑙坠子晃得人心慌,“听说你爱读《庄子》?巧了,我只会“逍遥游”前三句,后头的看都看不见去。”说罢自己先朗声笑起来。
对坐的孟昭低头浅笑,执壶替郡主续茶,“郡主坦诚。《庄子》的精妙不在于背诵,而在于心领神会。”他抬眼时眸光清润,却像隔着一层江南烟雨,分明温和,偏叫人探不到底。
坐在中间的顾榆望着两人一来二去的迂回,晓得今日这场相亲宴,恐怕是不能使陛下如愿了。
小二端着茶盘掀帘而入,三盏青瓷盖碗落下,揭盖时齐齐一怔,两杯碧色茶汤浮着两片扁舟似的白梅瓣,清冽香气如雪后松针破冰。
“玉露松针茶?”程子玉讶然道,看向顾榆,“你平日不是喜欢喝空山春雨吗?怎的今日点了这个?”
又瞧了一眼孟昭面前同样的茶水,“竟与状元郎点一块去了。”
顾榆抿了一口茶水,“早就想换个口味了。”
换个口味。
程子玉心下琢磨顾榆的这句话,目光在二人间扫个来回,突然抻直腰板,似乎想到什么,冲着顾榆挤眼。顾榆看了一眼,假装看不懂程子玉的暗示,若无其事的继续品茶。
孟昭初入朝堂,又摘得状元名。自是有不少人结交。拜别程子玉后便要去赴旁的约。
顾榆原本是要去找宋庭桉的,如今耽搁了时辰,便作罢。秋莲从外面进来,说是城郊的小医倌来信。顾榆看过信,眉头皱的极深。
程子玉不明就里,急着追问。
顾榆就将她救下付沅的事说了。
“你是说,这药方有问题。”
顾榆:“我想回趟城郊问清楚。郡主可愿随行。”
“当然了。”
马车急匆匆的驶过城门,几匹快马从一旁掠过,马背上的人瞧见了顾府马车,立刻向前面的人禀报。
顾榆一早去平阳侯府的事被小九马不停蹄的报给宋庭桉。宋庭桉在城防营等了好几个时辰也不见顾榆踪迹,好不容易练兵结束便快快往回赶。却瞧着顾榆的马车往城郊的方向去了。
“世子,再过一两个时辰就要关城门了,没有手谕顾姑娘可能进不了城中的。”
宋庭桉扬起马鞭,嘱咐道:“你们先回。”随即跟上顾榆的马车。
小医倌早在庄子门口等着,见顾榆过来,立刻迎了上去。
几人匆匆进了一间房,关上房门。
“你说药方有问题,是什么意思?”
小医倌解释道:“今日您让我为付姑娘诊脉,当时我就觉得她气血太旺,却肾气亏损。付姑娘说这是幼时顽疾,府中有固定的药方,便将药方念给我。一开始我察觉有些问题,可又说不上来,等我去药铺抓药,师父说这药的比例剂量不对。”
“这大多数的药材虽是滋补,但其中的甘草,若是剂量过大,或者长期服用,会引起面部及身体浮肿。”
付沅的身材的确有些丰腴。先前接触少,并未多想。如今看来,是有人在她的药方里动了手脚。
“会不会是付晚?”程子玉第一反应便是付晚,毕竟她们可是接触过付晚的狠辣。
“此事还不清楚。”顾榆将药方收好,“暂时先不要给付姑娘喝这些药,明日我请人再诊脉。”
“我先去瞧瞧付沅。”
付沅在闺阁中呆习惯了,闲暇时便做做女工,此时她坐下窗前,绣着帕子。
顾榆和程子玉敲门进去,付沅先是瞧见了顾榆,开心一笑,又看到她身后的程子玉,顿时惊慌的退后了两步。
顾榆走上前安抚道:“别怕,郡主不会说出去的。”
付沅见程子玉目光坦荡,眼中也并无恶意,便乖巧的点点头。
“顾姐姐怎么去而复返了?”
顾榆顺势在拿起付沅的绣品,“忘拿东西了。这是你绣的吗?”
她绣的是杜鹃花,顾榆的院子里摆着很多粉色的杜鹃花。
付沅的绣工很好,年纪虽小,针脚线条却是很整齐细密。就连见过宫中绣品的程子玉也是赞赏不已。程子玉花言巧语的成功逗乐了付沅。
小丫头渐渐的放松下来。
“你平日里经常绣东西吗?”
付沅点点头:“哥哥的帕子,还有他的衣裳花纹都是我绣的。”
顾榆笑了笑:“看来你与你哥哥感情甚好。”
付沅的小脸缓缓的耷拉了下来,“以前很好,现在.....”她失落的低下头。
顾榆想起今日一早付沅哭诉的事情,试探性问道:“平日里你的补药是付家置办的吗?”
付沅摸了摸微红的眼角,摇摇头:“不是,大伯他们才不会关心我,是以前哥哥为我专门开的药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