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菀的天气经常被人们说成比商场促销还要抽象,满四十减三十仅仅需要一场大雨。
其实国庆假期过后,这里早晚的温度就不是太高了,但远远达不到冷的地步,通常来讲立冬附近的一场冬雨才是真正的降温。
今年的雨下得有些晚,立冬已经过去一个多星期,昨日夜晚才迎来那场真正的降温。
第二天上午,云安洛心满意足拿出自己的黑色加绒卫衣外套和微喇牛仔裤,终于能穿上秋天的衣服了。这卫衣外套还是研究生毕业那年买的,质量超级好,她也十分喜欢,每次总感觉一穿上这个,整个人都酷酷的还透露着一种慵懒的感觉。
要知道,这个时候的新柳已经下雪了,无论谁在南菀,云安洛还是感觉新柳更适合她生活,至于南菀,顶多是能生存。
她前些天还买了一件长毛水貂绒的毛衣,粉白渐变的颜色,背后还有一只大蝴蝶图案,摸起来手感特别好,奈何南菀迟迟不降温也没有机会穿出去。
可能这人啊,真的会在某些特定的时候才喜欢开屏。往常在新柳,云安洛冬天也就是羽绒服里面塞个衬衫或者是那种比较轻薄的T恤,无论是设计所还是工作室都有暖气,进了屋就很暖和。
反倒是最近,她虽然懒得逛街,但是快递一件接一件的收,网购了好多件新衣服。
天气预报显示,今天不会下雨,但一直是阴天,最高只有十三度。
云安洛向来不会相信南菀的天气预报。当初军训的时候那鬼东西也说不会下雨,结果她不止一次被浇成落汤鸡。
最后她在卫衣和毛衣中间,选择了毛衣。小孔雀满心欢喜地换上新衣服,准备去丁似霰眼前晃。
开屏!
丁似霰似乎一直很忙,一整个上午,云安洛跑了四趟茶水间,但他办公室的门都是关着的。
虽然云安洛十点才到洋筑。
最近云安洛已经把二期的基本大框画出来了,所以她其实很闲,而且理论上来讲,她又不用去洋筑上班,她就是个人工客服,有问题了再找她都来得及。
这点上来看,南方还是真有发展优势,冬天施工基本不会耽误。往常在新柳,这个时候设计所都是随便接点室内设计的小活,云安洛基本就直接不干,去泡录音棚。
当然,云安洛并没有考虑高温施工会暂停这个事情,毕竟无论出于什么原因,很少看到谭棠或者南菀的天气预报上出现高于三十九度的数字。
十二点,多数人都选择去吃饭了,整个办公区剩下的人寥寥无几。
丁似霰还没出来。
云安洛站在他办公室门口发了条微信。
——在屋里絮窝呢?
——去不去吃饭?
——你不会根本不在屋里,跑路了吧?
她在门口等了五分钟,丁似霰依旧没有回话。
通常来讲,丁似霰除了睡觉和真的在忙以外,回消息都很迅速。
他办公室窗户的百叶窗是闭合的,云安洛把脸贴在窗户上,透过扇叶的缝隙眯着眼睛向里看。办公桌旁这不是有人吗?
云安洛刚准备敲门,就收到了丁似霰的消息。
——不去了,有点感冒,不想动。
哦,原来如此,那就不用敲门了。云安洛礼貌性问了一句:
——我进来了?
当然也仅仅是问一句,消息发出的同时,她已经拧开了门把手。
丁似霰听到响动,从电脑后抬起头,“有……有事?”
云安洛走到他对面,在椅子上坐下,“就是想来找你。”
丁似霰此时的脑子在死机的边缘徘徊,他左手拄着头,顶在太阳穴的位置,略有些困惑地看着云安洛,并没有说话。
云安洛接着问道:“头疼?”
他轻轻嗯了一声。
云安洛站起身,绕到丁似霰身旁,牵起他的手,“走,去我那,我那个躺椅睡觉可舒服了。”
未等丁似霰说什么,云安洛又加了一句,“我不怕传染,走!”
丁似霰就这样被云安洛领进了她的办公室,然后坐在她的躺椅上。
云安洛坐到躺椅后面的沙发上,拍了拍躺椅上的小枕头,“sit……不对,躺过来用英语咋说来着?”
丁似霰躺下来,摇摇头,“不记得了。”
“太棒了,我也想不起来,我就不该企图说英语,”云安洛用酒精湿巾擦擦手,便开始了她的第一次头部按摩服务。
丁似霰对于这突如其来的触碰有些惊讶,下意识想转过头去,却被云安洛轻轻摁在了躺椅上。
“嗯?”
“小中医亲传的手法,包您满意。”云安洛回忆着之前杨可期教她的那套什么四大法,在丁似霰头上揉按。
丁似霰抬起手,却悬在空中,并没有真的碰到云安洛,“不,不用……”
“手放下,闭眼睛歇着,”云安洛带着点命令的语气,让人感觉不容置喙,她转过身去,从沙发上拽过一个毯子,递给丁似霰,“盖上点,这鬼地方没暖气,好冷。”
丁似霰没有再拒绝,听话地盖上了毯子,闭眼躺在躺椅上,任由云安洛安排。
他的手攥起了一小截毛毯,指尖轻轻摩挲着,似乎是在感受毛毯的手感。
“我自己做的,还有一个,一会给你拿去怎么样?”云安洛略微用了些力,揉着他的太阳穴。
这毯子是云安洛买了五大筒线,自己混线然后织出来的。一股马海毛,两股长毛仿貂线,一股羊绒棉,一股蛋糕线,手感想不好都难。
最开始还是杨可期说想要一个这种毯子,云安洛秉承着“一只羊也赶两只羊也放”的原则,做了三种颜色,昨天刚刚洗好烘干,想着今天下了班给杨可期送去。
还有两条当然一条放在这里她自己留着,另一条……本来还在想怎么找个理由给丁似霰来着。
丁似霰似乎思考了一会,才说了一句“谢谢”。
丁似霰刚吃了药,本就有点犯困。再加上云安洛确实按得很舒服,没过多久云安洛就发现他睡着了。
这几天云安洛一直在拿着棒针赶工,就想在降温前把三条毯子织完,所以她的手腕跟着她遭了大罪。
丁似霰睡熟后,云安洛就缓缓卸了力道,拿开手,靠在沙发靠背上轻轻甩着手腕。
不过倒是多亏昨天感觉左手的长指甲看腻了,她晚上把指甲油卸干净,又修剪成只剩两三毫米的方甲,今天才不至于难以下手。
云安洛刚才去找丁似霰,是因为她真饿了。如今看来现在确实不适合出去觅食,她就打开外卖软件,给自己点了一杯芋泥烤奶。
有个中医朋友的好处,花茶都不用自己配。
当然,对于杨可期而言,有个毫不吝啬的富婆朋友,也十分滋润。几年前云安洛出钱让杨可期开了家饮品铺子,杨可期一直有研究把中药放到生活中的想法,这算一个好的开始,因为营业额一直还不错,那点本钱很快就赚出来了,甚至网店的销售额也很可观,最近小程序盛行,许志还免费搓了一个送给两个姑娘。
杨可期给云安洛拿了许多配好的茶包。她抽出来一包雪梨甘草,剪开包装袋,把茶包放进养生壶里煮着,又加了些蜂蜜。
而且云安洛早早就把这小养生壶拆开重组一遍,确定给它所有按键都上了哑药。如今看来真是明智之举。
丁似霰醒过来时,发现云安洛似乎已经不在办公室里。
他扶着躺椅站起身,刚走了两步就感觉一阵眩晕,视线模糊,手止不住地发抖。
丁似霰本以为他会摔在地上,结果竟栽进了一个冒着凉气的毛绒绒的怀抱。
云安洛扶着他坐在沙发上,嘴里还在说着:“祖宗诶,我就下楼取个外卖,你再给自己摔出个好歹来。”
丁似霰并没有缓过来,只是靠在云安洛肩上,喘着粗气。
云安洛一手搂着他,一手拎起养生壶,倒了一小杯梨汤,轻轻吹两下送到丁似霰嘴边。
养生壶是保温状态,云安洛设成了四十五度,理论上来讲用不到吹,就可以直接进嘴,这完全是习惯性动作。
丁似霰大概只是低血糖,喝了一杯蜂蜜水,没多久便好了许多。
他第一句话,竟然是问云安洛是不是没有吃午饭。
“嗯,饿了,所以点了杯芋泥烤奶,”云安洛用手背试了一下丁似霰额头的温度,“你是不是发烧了?吃药了吗?”
“十一点半左右……吃的药。”
云安洛叹了口气,退烧药至少也得隔四个小时再吃,如今还没到下午一点,哪怕他又烧了起来,现在也不能再吃药了。
“你为什么不请假,这么难受还来上班干什么?”
丁似霰有些无奈地说道:“每次换季降温都感冒,两三周也不一定好,哪能一直请假。”
“社畜也太恐怖了,”云安洛见他似乎仍有些倦意,便说道,“困就再睡会,去躺椅上还是在这里?”
丁似霰犹豫了一下,用很小的声音问:“这里,行吗?”
“行呀,”云安洛把丁似霰扶起来一些,让他重心靠在沙发上,“我去把毯子拿过来。”
丁似霰似乎有些失落,轻轻扯着云安洛的衣角,“我不冷……”
“我冷。”云安洛站起身才恍然大悟丁似霰在想什么。
她飞快拎了毯子回来,盖在丁似霰身上,然后坐到沙发另一边。
云安洛本想看看他什么反应,但确实看到丁似霰失落的样子,她根本舍不得,哪怕半分钟。
她看着丁似霰,拍了拍自己的腿,“躺过来?”
失落小狗明显眼睛一下亮了起来,却没有行动,只是略有迟疑地问:“可,可以吗?”
“嗯,”云安洛快速点着头,“快来!”
丁似霰抱着毯子,缓缓躺了过来。
云安洛把丁似霰的胳膊也压进毯子里,然后打开了她的外卖袋子,一边喝着烤奶,一边轻轻拍着丁似霰。
她今天这件毛衣是很肥大的那种,长度能盖住屁股,坐下来的话也能盖住小半截大腿。
她对丁似霰说道:“你往上来点,这里肉少有点硌得慌。”
丁似霰听到这话,只是微微向上蹭了一点点。
他到底是二十八还是十八,这么大人了躺个腿还如此僵硬。
云安洛见此,只好托着他的头,强制上移,最终丁似霰完全枕在水貂绒覆盖区域。
他脸似乎更红了,但不像是因为发烧。
“睡吧。”云安洛若无其事地继续轻轻拍着丁似霰。
若无其事而不是镇定自若是因为,哪怕丁似霰再次睡着以后,云安洛的心跳仍旧很快。
她空闲的那只手轻轻搓了搓自己的袖口。今天衣服选得确实不错,这手感绝对要比卫衣外套好上不知道多少倍。
丁似霰睡觉依旧很老实,基本上可以算是一动不动。
云安洛靠在沙发背上,插着耳机听歌,又登上浓珑的微博号,上线随机抽几个幸运观众点赞评论,然后发了几个粉丝红包。
果然人心情一好就总喜欢到处发福利,云安洛兴致上来了就会去当散财童子。
云安洛平时是不会开热空调的,她总感觉空调暖风吹得发闷。但今天这个暖风已经在二十四度吹了很久,搞得她也昏昏沉沉的。
好在,丁似霰看起来睡得挺踏实,这样的话空调暖风也不是太难接受。
丁似霰再次睡醒时,云安洛还在慢悠悠拍着他。
见他睁开眼,云安洛便放下手机,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应该退烧了,再趴一会,别散了汗。”
丁似霰轻轻应了一声,“好。”
“头还疼不疼?”
“不疼,”丁似霰道。
云安洛轻轻掐起丁似霰脸颊上为数不多的肉,“我最近有个活,在南菀找了个棚子,明天开始得录大概两三天,估计施工没问题的话我就不会来洋筑。”
“嗯。”他轻轻应了一声。
“照顾好自己,实在难受就请个病假,没必要这么熬着。
我虽然不过来,但我也不是断联了,你有需要的话就喊我。”
丁似霰又“嗯”了一声。
“不要‘嗯’,换个回答。”云安洛有些撅起嘴,似乎不太满意。
丁似霰抬起头,疑惑地看了一会她的表情,又似乎突然想到些什么,露出了一个……可能算是那种霸道总裁文里无奈又宠溺的笑容?反正,在云安洛眼里,笑得很好看。
“Yes,Madam.”
“不错不错。”云安洛放下了她本就没有用力捏的那团肉,然后在丁似霰脸上轻轻揉了几下。
她确实,很喜欢鼓捣丁似霰,哪怕他们现在关系没那么明朗。但丁先生没拒绝,那就是默认了,所以揉揉头捏把脸这类小事,云安洛顺手就做。
“Madam,我有点饿了……”
“你还没有水到下班时间哦~想吃什么?我给你下去买点,先垫垫肚子。”
“不用下去,”丁似霰被云安洛用毛毯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了脑袋和一小段脖子,“楼下那家馄饨可以给送上来。”
“有微信?”
丁似霰点点头。
“好,你是地主你来定吧,”云安洛从茶几上拿起丁似霰的手机递给他。
丁似霰两只手伸出来接过手机,轻车熟路地翻出菜单,让云安洛挑选。
“都行,跟你一样的吧。”云安洛对吃的并不挑……或者说她是因为不爱吃南菀的口味,所以也没有欲望,感觉吃什么都一样。
“那……这个鲜肉小馄饨?”
“好。”
比起小馄饨,其实云安洛感觉此时被毛绒绒包裹住的丁似霰似乎更诱人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