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国建一进门就见林绍成急得团团转,上前问道:“拉磨呢,小妹,怎么没跟你一起。”林绍成快步走近,说道:“伯母在打国荣,二哥你赶紧进去劝一下。”
李国建小眼发光,撅着屁股,耳朵紧紧贴在破旧的木板上,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
林绍成薄唇轻抿,轻轻一撞。
李国建一个五体投地扑进门,里屋吴翠花动作一顿,脸上是未消散的怒气。
李国建转头,眉毛上扬,小眼里面尽是无奈,只好站起身,小声说:“妈,你消消气,小妹不是平安回来了吗。”
李国荣低着头,左手红红肿肿的。
林绍成伸腿进屋,吴翠花一个眼神过来,林绍成又收回,两只手抓住门框,指甲都插进木头里面。
吴翠花拿起树枝带着破空风声,带着凌厉的气势要抽在李国荣身上,林绍成一个箭步,抱住李国荣,树枝啪得打在林绍成的身上。
“哎哟。”李国建叫出声,他夸张地挤眉弄眼,三个同时一言难尽地看他,李国建嬉皮笑脸说道:“打在小成身上,痛在我心上呀。”
吴翠花神色不似刚才的严肃,李国荣靠在林绍成怀中,泪珠成串滴在林绍成的衬衫上。
林绍成的心里闷闷的,他紧抿唇,开口道:“伯母要打打我吧,是我的错。”李国荣摇头,“你身上还有伤,我不怕打。”
李国建赶忙求情,“今天是大哥大喜的日子,妈,算了吧。”
李国荣也不继续哭,梗着脖子,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吴翠花被小女儿气得头昏,“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没有错?”李国荣回道:“我有什么错,我从来没有选错。”
李国建偷偷看吴翠花的脸色,再看李国荣的犟种样,这下不好搞。
林绍成将李国荣护到身后,说道:“伯母你消消气,都是我的错,是我让国荣跟我去收药的,让你们担心,你要打要罚我都认。”
吴翠花说道:“林先生是吧,这是我的家事,请你不要干预,李国荣你给我出来,你说说你犯什么错。”
李国荣下意识站到前面,她没感觉自己做错什么,她说道:“不该没有留信就往外跑?”李国建扑哧笑出声,林绍成恨不得以身代之。
吴翠花锐利如老鹰般的眼睛让李国荣感到像是回到小时候上课,老师叫她回答问题,她一直在跟同桌说话,最后回答出不出来。
她脸上跟火般灼烧,身上像小蚂蚁般爬来爬去,脑子跟卡顿的齿轮一样,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绍成抵住被吴翠花讨厌的压力,开口道:“我一定会督促她改正冲动的性子,什么事情都跟家里商量,做事前三思后行。”
吴翠花上下端量这个男青年,眼神清澈坚定,衣服整洁崭新,皮鞋擦得一丝不苟,看着是个谨慎性子,她开口问道:“你拿什么保证。”
林绍成坚定地说:“我会一生一世对李国荣好,用我的生命保护她。”李国荣身体不由自主贴近林绍成,她需要的就是这样有一个依靠。
李国建上前用力拍在林绍成的肩膀,以报刚才推背之仇,说道:“我看林小兄弟心诚,跟小妹性格也互补,妈,要不就同意吧。”
李国建对个妹夫真是满意,身高长相不用说,有文化出手大方,要是他是女的他早就嫁了。
吴翠花能怎么办,村里已经闹得沸沸扬扬,小妹跟男人跑出去,现在又大张旗鼓回来。
附近几个村子已经找不到好人家,连带李国兰也说不上人家,以前有好几个愿意的,现在也是不愿意。
李国荣那一脸幸福样子,吴翠花还能做那王母娘娘,将牛郎织女拆散,吴翠花说:“你们以后是去北京住?”
林绍成看向李国荣,李国荣理所当然点头,那是首都,虽然这是自己魂牵梦绕的家乡,但是家乡现在还没发展起来,当然要去北京。
吴翠花说:“什么时候让媒人上门。”
听到这林绍成皱眉,吴翠花敏锐感觉到他的为难,警告道:“我家可是正经人家,没人会做不三不四的勾当。”
林绍成保证道:“我心里只有国荣一个人。”
李国建一直找补,“我妈是问你什么时候结婚。”
林绍成睫毛低垂,让人难以看清神情,空气凝结一瞬,他的声音干涩的如同生锈的齿轮,“随时都可以,我想在国荣的家乡办。”
这几句话像是春雷,带来细润万物的春雨,李国荣的手也不那么疼,脸上笑容如春花盛开,谁不想在乡亲面前显脸,去陌生地方结婚,都没有多少亲戚朋友能到场。
吴翠花扣扣手上的老茧,一般都是在男方家办婚礼,怎么这个后生这么特别,看这个后生也不是那种朝三暮四的人。
吴翠花吩咐道:“国建你带国荣出去。”
李国荣自然不愿意,说:“有什么我不能听。”
李国建赶紧拉李国荣,小声说:“妈,态度都软化不止一星半点,你别再拱火。”
李国荣只好跟着二哥出去,眼睛一直停留在林绍成脸上。
林绍成脸上带笑示意她不用担心。
吴翠花有7个孩子,养活成5个,国强国兰太老实,国建太精明,国荣太要强,国梁还小看不出来。
她从来没想着几个儿女能够攀上高枝,但是事已至此,她没有办法阻拦,只能用自己微薄见识试试这个年轻人。
吴翠花问:“你父母同意吗?”
林绍成脸色微变,“我自己能做主,父母不会管我,日后我们也不会跟父母住一起。”这时候不比现在,那个时候都是一家人热热闹闹鸡飞狗跳住在一起。
吴翠花隐约感受出里面有些问题,下意识问道:“那你父母跟谁住,不同意怎么办。”
林绍成低头耸肩,一个1米8大汉跟个小孩一样,瞅着委委屈屈,跟村里最威风的大黄狗被自家小孩欺负了一样。
“父母只喜欢弟弟,不喜欢我,不会管我的,我保证不和父母住一起,不会让国荣受委屈。”
吴翠花自觉一碗水端的平,没有谁家说过她偏心,这么懂事有本事的小伙子,父母竟然不喜欢,可是自家女儿跟着不受宠的孩子恐怕也会被刁难。
林绍成从怀中拿出一个金戒指,伸手就给吴翠花带上,吴翠花都来不及拒绝,赶忙要拿下来,慌乱说道:“这可使不得。”
林绍成连忙阻止,“这是我的心意,以前给父母买东西,他们总是说我买的不如小弟合心意,我这个人比较俗,不知道买什么,只会买些金子。”
吴翠花手上的戒指,戒面上印着凤凰后面戒圈也是又宽又大,很有分量,吴翠花一时间百感交集。
她结婚时候,那时候穷哪里有条件,后来孩子越来越多,天天想着怎么喂饱孩子,更是没有时间,没想到自己的第一个金戒指是女婿买的。
吴翠花心中感动,说道:“我知道你有心,这个还是推掉,给国荣买点衣服。”林绍成赶忙说:“妈,你带上真是合适,已经给国荣买金手镯金戒指金项链,这是我跟国荣选的特意孝敬给您的。”
吴翠花真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说道,“让村里的先生给你们看个好日子,结完婚再回北京。”
林绍成连连点头,“妈,都听你的。”
门外李国荣听的连连点头,她就说她妈喜欢金戒指,那天看姑姑手上的金戒指眼睛都睁不开。
李国建听得眼睛冒光,金戒指,这也太豪气,丈母娘都给买。
林绍成打开门,一脸轻松。
吴翠花又开口,“国荣,你进来。”
李国建还想偷听,被林绍成一把拉过,去前面给太哥婚礼帮忙。
阳光斜射入西屋,只留一点余韵,屋内大部分朦朦胧胧,如午后的幻梦。
李国荣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屋内妈妈的表情不像她所以为的那样轻快。
吴翠花审视着前面的女儿,女儿确实已经成人,天上不能有两个太阳,家里不能有两种思想。
李国荣长长的辫子垂在一侧,刘海盖住她路有些不安的眼睛。
吴翠花开口,“你真要去北京,我看林绍成劝劝也愿意留在家里这边,去北京受委屈都没有兄弟能够帮你。”
李国荣心中有一团火,这些天她一直浑浑噩噩,一个事情接着一个事情,她重回青春,她知道未来,要是不抓住机会,白白浪费重生,她要走出大山出人头地,第一件事情就是去北京。
李国荣抬起脸,两团火焰在她眼中熊熊燃烧,“我要去。”
吴翠花深深叹气,又恢复以往的温柔,说道:“你去北京,多听林绍成的话,不要跟公公婆婆呛声,多勤快多收拾,不要还以为在家里。”
李国荣不以为意,前世自己当家作主30多年,还能没有经验。
自行车的叮铃叮铃声,炒菜锅铲相撞的声音,小孩子哭叫声,楼梯被踩的咯吱咯吱声,像是针扎般进去李国荣脑袋。
她双手拿枕头死死盖住自己的脑袋,那声音无孔不如钻进她的脑子,她扔掉枕头,不得不清醒。
低低的天花板,小小的卧室客厅一体,连做饭的地方都没有,厕所还是公共厕所,现在除天天能吃到米饭和肉菜,还没有家乡好,李国荣打开门,呼吸一口北京的空气又干又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