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曦端坐在病床上。
在她身前，一个小巧的黑匣子面对着她，宋时春略显失真的声音从中传出。
“宁曦，我接下来要问你几个问题，你不必太紧张，如实作答即可。”
宁曦咽了口唾沫。
如果只是普通的视频通话，直接用终端投屏即可，学校却用上了专业设备。
“第一，面对杀手，你是怎么做的？”
“我本来打算用卡牌吸引他的注意力，从而逃到更安全的地方去。但意外激活了您给我的卡牌。我用这张卡牌建立的屏障，接下来的事，我就不太记得清楚了。”
“你不是主动激活那张卡牌的？”
“不是，是它主动汲取我的精神力，从而激发了它的功能。”
宋时春沉默片刻。
“接到消息的时候，我很担心你。近些天我接收到一则消息，那张神秘卡牌的上一任使用者最后是精神力耗竭而死的。我本来想要收回你手中的那张卡牌，但一时忙忘了。”
宋时春没有告诉她，其实她本来想把神秘卡牌换成另一个东西，却被洛家以“改变考题”的目的阻止了。他们未必不知道这张卡牌的危险性，只是单纯地不在乎宁曦。
“没事，”宁曦笑了一下，“没有这张卡牌，也许我已经命丧黄泉了。”
她问：“宋老师是打算收回这张卡牌吗？”
“不。”宋时春很快否决了这个问题，“既然知道了它的危险性何在，我们就能找到解决的办法，比如找慕容老师要个精神力阻断器。我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老师，请说。”
宋时春的语气平和、缓慢，却莫名让宁曦觉得很沉重，仿佛她是将这些话吞吐无数次后才说出的。
“我对你有些期待。”
“但如果，这些擅自为之的期待，为你带来了危险，你也可以选择结束它。”
“老师已经确定了，是你把我卷进这次事件之中吗？”
“还没有。”宋时春摇摇头，“可能也永远确定不了，来杀你的人，已经被带走了。”
“那么，其实学院也不能确定，我遇到的危险来自何方。”
宁曦垂下眼帘，努力去想自己经历过的事。
她曾经以为自己是个普普通通的边星少女，怀揣着成为强大制卡师的愿望，每天读书、画图、听网课……最后终于考上了明心学院。
但事实并不如此，或者说，并不仅仅如此。
她遇袭的时候，心中并不惊慌，反而出乎意料的冷静，仿佛这本来就是她要面对的事。她甚至有些“石头终于落地”的平静。
还有梦境世界那一抹金红之色……
她究竟来自何方？
宁曦整理了一下思绪，继续询问宋时春：“老师对我的期待是什么呢？”
宋时春说：“希望你能制作出更好的卡牌。”
仅仅如此？
“希望你能成为，日益衰颓的卡牌界的一剂解药。”宋时春面色严肃，“那些世家和公会各有各的算计，比起他们，我更希望你能获得那个资格。为此，你也许会得罪他们，那些以为自己强大，就可以把想要的东西据为己有的势力。”
“什么资格？”
“会见‘万象’的资格。你应该在论坛上听过那个传说，运营万象系统的存在不是万象运营部，而是名为‘万象’的超级AI。它的数据库中，储存着几百年来各种卡牌的精神力模型。”
“精神力模型？就是——”
“就是通过论文、视频都无法得知，只能通过亲身接触卡牌才能得知的结构。但一般的卡牌师，哪有那么多机会来接触各种各样的卡牌呢？”宋时春说，“‘万象’之前遭受过恶意数据污染，因此祂封锁了自己，不与寻常人人见面。只要极少数人，能有接触祂，以及举荐新接触者的权限。”
“当然，面见‘万象’也没有那么安全。祂本身并无恶意，只是被触发了防御机制，因此很可能会误伤他人。不过，以你的精神力等级，这事也说不上有多危险。”
“但是……”
但是，被抢走机会的人一定会记恨她，甚至算计她，以期把机会夺回来。
只要拒绝了宋时春，那些人就没有和她计较的原因了，她也就安全了……吗？
宁曦眨了眨眼睛，一种直觉般的闪现，令她意识到，真正的危险不止这一处。
她需要变强大，需要筹码。
“宋老师，我要争取这个机会。”
……
新的调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亚勒刺杀一事，被调查局认为是“临时起意，谋财害命”，尽管宁曦身上根本没几个钱。但另一件事取得了进展。
打给张敏的挑拨电话，经过层层查证，被追查出了最终的指使人。
“洛闲？”
巡逻队长非常坦然地承认了。
“我和宁曦在她入学前就结仇了，在这之后，我一直都记恨着她，想要把她赶出参三十三星。我想挑拨她和队友的矛盾，让她无法继续参赛，但我真没想要会发生那种事——”
洛闲露出惊恐的神情：“我没有指使别人杀了她！我不可能做这种事！”
“这件事真的是你指使的吗？”宋时春的语气没有愤怒，甚至多出几分温柔，“洛闲，你的努力，你的付出，我们学院的老师都放在眼里。你也不希望功亏一篑对不对。”
“我对不起学院的教导……”
“告诉我们真正的指使人。”
洛闲的呼吸变得深重起来，安静的会议室里，这显得额外明显。
“学院无意插手世家斗争，但也绝不会让学生受到其中的伤害。”宋时春循循善诱，“我们致力于给学生公平、安全、单纯的成长环境。”
“任何一个学生。”
“现在，能告诉我们真正的指使人了吗？”
洛闲绝望地闭上眼睛。
他并不像是被说动了，反而只是绝望地认为，这位制卡师主任心中一定有了答案，所以他的隐瞒也毫无意义。
“是洛青安。”
“我是洛家的私生子，他们告诉我，我能留在明心学院，都是因为洛家。”
“没有洛家，我就会失去我所拥有的一切。”
“洛家许以我前途，但要求我去做一些……脏活。”
“去年，有个平民学生得罪了洛商绮，他们就让我用我自己的名义，骚扰他、打压他，直到他自愿退学。”
宁曦有些惊讶：“所以这就是的名声那么差的原因？”
“我本来也不是个好脾气的人，不然也不会因为一只D级下位的异兽针对你，”洛闲摇摇头，“但我最近已经忘记这件事了，我真的没有想要你死。”
宋时春说：“如果你们说的是御卡特异系的景巧，她已经被我们转到了星海军校。但为了避免后续的打击报复，我们没有公开这一消息。算算时间，她也大二了。”
“那就好。”洛闲闭上眼睛，耸耸肩，“总之，情况就是这样，洛青安对宁曦有意见，他不希望宁曦继续参加比赛，但他应该也没有杀人的意思……”
“他应该是没有的。”宁曦说，“如果他打定主意要杀人，就不可能去挑拨我的队友。这明显多此一举啊。”
如果她人死了，就不可能去参加比赛。
“谢谢你，洛闲同学。”宋时春注视着他，“我们得走了。但如果你有意向……或许，去公会历练会很适合你。”
……
无论如何，宁曦决定去找洛青安做个了断。
她已经从宋时春那里得到了比赛的内容：御卡联赛和神秘奖励的解读。
她和洛青安所属的队伍，已经能够稳定地使用校队名额，参与御卡联赛的星球海选，一时半会分不出高下。至于神秘奖励，似乎她和洛青安都研究不出来。
比试如果继续下去，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为了她的生活质量和生命安全，她决定找到洛青安，尽快结束这件事。
她找到洛青安的账号，很轻松地和他约定时间。
一天后，洛青安赴约。
许久不见，他的脸色愈发苍白，身体也愈发瘦弱，仿佛弱柳扶风。他的脸上有着深重的黑眼圈。
他注视着宁曦，眼神复杂：“你没事就好。”
宁曦没有和他寒暄的意思，她单刀直入：“我知道了‘比赛’。”
洛青安低下头：“一开始，我以为我能稳赢。但后来，我逐渐害怕我会输，会辜负父亲的期待。”
“我——我问了我父亲，他有没有做什么。他说，我们这些小孩子之间的事情，他不会干涉。”
但他的脸色更加惨白了。
宁曦问：“你不相信你的父亲？”
“我小时候，曾经想要成为一个御卡师。我努力地学习、训练，接受治疗，接受一项又一项的基因改善实验……我的父亲答应了我。”
“但我十六岁那年，他说，为了家族，我应该成为一个制卡师。哪怕我的哥哥、姐姐都瞧不起这个职业。”
“所以你不相信他，但也没有证据。”宁曦说，“我不想讨论这些，我只想快些结束这次比赛。”
“你想怎么做？”
“我们进行一次制卡师之间的比试，最单纯的那种。我们制卡，然后评分，再以评分作为最终结果。”
“让宋主任作为裁判，也许你们会觉得偏袒，所以我提议……让制卡师大赛的裁判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