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付府。

    付沅在祠堂里已经跪了两个时辰,祠堂阴森,两膝盖早已没了知觉。

    门嘎吱响了一声,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付沅身后,缓缓在她身侧蹲下,打开一个黄杨木食盒,盖子一掀开,诱人的香味冲淡了周遭的阴冷气息。是刚蒸好的软糯米糕。

    “趁热,垫一垫。”

    “多谢兄长。”付沅拿了个米糕,直接就往嘴里送。

    付骓看着付沅软糯糯的样子,不禁心疼。他看了一会,无声地叹口气,“小沅,听哥哥一句话,”他凑近一些,声音很低,很沉,带着不容置疑的规劝,“暂时不要和付晚起冲突。”

    付沅咬着温热的米糕,突然觉得不香了。她性子软,耳朵也软,听了付骓的话,乖乖的点头,只是心里的酸楚涌了上来。

    明明是自己一母同胞的哥哥,为什么却总是偏爱付晚。

    付沅记得父母健在时,兄长是最疼爱自己的人。可后来到了大伯家,他逐渐远离了自己,还让自己时时刻刻都要让着付晚。

    嘴里的食物顿时如同蜡嚼。付沅深呼一口气,缓缓抬头,鼓起勇气问:“哥哥,我还是你的妹妹吗?”

    付骓愣住原地,手指下意识地蜷了蜷,想要触碰付沅紧绷的肩头,却又在半途生生停住,成了一个僵硬的姿势,“怎么了?”

    付沅看清了他的动作,望着他近在迟尺的侧脸,熟悉的轮廓忽而陌生。付沅将食盒盖上盖子,低声道:“兄长快回去吧,若是被大伯发现,肯定又要训斥你了。”

    即使已经疏远的兄妹,但付沅依旧不想牵连他受罚。

    屋外的烛影晃了晃。

    付骓凑近一步,捏了捏付沅的指尖,悄声嘱咐:“小沅,听话,你再等一等哥哥,再等一等。”

    等过些日子,付家易主,一切都会恢复到以前。

    付骓闭上眼,袖中的拳头早已握紧。

    府中另一边,付晚发脾气将屋里的东西砸个稀巴烂,大闹着不要嫁给王家公子。付晚的母亲急得在一旁小心翼翼的规劝。

    付经海被下人从外面起了回来,路上听说了付晚在户部见到王家公子后,回来开始发脾气的事。当下黑了脸,“告诉府里上下,今夜之事绝对不许外传。”

    付经海到的时候,付晚正趴在付夫人的怀里哭诉,“母亲,我不要嫁给那个王公子,我不要。”

    付夫人心疼女儿,却知道婚事是由付经海敲定的,他所作的决定很难改变。

    果不其然,付经海一进屋子,直接给了付晚一巴掌。

    付晚第一次被父亲打,先是惊讶,又是委屈。

    “我告诉你,与王家定亲一事,绝不可悔改。”付经海虽有过犹豫和不舍,但如今保持中立,是最好的法子。如今付家,内有付骓虎视眈眈,外有工部和刑部那几个老家伙盯着,前不久有人将受贿的账本递了上去,此事恰巧压在了工部侍郎王怀章的手中,王怀章平日不参与党派,却在得到账本的第一时间找到自己,只为换取一门亲事。

    那账本事大事小,全然在于能否被人发现什么。

    但付经海不敢冒险,若是被有心之人察觉到,恐怕会坏了那位的大事。到时候,付家恐怕什么都保不住。于是,付经海只好答应了王怀章的提议,本想着鱼目混珠,将付沅送过去,谁承想王家直接点名要付晚,付经海纵有千万般不舍,也只好答应。

    王家这些年一直保持中立,只为陛下办事,深得陛下心意。自从定亲之后,付经海在朝堂上也是被重用了一些,这让付经海对王家的态度有所改变,虽无其它异姓王大权,却可稳固地位,不可小觑。

    “父亲,那王公子生的难看,身形也不高,说话还结巴,您怎么能让我嫁给那种人啊。”付晚抽泣着小声道。

    “够了。”付经海一拍桌子,威严之色令付晚神情大变,他恨铁不成钢的指着付晚,“我怎么教出你这般逆子。”

    “这桩婚事,你必须答应。付家养了你这么多年,你也该为付家作出贡献。”

    付经海的话如同棒槌一般敲在付晚头上,难以置信的望着平日里万般宠爱自己的父亲,竟能说出这番话。

    她窝在母亲怀里,指尖到心口,发凉。

    付家注定不得安宁。

    翌日清晨,桃桃去接祠堂里的付晚,却怎么也找不到人。万般无奈下,只好通知了付骓。付骓听说付沅失踪,心急如焚,立刻去信萧允,让他帮忙在城中找人。只是诺大的镐京城,却怎么也找不到踪迹。

    顾家的马车缓缓驶入城郊一庄院子。这是顾榆名下的庄子。

    门扣三下,里面的出来开门,见是顾榆,立刻邀人进来。顾榆朝里走,问道:“付姑娘如何了?”

    “已无大碍。”服侍的小丫头在医倌当过学徒,普通的风寒不在话下。那日付沅半夜离家出走,原本娇弱的身子在祠堂跪了许久,感染了风寒,路上竟又遇到乞丐露了银钱,身上的钱财被洗劫一空,晕倒在医馆的小巷里。幸而她路过,救起了她。

    醒来后的付沅被顾榆告知付家在找她,而付沅却不愿回去,并恳求顾榆收留一阵子。

    付沅小心翼翼的样子,让顾榆动容,只好答应帮她。

    顾榆进去时,付沅正在整理床铺,见顾榆进来,羞怯的打招呼:“顾姑娘。”

    屋里的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药味,顾榆开口道:“这几日身体如何?”

    付沅点点头:“好多了,多谢顾姑娘。”

    “既如此,你将来有什么打算。”顾榆说完,又觉不妥,连忙补充道,“我并非要赶你的意思,只是想听听你的打算。”

    付沅笑着摇头:“顾姑娘救我一次,我感激都来不及,怎会多想。”她沉默了一下,“我与兄长十岁便来了镐京,江南已没有了亲人,但我还是想回去。”

    “因为我觉得,只有那里,才是我的家。”

    镐京再繁华,也没有了“亲人。”江南,是她的故乡,承载着过去她所有美好的回忆。

    顾榆的指尖微微蜷了蜷,看向付沅:“你有决定就行,过几日,我让人安排你南下。”

    付沅感激的朝顾榆福身,“多谢顾姑娘。”她踌躇片刻,脸憋的红彤彤的,“我能不能请姑娘再帮我一忙?”

    “我幼时患有顽疾,常年服用药物可缓解,能否请您差人帮我买一份药。”

    顾榆点头:“自是可以。一会我便人去。”

    付沅心思敏感,见顾榆待她诚挚,心中那份委屈的堤坝瞬间崩塌,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我能不能唤你顾姐姐。”

    顾榆上前递上帕子,温柔道:“我长你两岁,自是叫姐姐。”

    付沅把帕子捏在手上,哭的稀里哗啦,像是倒豆子一般诉说着自己的委屈:“顾姐姐你说,明明哥哥是我的哥哥,为什么他来了镐京之后,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对我忽冷忽热的。我第一次叫付晚姐姐,她面上答应了,却在背后让丫鬟打了我一巴掌。我哭着告诉哥哥,哥哥却总是让我乖一点不要惹事。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让我乖一点,再乖一点。”

    付沅不过十六岁的小姑娘,被亲情冷落了很久,如今碰到顾榆这般温柔的人,像是找到了倾诉的人,将自己心中的委屈一一道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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