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贱如故

    渝辛五好不容易约到表妹准备去赏湖泛舟,香胰子都擦了好几遍,想着到时候再去放风筝,谁成想此地的湖泊还得上段山路,脚刚碰到小舟,温宅就来叫人回去了。

    红苕打了个哈欠就被青砚推出来顶位置,看着马不停蹄奔茅房的青砚,红苕眨巴眨巴眼睛跟着大小姐去宴客厅。

    温家主特意派人嘱咐了温灵和,让她打扮的漂亮些又不张扬。

    一路走来,温宅看起来没什么变化,气氛则是庄重许多,刚到门口管家就迎着人过来,温灵和自然地退到一旁,红苕跟在身侧低头。

    她不着痕迹地偷看,管家引领着的两个年轻男人,站在前面的相貌不凡,看起来非富即贵,只不过另一位视线被阻,没看清,应该差不多。

    一晃而过的脚步,李少瑛面无表情,等温家主寒暄两句,客人落座,管家适时提醒温灵和进去。

    “这是小女灵和,从小心细温柔,日日都要来请安,灵和啊,既然来了,就坐下吧。”

    温家主捋着稀疏的山羊胡子:“二位公子大可放心在我温宅住下,我与邱老兄也是许久未曾谋面,两位是他的门生,自然要照拂一二。”

    “正好,一同用了午膳,再去客房歇息吧。”

    虽然温家主表面摆谱,李少瑛还是看出他的恭维之意。

    温家主年轻时的私塾有个邱家人是故交,应该就是京城国子监当职,不大不小的官,巴结这两位……

    自然是因为,一个四皇子君子慎,一个太傅之子——君扶仪。

    温家还不配知道皇子的真实身份,温家主是个生意人,对名利场的趋利避害早就成了本能,所以不知道这两人的真实身份,也猜到绝不单单是表面这般。

    菜品端上来,丫鬟应当在旁边侍奉主子用菜,几年过去,李少瑛并不能确定君扶仪是否能认出自己。

    “灵和,跟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姜言,姜公子,这位是戚渠,戚公子。”

    李少瑛不慌不忙给大小姐布菜,对温家主的话语没有任何反应。

    他们二位都是你邱叔叔的弟子,来此地长些见识,陶冶下性情。”

    温家主又转头对那两人笑道:“若是得空,就让小女陪着两位贤侄四处转转,我这把老骨头,可比不上你们年轻人有精神头。”

    李少瑛感慨,若是渝辛五知道牙心都要碎了。

    温家主自始至终都没有明确说过要将女儿许给渝辛五,至于他所说的好事将近,望中秋佳节有件大喜事,谁说这件喜事和他渝家为婿有关了?

    不愧是生意人,模棱两可地忽悠,进可攻退可守。

    李少瑛思索着今日的局势,余光瞥见一身青衣,君子端方,静如水。

    这狗东西认出自己没?

    回到卧房,李少瑛从墙缝里掏出匕首,放在枕头下。

    一夜无梦,出门前检查了门窗,都没有撬动的痕迹。

    温老头为了增加钓金龟婿的机会,一日三餐都要聚在一起,恨不得再加个宵夜,除了他,每个人都在混饭吃。

    青砚在,红苕就不需要时时刻刻出现。

    又是一夜,平静无波。

    李少瑛趴在桌上数钱币,这月的月例到手,得找个机会出去挥霍!

    至于君扶仪,桥归桥,路归路。

    个鬼啊!

    李少瑛及时牵掣住上方的胳膊,眼前是锐利的尖刀,距离她的眼球不过分毫。

    隔着衣物都知道来者有多狠,全身的力气都用来杀她。

    现在应该是凌晨两点,李少瑛估算着,她曲腿一脚踢向黑衣刺客的裆部,趁机掀翻他,刺客滚到床内侧反手挥刀让李少瑛难以靠近。

    李少瑛则抽出枕头下的匕首,没搭理他的挥刀,等对方站起身再一扯床褥,刺客摔了个屁股蹲,李少瑛没忍住笑出了声,刺客浑身僵硬了一下,随后是迅猛的杀招,冲着要害袭来!

    刺客似乎十分熟悉李少瑛的招数,或者说,在场的两位都十分熟悉对方的路数,刺客每一招都能克制李少瑛的招数,但这也仅仅是开头几招下来。

    就是大小姐的贴身侍女,这屋子也过于狭小了,窗外的月光聊胜于无,二人却都默契地放轻手脚避免杂音,最为尖锐的一声,便是刀刃相接,双双脱手!几招下来,上风落入下风,连李少瑛的衣角都没碰到,这个认知让刺客气得眼睛发红,又是一招,直冲面门,李少瑛抬手绕过,闪身去扣住刺客肩部,左手一转刹那间出现碎片的冷光,二指宽的刀片划向刺客脖颈,刺客不顾肩部弯腰撞向身后人的腰腹,逼得李少瑛后退一步,刀片划破了衣领,露出里面的防护甲。

    刺客不再恋战,他猛地侧身一脚踢向君李少瑛,对方双手交叉挡下,拉开距离捡起自己的短刀,还没起身就被踩住手,眼看对方要俯身用拳攻击自己的头部,刺客另一只手迅速抓握踩手的脚踝,试图推拉让其重心不稳,他也的确做到了。

    不过李少瑛向后倒去上揪住了他的衣襟,李少瑛踉跄坐在床上,刺客则一头栽在她膝盖中间。

    谁敢想谁敢想,男主在给她磕头。

    “嘶!”

    刺客一口咬在了大腿上,李少瑛吃痛,一把揪起刺客头发,手腕用力,卸了他的胳膊,一脚踢飞,黑衣刺客顺着力道翻窗而走。

    就知道你按捺不住,两天都忍不了,一定是想杀她想的不得了,装货。

    李少瑛掀开裤腿,牙印鲜明,还好没出血,不然上哪里打狂犬疫苗去。

    用热水擦身后,李少瑛倒头就睡。

    天蒙蒙亮,李少瑛穿了一身绛红色,束起袖口,虽惹眼,但低眉垂眼跟在温灵和身后也难注意。

    温灵和身着白玉襦裙,槿紫披帛,两支流云钗挽发,发髻一侧缀着紫罗绢花,一缕青丝垂落肩膀至胸前。

    手上拿着一柄兰花团扇,李少瑛被这玩意敲过,不疼。

    青砚穿的跟藕花似的,青绿小外衣和百迭裙,桃红上衣被短衫露出袖子,腰间系的是更粉一些的酢浆草结。

    早饭吃了两个甜饼垫一垫,陪着温灵和去用膳,李少瑛静静地看向对面,戚公子和姜公子不疾不徐地用膳,握着筷子的不抖不偏,甚至戚公子仪态更加大方,姜言似有所感地看过来,李少瑛已经收回视线。

    挺能忍,她那一手下去,把胳膊安回来都要痛好几天。

    水天茶坊的乐师上次没看着,坊主特地托信,温灵和也是草草吃了几口,就要出门。

    温老头又开始撺掇姜言和戚渠一道去,被婉拒了。

    “红苕,你今天穿的,和那天好像。”

    雅间里,青砚突然发现红苕的有些熟悉,打量了半天,终于想起来了,只不过那时候的衣服破破烂烂,也不是这种红,是普通的灰色。

    青砚平时照顾大小姐的饮食起居,针线活也好,自然注重衣物服饰的不同。

    李少瑛偏过头来,姿态散漫,指尖弹飞耳后的垂发。

    “怎么样?好看吧。”

    “那倒是好看!”青砚毫不吝啬的夸赞。

    袖子束得比寻常干活的还要紧些,因为随性的坐姿,衣领稍稍敞开,红色很衬红苕,她唇角的弧度微漾,发髻梳得简单漂亮。

    此刻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双眼明亮,长睫微垂,透着浅浅的一笼光,像极了山鸟的飞羽。

    青砚知道小姐为什么喜欢红苕,就是因为这样,她也很喜欢红苕,和她在一起很好玩,山野里的姑娘大概都是这般,青砚想。

    静候许久,乐师翩翩而来,裹着面纱,单手抬着琴,隔着珠帘都能看出此人……身强力壮!

    李少瑛静默片刻,道:“有一米九。”

    温灵和道:“八尺有余。”

    青砚估摸着比划,惊得张大嘴:“足足两石!”

    乐师身形健硕,给初次见面的人感觉像屠夫像打手,他端坐琴前,神情专注,琴音起,如水落山石,飞溅出珠玉,隐入花丛。

    李少瑛自认是个音痴都忍不住被吸引,恍惚间竟从那起伏的韵律里,品出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象来。

    待最后一个音悄然隐去,满室的寂静里,仿佛还飘着余韵。

    “我今日是有眼无珠,看低了人家。”

    青砚幽幽自语。

    李少瑛转头,和同样回过神的温灵和对视,被青砚逗笑了。

    青砚羞恼:“不许笑,不许笑,小姐也不行……你也不行!”

    “反省的何止你一个人,我和小姐啊也需学学青砚,自省自省。”

    青砚坐不下去,起身想跑,又被摁回去。

    “不逗你了,乖,我错了我错了,大小姐作证,红苕给你赔不是。”

    乐师稍作歇息,弹奏第二首曲子,与第一首沐春不同,第二首如风如火,若急若徐,李少瑛靠在窗棂望,指尖在弦上翻飞如蝶,音浪层层叠叠涌来。

    乐师弹完第二首,便离开,就算有人砸千金也不停留。

    视金钱如粪土,李少瑛牙酸得紧,恨不得现在就拜师入门,就学那两首曲子,别人听腻了,就换一个地方,轮着赚。

    “望天做什么?梦见什么好事了。”

    李少瑛嘿嘿一笑,藏不住事,把想的都说出来,差点把青砚笑晕。

    温灵和也笑得身体一颤一颤,用手帕掩面,李少瑛一副随你们笑个够的无奈模样,目光却移到了楼下。

    斜对角处,姜言被迎进一间房,而站在门口守着的不是君扶仪又是谁?

    “你似乎对他很感兴趣?”

    温灵和轻声道。

    “是啊,”李少瑛坦然承认。

    “一贱如故。”

新书推荐: 当黛玉去取经 谁在拿移液枪当武器?! 烬逢春 被发配仙界废土开荒后 抄家后废物金手指到了 偷欢,啊! 忠臣大佬为我造反杀疯了 她不做权臣 揽春棠——重生之婢女想躺平 欺君