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作业——”

    这吼声堪称石破天惊，关键还不止一道。

    林笑恍恍惚惚在包里扒拉了半天，又去课桌里翻，后知后觉自己根本没写。

    她发了会儿呆，总觉得自己好像忘掉了点什么。

    不过能忘掉的，应该都不太重要吧。

    她努力挥散心里那点惆怅和失落，开始打量起周围。

    教室里吵吵闹闹的，早餐味混杂在一起有种说不出的难闻，让人烦躁中又带点雀跃。

    科技文明的现代啊，可惜不是她的世界。

    课代表和组长轮番上阵催作业，林笑却没有抄作业的打算。

    太多了，抄不完，根本抄不完。

    原书里，“林笑”抄作业抄得死去活来，每次作业抽查都安全落地。

    可那又怎样，考试还不是次次吊车尾，在宝贵的青春岁月里活得像只灰扑扑的小老鼠。

    林笑从背包里偷渡出一盏燕窝粥，准备先填饱自己已经有些脆弱的肠胃。

    在忙碌又凌乱的名校实验班里，她的悠闲显得那样格格不入，甚至有些扎眼。

    “林笑你在吃什么，杯子看起来好高级。”

    正常情况下，林笑是很讲礼貌的。所以哪怕是顶流团的舔狗开口，她也很礼貌地回复了一句：“早餐，谢谢。”

    顶流团是林笑这一届三个实验班八卦下的产物，特指五个人气很高的女生。

    一中是潞市的老牌名校，能进高中实验班的学生，一定成绩优异。五个女生不仅如此，还有家世或相貌加持。

    卢东升是孟玮萳的舔狗，经常顺着顶流团的心意乱咬“林笑”。

    普通高中生的早餐不是包子豆浆就是粉面煎饼，林笑亲妈在校门口卖包子，她却在这里像大小姐一样喝着养生粥。

    哪怕没有孟玮萳的缘故，卢东升也觉得她很可笑。

    他看似打趣地问：“你妈妈的包子卖完了？”

    林笑刚想礼貌地回他一句“干卿底事”，一张阳光俊朗的笑脸映入眼帘。

    她的前桌，大学霸覃飞回头问：“英语试卷写了吗？”

    “可以写了。”

    林笑两口喝完剩下的粥，抽出唯一一张写完的英语试卷递过去，摸出笔开始迅速填第二张：“B卷马上好。”

    “林笑”其他科目学得差，唯独英语好，为了看外文时尚杂志硬生生练出来的。

    覃飞道谢，转过身去抄作业。

    善良的小哥哥啊，林笑抿唇，露出一点小梨涡。

    原书里，覃飞是G289为数不多对“林笑”释放善意的人之一。

    这种善意并不是指对“林笑”有多关怀，而是不区别对待，他对普通同学怎样，对“林笑”就怎样，哪怕暗恋的人和顶流团的关系极为亲密。

    有的人做好事不一定会被看到，但只要一做坏事，报应马上就来了。

    G289的班主任年近半百，做派严肃且严厉，在抽查化学作业时发现林笑没写，顺带着把她全科作业都查了。

    哪怕林笑诚恳认错保证下次不再犯，仍被当众骂了五分钟，又被勒令站到教室后面听课。

    曾丞相在杀鸡儆猴，她就是那只倒霉的鸡。

    不用看都知道，梁之梦和孟玮萳等人笑得有多欢乐。

    她眼角余光一瞥，果然如此。

    但孟玮萳旁边，有个人露出了担心的表情。

    “林笑，以后少喝粥，抄作业不方便。”卢东升转着笔，看起来心情很好。

    林笑站了一节课，竟然觉得偶尔站着上课也挺舒服，腰不酸腿不麻。

    况且站在教室后面对所有人的动作一览无余，还挺有意思。

    但她讨厌狗叫：“这就是你喜欢吃骨头的原因吗。”

    卢东升还在琢磨这句话的意思，有人噗嗤笑出了声。

    这一笑，卢东升回味过来，眼神里染上了怒气。

    “超越弟，有人玩不起哦。”

    “那不是跟你一样，博宇弟。”

    林笑支着下巴一副静候表演的模样，卢东升皮笑肉不笑：“怎么，你家要改卖骨头。”

    没意思。

    高中三年，这群人攻击“林笑”的方式除了笑话她的相貌和成绩，就是笑话她的家世。

    如果“林笑”心大一点或意志坚定一点，压根不痛不痒。偏偏“林笑”无比在意，在日复一日中变得愈发偏执。

    中午放学铃声一响，林笑就摸出白色单肩包往教室外走去。

    林家和多数陪读家庭一样，在一中旁边的老小区租房住。

    因为离一中步行只有十分钟，“林笑”通常不带太阳伞。

    林笑被晒得难受，盯着前面两把精致的太阳伞，毫不犹豫钻进了其中一把下面。

    她笑眯眯地问：“没带伞，不介意一起吧。”

    高韵看了一眼孟玮萳，孟玮萳捋捋头发：“你们一起吧，我赶时间，先走了。”

    不等高韵开口，林笑就朝她挥了挥手：“好的，再见。”

    目送孟玮萳加快脚步离开，高韵将伞往林笑这边挪了一点，没有说话。

    高韵是高一时追着男朋友杜泽熙考进一中实验班的，不清楚顶流团和“林笑”由来已久的恩怨，不过她也不在意这些，和同样喜欢逛街追小说的“林笑”堪称一见如故。

    高二时，杜泽熙喜欢上了孟玮萳，或者说暗恋。

    高韵发现后，采取了一个让林笑都觉得很神奇的操作。

    她没有和杜泽熙摊牌，也没有对着“林笑”大哭，而是向孟玮萳示好，默不做声地开始了长达一年多的潜伏。

    和“林笑”渐行渐远，就是高韵给孟玮萳的投名状。

    两人一路无言。

    一进家门，林笑就闻到了饭菜香味。

    “我回来了。”

    “好，去叫下妈妈和弟弟，准备吃饭。”老林从厨房里探出头笑着说。

    老林的厨艺很好，比佟小姐和以前请的阿姨都要好，才能在债台高筑的情况下，硬生生将青春期的“林笑”喂成了猪。

    “妈，开饭了。”

    佟小姐翻了个身，没搭理林笑。

    林家以前是很有钱的，无奈老林不够踏实，又固执己见不肯让过分聪明的佟小姐插手他的生意，林爷爷走后厂子越做越差，直到“林笑”初二那年彻底垮掉。

    与此同时，助理一脚踹开他扬长而去，他出轨好几年的事情也随之暴露。

    从前幸福美满的家庭一夕之间风雨飘摇，“林笑”无法接受。

    佟小姐虽然凭借美貌吃了多年红利，但其实聪明又踏实。

    她是真的很爱老林，也没有信心独自养活儿女。所以她没有和老林离婚，而是高跟鞋一脱，去了校门口卖包子和炒粉。

    佟小姐身心疲惫，脾气就更差了，家里其他三个人都不敢惹她。

    对林阳，林笑就没那么客气了。

    她砰地一声推开房门，将躲在房间里偷偷玩手机的林阳吓个半死。

    林阳匆匆忙忙将手机藏好：“姐你能不能有点素质，先敲门再进来。”

    林笑在林阳头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打量着林阳所在的次卧。

    “林笑”的房间是用杂货间隔出来的，只有一张小床和一个布衣柜，写作业要去客厅或林阳的房间。

    不像林阳的房间，五脏俱全。

    老规矩，这是她的了。

    “跟你商量件事。”

    林家是不许小孩有手机的，怕他们沉迷于游戏或者胡乱交友，但手机就是林阳的命。

    在林笑的好言相劝下，林阳的房间即将易主。

    老林对此没意见，佟小姐却不高兴：“换什么换，难道换了房间你成绩就能变好了？”

    “那也比林阳要好。”林笑实事求是，林阳在初中部的普通班里不上不下吊着，连“鸡头”都称不上，她好歹是实验班的“凤尾”。

    “知道他成绩差怎么不多教教他？”佟小姐一张利嘴永远没有输的时候，炮火同样没有放过其他两个人。

    听着佟小姐千篇一律的叫骂，林阳很烦躁，他觉得他妈甚至比不上祥林嫂，祥林嫂至少不骂人。

    他知道她这几年为了养家确实很不容易，但何必呢，一天到晚像个火药桶，连安安静静吃个饭都不行。

    可他不敢说话，一反驳就是火上浇油。

    老林熟练地安抚着处于暴走边缘的佟小姐，心中告诫自己要忍耐。

    他是个读书人，正儿八经的大学生，年轻时被佟小姐的美貌俘虏，日子久了又开始嫌她学历低不懂风花雪月。

    林笑觉得在原书里，最难受的人其实不是“林笑”，而是佟小姐。

    佟小姐想放下又做不到，只能拼命工作来麻痹自己。好在她实在聪明，后来服装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林笑牺牲了午睡时间，最后还是成功将林阳赶去了小房间。

    躺在宽大的床上，看着被重新整理得井井有条的房间，再回想一下林阳敢怒不敢言的样子，林笑满意了，开始思考人生。

    “林笑”的悲剧其实不完全是顶流团造成的，还有扭曲的家庭关系和孤僻偏执的性格。

    单出不致命，组合即绝杀。

    她在感慨“林笑”的命运轨迹，却不知道明天就有一个巨大的“惊喜”在等着她。

    “文艺演出的节目不都是由老师定吗，为什么今年会让我们自己筹备。”同桌韩英子捂着嘴，难掩兴奋。

    林笑是G289的文娱委员，但在一中实验班里，这就是个摆设性的职位。

    “丞相说，我们要做一中最优秀的班级，不仅成绩不能输给G290，文艺演出也不行。”

    林笑回忆着曾丞相不善的眼神：“你没时间写作业，文娱委员的工作总有时间做吧。去年班里的文艺演出跟笑话一样，我们班被校长点名批评。”

    “今年你全权负责，如果还是这样，就在期末家长会上做检讨吧。”

    开什么玩笑，一中历届实验班是出了名的成绩好才艺差，也就去年G290出了一个会跳舞的傅湘媛。

    林笑理解他是好胜心上来了，病急乱投医。

    但他是真的不知道“林笑”在班里有多没地位吗，竟然让她负责筹备，合理怀疑他在预先找背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